可是這殷逸……

說實話,顧今息也實在是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才好……

思及此,她隻能搖頭歎息一聲,吩咐道:“先派人盯著,一旦他們入了江南的地界,立即來報!”說到此處,她微微停滯了一下,還是接著道,“這些日子暫時將其餘天機衛兄弟們都召回,在江南候命!”

聽得顧今息最後一字落下,天臣不由抬頭瞥了她一眼,見她神色一片凝肅,心中幾分擔憂,幾分欣慰。既為這風雨欲來的局勢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也同時對顧今息在麵對殷逸的時候,仍舊能保持一份警惕之心而略感欣慰。

顧今息這個命令的意思,分明是存了戒備的心思的。

雖然殷逸此行會如何作為他們不敢肯定,但是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一旦寶藏出世,無論最終會落入誰的手裏,到時候必然會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場腥風血雨隻怕是在所難免!

殷逸等人一到,這江南,隻怕是不能再像如今一樣太平了!

天臣暗自歎息一聲,垂首領了顧今息的命令,悄聲退了出去,為接下來的事情做準備去了。

如今這個時候,天機衛可萬萬不能有絲毫的鬆懈!

這一場暗夜刺殺,可算是這幾方勢力的一次暗中較量,雖說是各有損失各有所得,說不上是孰勝孰敗,卻著實將如今本就緊迫的局勢推向了爆發的臨界點。

而本就一心要盡快趕往江南的殷逸一行,經過這一次的突襲,雖說每人都多多少少掛了些彩,卻沒有絲毫耽擱行程,反倒是一如天臣所說的一般,更是星夜兼程地趕路。

一日的快馬加鞭,如今已然是夜幕四合時分,殷逸依靠在隨意挑選的樹幹之上,瞭望著星空,目光渙散,失去了焦距,心思早已不知道飛到了什麽地方。

明日,隻要等到明日,他們就能夠到達江南的地界,到時候,他是不是就能見到那個心心念念的人了?

想著,殷逸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嘴角微微上揚,竟是定格成一個從未有過的溫柔弧度,眸中點點繾綣眷念,柔軟的絲毫不像是往日裏那個殺伐果決的帝王。

而在下一刻,殷逸麵上的笑容卻驟然一收,麵色猛地陰沉了來,仿佛方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幻覺一般。

“誰!”

殷逸眸子微眯,盯著一個方向,低聲厲喝。

他早就交代了自己出來靜一靜,眾人雖然不甚放心,卻也不敢違逆殷逸的意思,再加之有曉春暗中跟著,也隻好將所有意見都咽回了肚子裏,隻遠遠地守著,並沒有靠近。

此時的這方天地,該是隻有殷逸和暗中守護著的曉春才對。

如此情景之下,殷逸雖然陷入沉思,但實際上並沒有放鬆絲毫的警惕,方才那一絲的風吹草動,動作的主人沒有刻意收斂,自然是瞞不過殷逸的耳朵的。

殷逸一聲厲喝之下,便暗自繃緊了身子,做好了應對任何突發狀況的準備。

就在此時,草叢中一陣窸窣之聲響起,下一刻,一道身影露出了身形。

等到殷逸冷眼望去,看清楚那道身形的時候,不由地有些詫異地挑眉。

“這深更半夜的,柳兄倒是好興致,這是在月下漫步不成?”

不錯,這突然接近之人,正是隨行的柳令春!

柳令春並未在意殷逸的話語,隻是上前幾步,在殷逸視線所及的範圍內站定,微微仰頭,任由月光撒在臉上,一時間倒是讓殷逸覺得眼前一陣恍惚,看不清那張容顏上的神色,隻聽得下方同樣傳來一聲似笑似嘲的回話。

“看來,有這好興致的,倒是不止我一人,閣下不也是一樣?”

殷逸聞言,眸中冷光一閃而過。

這話的意思……

看來,對於明日就要抵達目的地一事,這心中難安輾轉難眠的,也是不止他一個人!

殷逸身子微微後仰,慵懶地依靠在身後的樹幹之上,口中的話語卻是沒有絲毫的客氣。

“難得月色皎皎,懂得欣賞的人自然不少,隻可惜真正值得月色拂照的,卻也著實不多。”

“這話說的是。”柳令春似是聽不懂殷逸話中的深意一般,不但麵色不變,反倒是挑眉淺笑,點頭應和,“不過,以我之見,人生苦短,又何須想那麽多?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豈不快哉!殷兄,你說呢?”

