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期,終於到了約定的一天。江上雲酉時就入房間等待,待得山中戍時鍾響,他悄悄爬起床來點燃一炷香。

今時今日已經不同往日,往日他去溪幽穀,須花費很大功夫,如今去溪幽穀那是輕而易舉之事。遂,也無須著急,香一燃盡,這才動身。

輕輕地拉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明月大亮,繁星如目,天野無雲,冰冷而柔和的光亮照得千藥峰周圍的山嶽如詩如畫,隱在朦朧筆墨之中。

江上雲縱跳如兔,墜落如鶻,幾來幾去端得是穿梭無影。那條蜿蜒鳥道,他早已經是輕車熟路,即便是閉著眼睛,亦能大搖大擺橫著走。

此次,他仍舊沒有走大道,有了上次被跟蹤的例子,這次他可不想再被人跟蹤了。

是以直接穿越高山絕壁,繞了一圈,落在溪幽穀的溪流下遊。然後順著水流一直往上,不消半刻,便是來到水潭附近。

以江上雲如今之能,早已能視黑夜如同白晝,今再借明亮月光,頓將穀中所有一覽無遺。水潭邊上的大石空空如也,怪人未曾到來,隻得先在一邊靜坐等待。

這一等,直等到月值中空,時已過子。怪人仍舊未來,山穀空寂,唯有冷風作響。山風呼嘯,隱隱傳頌著一首遠古琴曲。飄飄渺渺、悠悠轉轉,兼之溪流湍湍,與之相和,江上雲不由沉浸其中,仿佛被帶去了遠古,一時天人合一忘卻了身在何方。

“這三個月來,你進步蠻大。”正在沉浸之時,忽然耳邊傳來一語,聲音之近,幾乎在側。

江上雲大嚇一跳,於原地直接蹦開,卻是墜進了水潭之中,濺起水花片片,山穀之寂靜瞬間被打破。

“嗬嗬,反應如此大,卻是為什麽?”黑暗中,一條黑影緩緩走了出來,他佝僂著身體,說話的聲音極其嘶啞。

江上雲望了他一眼,大喜起來,“前輩,是你!”

“適才見你進入天人合一,可見你這幾個月來進步不小,你如今來找我,莫非已經達到煉氣六重了?”怪人於那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江上雲呼了一口氣,摸了摸衣服裏麵那塊貼身而戴的魔雲玉墜,暗道:“這東西還真是有奇效,居然連前輩都看不穿我的修為?”為了確認,故意問道:“莫非前輩看不出來?”

怪人一聲冷笑,嘶啞的聲音如同野獸低鳴,教人聞之遍體生寒,淡淡道:“你渾身上下靈氣內斂,有如返璞歸真,這般境界即便築基期的修煉者都做不到,就更不用說你了。不用猜,你必是身懷奇物,這才掩蓋了你的氣息,是也不是?”

江上雲一陣心驚,高人果然是高人,一眼便可堪破一切。

“沒錯,托前輩鴻福,這三個月的時間裏我已經達到煉氣六重的境界了。

三個月前怪人說隻要達到煉氣六重,再到此處來,他將有重寶相贈。一想到這點,江上雲心子突突直跳,十分期待。

怪人聽了江上雲的話,黑色的臉麵微微皺起眉來,疑道:“我雖賜你莽牯朱蛤,但僅三個月的時間,就憑你的速度斷然不會這麽快就到達煉氣六重的,其中有何特別原因可否告知老夫?”

江上雲笑了笑,便將自己在南奎山上當了一回黃雀的事說了出來。

怪人聽了,也是一笑,道:“你小子果然心慈手軟,那晚你若吸掉那小子的修為再配合其他的丹藥,即便胡亂突破也能到達第七重,確是可惜了。”

江上雲卻不後悔,那晚打劫了嚴新,他已經夠可憐的了,若再將他修為也吸掉,這也太過殘忍。畢竟兩人之間無怨也無仇,而且嚴新姓嚴,並非是秦氏一脈的後人。

“小子,三個月前我曾說你若達到煉氣六重,便有重寶相送,如今你既然已經到達了煉氣六重,那麽這東西也應當給你了。”怪人伸出手來,展開五指,露出一顆血紅色的火焰珠子,遞向江上雲。

江上雲從水潭裏走了出來,接過那顆珠子,但覺炙熱無比,莫名其妙道:“前輩,這是什麽東西?”

