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老伴
淑敏來之前已經和父母吵了一架，尤其是她媽，那勢利的嘴臉，她都看不下去。
“你不要強！你現在還年輕，我吃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你以為王逸是個好的？他今天去接一個女同學，結果失聯幾個小時，你不知道，他……”
淑敏打斷她的話：“王逸不是你看中的好女婿嗎？怎麽他一病了，就變成了渣男？”
梁阿姨語塞，頓時後悔自己平時說話誇張，吹得太過。那時候，她確實看好這門親事，三十歲不到的處級幹部，家世又好，任誰看了都滿意的。誰知道他會得這樣的病？
淑敏平時是很聽話的，現在為了一個男朋友，就跟她鬧起來了，真是……
梁阿姨又換了一副麵孔，語重心長的勸解：“你們隻是朋友，訂婚也還沒訂，誰也不能說你什麽，你別糊塗……”
“王逸隻是病了，又不是馬上就要死了！他要是真的移情別戀，我二話不說，和他一刀兩斷！他隻是生病了，你就要我分手，要是換了我得了白血病……”
她媽“呸呸呸！”幾聲，“瞎說什麽！”到底聲音緩和了幾分，也是，這生病的隻是準女婿，她何必跳這麽高？再說，女兒是個心氣高的，王逸真要有什麽幺蛾子，她倒可以順利解套。
雖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但是，這女婿與她並不算親近，自然談不上有多深的感情。
淑敏說：“你們聽我說一句，王逸隻是生病了，是治得好的病……”
“治得好也影響身體，你年紀輕輕是不曉得……”她媽覺得難以措辭，隻好頓住。
淑敏心思單純，她隻認一條——有沒有感情，“總之，我現在不能拋棄王逸，媽，你也希望我嫁得好，我要是現在就拋棄他，這名聲傳出去，誰還敢娶我？”
這話看似有道理，其實都是狗屁！如今的社會，都是人精，你有情有義，人家隻當你是傻子；你見風轉篷，人家倒敬你識時務。連明星出軌都隻有三分鍾熱度呢，你一個普通人，誰管你以前拋棄了誰？女兒要挨義氣，她萬萬不能同意！
淑敏站起來，“我現在去醫院，你們別跳，我隻是去探病，又不是馬上去扯證，人家民政局十一期間不上班的。”她媽媽還要說話，梁叔叔製止了她，悄悄遞過去一個眼神——真逼急了，這任性的女兒指不定做出什麽，倒不如緩一緩。
淑敏直奔醫院，見到王逸就立即拷問。
王逸十分尷尬：“我病了，當然有很多人來看我。”
“比如，漂亮的女同學？”淑敏手上用力，直擰得王逸“哎喲”叫出聲來。
“是是是，有女同學，有女同學，還有女朋友，啊不，女性朋友！”
“有沒有我漂亮的？比我漂亮的統統不許來！”
王逸連忙說：“在我眼裏你最年輕漂亮你最年輕漂亮！”
“嗯？也就是說，和你一樣老的，有比我漂亮的咯？”看樣子她已經有所耳聞，這件事得好好解釋。
王逸被她一鬧，愁緒散去不少。他請她坐下來：“你坐好，我有話和你說？”
淑敏有點緊張，難道，傳聞是真的？她其實連林素的名字都知道了，她隻想聽王逸親口說。
“淑敏，我病了……”
“我知道。”
“我還不知道是什麽病，但是看我父母的表情，應該是很嚴重的疾病。”
“我知道，是急性白血病。”
淑敏輕輕鬆鬆就把這五個字說出來，王逸聽到了，也沒有覺得如何震撼，隻是想，原來是這個。他記起以前陪老媽看那些韓國狗血言情劇，好像一般悲情女主角會得這個病，如今，輪到他這個糙漢子了？他覺得有點滑稽。
他輕輕“哦”了一聲。
但下一刻，對疾病和死亡本能的恐懼就升上來了，他是公職人員，醫療有保障，父母經濟狀況良好，夠他們安度晚年，但是，他是獨子……萬一有什麽事，父母就是最悲慘的失獨老人了……
王阿姨找了一圈回來，在門口被王叔叔他們截住了，她到底不放心，悄悄在門口偷聽，王叔叔無奈，這樣做實在太沒品，老梁移開目光，假裝看不見，他也打哈哈。
王阿姨恰好聽到淑敏這句話，她立即大怒，就想推門進去。
王叔叔一把拉住她，厲聲說：“你別添亂！”
他把老妻拖到走廊中間，王阿姨看他的反應就知道，這是真的了。
她一時間萬念俱灰，剛才又挨了打，一時站立不住，坐倒在地上，又要張嘴嚎哭，王叔叔煩不勝煩，喝止她：“這病又不是沒得治！你別急著哭！影響王逸的心情，病情容易惡化，你懂不懂！”
王阿姨急火攻心，神智有點不清醒了，她就這一個兒子，多年來隻恨不能像袋鼠一樣，把他放在育兒袋裏養大，驟然間聽說他得了惡疾，如何承受得住！
她也聽不進老伴在說什麽，隻顧著哭泣。
王叔叔心裏也難受，他恨不得坐下一起哭，但此時，還不行。他抱住老妻：“好了，別哭了，王逸還要你照顧。”
這句話倒給她打了強心針，她掙紮著爬起來，三把兩把擦幹眼淚。“你再陪我去找一趟醫生，我不相信，我們家從來沒有人得過這樣的病！”
王叔叔說：“主治醫生忙了一天已經下班，明早等進一步的化驗結果出來，咱們在去找他。”他又叮囑，“以後，王逸的事，你少管，他已經長大了，你該讓他自己做主。”
王阿姨心中不服：“你這是嫌我沒管好了？這麽多年……”
王叔叔隻覺得頭皮發麻，他突然瞥見老妻臉上一片紅腫，五個手指印個個分明，打斷她：“你的臉怎麽搞的？”
這事一提起，王阿姨就是一頭鬼火：“怎麽搞的，還不是被那個小……賤人打的！”
王叔叔十分了解她，她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不！不得理她也不饒人，用俗話說，就是家裏供著有理的菩薩，隻有她打人的，哪有人打她的？今天被林素打了，倒是蠻稀奇。
王叔叔心念電轉，王逸和這兩個姑娘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呢，他也不希望老妻和她們中的任何一個搞僵關係，隻是林素已經動了手，這可就難了。
“疼不疼？我叫護士拿冰來敷一下。”
王阿姨愣住了，他多年不曾如此關心她了。
其實，這也怪不得王叔叔，主要是因為王阿姨太過於強勢、能幹，就沒她辦不好的事，沒她解決不了的難題。他有心幫忙，從來都是動輒得咎，連在家裏幫忙炒個菜，都會被嫌棄弄髒了廚房，油鹽醬醋沒放對地方。久而久之，他隻能隱身於報紙之後，把自己深深陷進沙發，同時選擇性關閉雙耳的接收功能，求得片刻安逸。
王阿姨不覺又紅了眼眶。
王叔叔心中也五味雜陳，他不慣於表達感情，連忙走開去找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