言下之意,事關這風月之事,他柳令春還就是“胸無大誌”了,他所貪圖的,所計較的,也就隻有眼前這一時半刻的歡愉。

但那又如何?至少他曾經努力過,嚐試過。

總比有的人,時時刻刻守著那些虛無的身份和束縛,根本就連自己喜歡的東西都不敢放手去追尋要好得多!

柳令春話中的意思,殷逸自然不會不明白,卻沒有因此變色,隻是合上眸子,並未再與柳令春多做交談。

他心中也清楚,對於他對顧今息的處置,柳令春等人雖然明麵上沒有說過什麽,甚至事後他也知道,當日顧今息離京之時,袁青山和柳令春就在現場卻絲毫沒有插手阻止,雖然這其中不乏慕雲霄的功勞。

但嘴上不說,不代表心裏不怨。

顧今息一事上,柳令春確實是心中多少對他存了幾分敵意的。

原本在京中的時候,這份敵意也許因為身份的壓製表現的並不明顯,但是這一路微服私訪下來,隨著江南的靠近,柳令春對於他的那種若有若無的敵意,也越來越明顯,雖然還沒有到達明麵上表達出來的地步,但這種時不時的暗諷,卻已然是越來越常見。

對於這些行為,無論是出於什麽考慮,殷逸並沒有什麽反應,反倒是存了一分若有若無的隱忍之態。

其實,殷逸的想法,他自己心裏最是清楚不過。

他那哪裏是對柳令春的容忍,隻不過是隨著江南越來越近在咫尺,他的內心早就不像是表麵上那麽平靜。

既然有了與顧今息重逢的機會,他早就在離京之前打定了主意。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見顧今息一麵!

若是錯過了這一次機會,隻怕,終其一生,他都不會再有與顧今息相見的機會了。

道別也好,挽回也罷,無論如何,他隻是想要讓自己與顧今息之間,能夠有個完整的結局——真正不摻雜任何家國利益的結局,無關家國,無關任何其他的事情,單單,就是他們二人之間的結局!

正是因為如此,殷逸一想到即將到來的一切,心中反倒是愈加退縮。

而柳令春這時不時的刺激,對於他來說反而像是一種激勵。

柳令春越是如此,越能讓他內心平靜的麵對曾經與顧今息之間發生過的一幕幕往事,也能夠看淡如今的一切……

柳令春見上方不再有所動靜,甚至是連殷逸的呼吸聲都漸漸趨於平穩,竟似是安穩入睡了一般,隻覺得自己方才的行為就像是一拳頭打到了棉花,不由地胸腔中一陣氣悶。

正當樹下的柳令春暗自氣悶,樹上的殷逸闔眸沉思的時候,兩人的身子皆是一怔,不約而同地猛地抬首向著天際望去。

隻見那方,一隻信鴿正撲棱著翅膀迅速地向著二人飛來,可還未等信鴿靠近,便被暗中隱藏著的曉春出手攔下。

攔截下信鴿之後,曉春正欲仔細地將信箋檢查一番,以確認沒有任何的危險。

可他剛小心地從信鴿的爪子取下信筒,還未來得及仔細查看,就瞬間臉色驟變,握緊信筒快步向著殷逸的方位而來。

原本依靠在樹上闔眸靜思的殷逸早在見到信鴿的時候,就已經從樹幹上一躍而下,關注著曉春那方的情景。

此時曉春的變色,雖然沒有展現在麵上,但是憑著殷逸與他之間的默契,單是看他那比之往日迅疾了不少的步伐,便知道,這封信,隻怕不簡單!

正當這個空隙,曉春已然快步靠近了殷逸的身邊,暗中瞥了柳令春一眼,一副既焦急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柳令春挑眉,這是要他回避?

是什麽消息,竟然連他這個大理寺卿都聽不得?

雖然心中疑惑,但是柳令春也不是個不識趣的,方才與殷逸暗中針鋒相對是一回事,他卻不會因為這些私人感情影響到大事。

柳令春的知分寸,也是殷逸沒有對他的行為懲處的原因之一。

如今見曉春這副樣子,顯然是有大事要與殷逸說。

雖然他們離京尋寶,但實際上心中都清楚,此時東離局勢的緊張,瞬息萬變,這個時候,任何重要的消息都是耽誤不得的!

思及此,柳令春也不欲再待在這裏平白惹人嫌,轉身離開。

對於柳令春的識趣,殷逸並沒有表態,曉春卻是暗自鬆了一口氣,忙躬身將手中的信筒遞了過去,在殷逸接過的同時壓低聲音快速稟報道:“主子,是前線急訊!”

如今前線局勢緊張,不過是靠著四王爺這個戰神在,這才暫且穩定住局勢。但是,對於四王爺的身體,殷逸的心中早有疑慮,自然不可能不留下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