怪人道:“莽牯朱蛤可帶來否?從它嘴裏喂進去,你便知道了。”

江上雲依怪人言,將莽牯朱蛤拿了出來,把珠子從它嘴裏喂了進去。頓時間,整隻莽牯朱蛤渾身散起一個紅色的光團。這蛤蟆本來外表藍色,內中墨綠,這下多了紅色點綴,怪模怪樣,且背上還多了六個白色的光點。

隻聽怪人又道:“原本你若沒達到煉氣六重,莽牯朱蛤我是要收回來的,既然你已經達到,那我隻好全部送給你了。莽牯朱蛤乃是上古奇物,小子,你以後須得善用它,勿要辱了它的威名。”

江上雲又驚又奇,左看右看,道:“前輩,這莽牯朱蛤除了能提高修煉速度之外,還有其他什麽功能麽?”

“你現在才發現它的第一個特點麽?噝噝……這東西體內含有乾元七珠,隻可惜我得到它時,隻有一珠,他日若能集齊其他六珠,此物必定將大放異彩,震撼乾坤。”怪人一邊說,一邊指點江上雲,道:“你試著以自己精血點在莽牯朱蛤之身,然後以靈力驅動之試試。”

江上雲半疑半信,卻也依照怪人的話,將手指咬破,然後滴了一滴血於莽牯朱蛤之身,然後以靈力驅馭之。突然間,莽牯朱蛤兀自不見,旋即隻覺自身靈力瞬間澎湃了何止十倍?且身體周圍竟有玄武紋路周列,自己整個人就像是處在一隻巨大玄武的最中央。

“好厲害……”

江上雲暗自驚歎了一聲,然後將靈力一收,那莽牯朱蛤也突然現身,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上。奇怪的一隻

蛤蟆,居然擁有這等奇效,果然是天下至寶。

“老夫賜你這件奇寶,小子你是否也得報答一下老夫?”怪人看著欣喜若狂的江上雲,忽然陰惻惻地說了一聲。

江上雲聞言,立時警惕了起來。當初怪人教自己修煉,什麽條件也沒說,後來送自己寶物也什麽都沒說,如今終於提起條件了,想必不會是什麽簡單的條件。

聽說煉氣一道,有奪舍重生之說,莫不是這怪人要奪我身體?他被關在九幽絕域裏頭二十八年,肯定有什麽原因才使得他沒能力逃離青城山,若是借助奪舍換一個身體,那這樣便是可以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想到這裏,江上雲警惕性地退了兩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怪人,試探問道:“前輩你有何要求,隻要晚生能力所及,一定照辦。”

怪人瞥了江上雲一眼,似是瞧破了他的心思,眼神頗是輕蔑,道:“你放心,老夫還瞧不上你那副皮囊,老夫要你做的隻是舉手之勞而已。你也知道老夫被關在這座山裏已有二十八年之久,之所以離不開,乃是因為老夫身上被人下了禁忌。而你隻須幫老夫向一個友人傳達這個消息便好了。”

聽了這話,江上雲臉上一陣滾燙,訕訕一笑,道:“前輩於我如此重恩,卻隻讓我向一友人報信,這未免太不足以報答前輩了。”

“哼,說什麽報答不報答的話,我瞧你小子有幾分血氣,這才好心教你。不過,我這方麵雖然是好心,對於你來說,可不見得是好意,你學了我這修煉法門,日後出到外麵,免不了會招來一些無妄禍端,到時候你不要怪我那便是最好的報答了。”怪人淡淡地說道。

“怎麽會呢,晚輩萬萬不會怪前輩您的。”江上雲懇切地說道。

“話不多說,我要交代的隻有這些,你回去吧,近日來秦天耀幾乎每天都要找我,我也不能久在外麵停留,須得回去了。”怪人以木棍撐地,站了起來,佝僂的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長。

看著怪人那副模樣,江上雲還是忍不住有些忌憚害怕。望著他步步而去,忽然想到修煉之法還沒弄到手,便問:“前輩,煉氣六重以上的修煉之法,您可否全部給我?”

怪人頭也不回,邊走邊道:“這法門我隻有這六段殘篇,想學後麵幾段,你找我那老友,興許他心情好,會傳授於你。”

江上雲抓了抓頭,舔著嘴唇忖道:“這怪老頭手裏絕對有剩下的殘篇,隻不過怕我不給他報信,所以才故意不給我,哼。這豈非是逼著我盡快離開青城山嘛?”

學不到煉氣六重後麵的,江上雲的心裏就跟有貓兒爪子在抓撓一樣。即便耽誤一天,也教他難以忍受。摸了摸手裏的藍色莽牯朱蛤,江上雲沉思良久,驀地決議一定,望天道:“也罷,就明天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