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往者不可諫
林素非常關注若薇的動態，她的朋友圈、微博、QQ簽名、空間等等社交工具，她一天至少刷三五次，若薇每發一條她都要琢磨半天。當天深夜，若薇發了一條“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林素就猶疑了很久。這是說，若薇要徹底揮別過去走向新生活嗎？她終於放下樂山，堪破了這個人的魅惑，所以也不再糾結猶豫？但是，如果完全放下，按她自己說的，任思凱是個不錯的對象，為什麽不能相處？這句話真讀不出喜憂，更何況，這句話的本意不是鼓勵精進而是選擇隱退。
在疑惑之間，林素突然想到自己。
那天在同學聚會上，陳滄海說自己有了女朋友，當時當著同學們的麵，她大方的送上祝福。後來她又一直刻意忙著，忙工作、忙朋友，忙著反擊和戰鬥，直到現在，夜深人靜，一句話觸動情腸，她的感覺才蘇醒過來。
她心裏無限失落，壓抑著的傷感慢慢浮上來，漸漸把她淹沒。到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認，她深深的喜歡著陳滄海。
陳滄海是她少女時代的秘密陽光。她悄悄的喜歡他，把這份感情深深收在心底，他就像她沉迷的小說中的江湖、奇遇、俠客、自由、快意……來自異世界的強烈吸引，和她明知道不可能的清醒交織在一起，十幾歲的林素以為自己做得很好，以為誰也不知道。但是，人是萬物之靈啊！你喜歡一個人，你看他的時候眼裏有光，你想他的時候嘴角帶笑，甚至隻是聽到他的名字，都會莫名其妙的高興起來，而那個人，怎麽會感覺不到呢？
他們極少有單獨相處的時光，總有其他人在一旁，大部分時候是葉心，少數時候是其他的同學和朋友，但是，不得不說，幸虧有他們，否則，她連和他見麵的機會都沒有。在一次聚會中，誰說得清楚，究竟誰是正角，誰是陪客？林素自以為甘願叨陪末座，以好朋友的身份，陪他們走過一段青春時光，然後道別，各自珍重，但是，她搞砸了，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林素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陳滄海，所以在她記憶裏，她好像一直都喜歡陳滄海，但是，最開始，那確實隻是很普通的欣賞和喜歡，也許是因為他們有相同的愛好，也是是因為高中學習太苦悶，也許單單隻是因為，他也喜歡她。他會專注的看著她，認真聽她說話，他覺得她有趣，他看得到她的好。她一直理智而謹慎的保持著距離，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了呢？大概就是那一天吧。
在陳滄海17歲生日那天，在那一家叫書香的書吧，陳滄海把她從地上拉起來，那一天他特別溫和，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她針鋒相對，非要爭個輸贏。陳滄海帶著三分關懷、三分無奈、三分告誡跟她說：“你一個女孩子，別隨地亂坐。”
這語氣，何其迂腐、何其封建，簡直和林素的媽媽似的。林素眉毛一挑，就要反駁他，可是，慢著，她沒有看錯吧？他眼神裏還有一分柔情？
林素把話咽了回去，覺得奇怪而新鮮，又有一點迷茫，他怎麽畫風突變？這到底是怎麽了？
店裏循環播放著音樂，他告訴她“這是《Astimegoesby》，電影《卡薩布蘭卡》的主題曲，那是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
“講給我聽聽。”
他沒有講，而是把歌詞念給她聽：“你聽聽歌詞就懂了。Youmustrememberthis，Akississtillakiss，Asighisjustasigh……”
陳滄海的聲音非常動聽，配著低低的音樂，像夢一樣，她著了迷，這是一個五月的晴好的天氣，陽光燦爛，四麵書架環繞，陳滄海的眉眼說不出的好看，那麽濃黑的眉毛，那麽深邃的雙眸，他穿著白襯衣，而她穿著白裙子……
“Andwhentwolovers，Theystillsay，Iloveyou”她明明知道他念的是歌詞，但是她仍然有種錯覺，覺得這一句Iloveyou是對她說的，她的心重重一跳，如同躍入雲端，他說他愛她。
她呆呆看著陳滄海，忘記要保持距離，忘記要掩藏情緒，她明亮的雙眼滿溢著欣賞和感動，陳滄海也望著她，如果沒有錯認，他的目光裏有愛慕和柔情……
這是他們第一次長時間的對視，拋開時時把他們隔開的人群，拋開理智和矜持，拋開一切旁騖，他眼裏隻有她，她眼裏也隻有他。
這一瞬或許很長，長到他們都以為是永遠，這一瞬也許很短，短到一首歌還沒唱完。
林素突然醒悟到自己在胡思亂想，怎麽會？實在是太奇怪了，陳滄海是葉心的男朋友啊！她有點尷尬的笑了，一不留神說出了口：“真的好奇怪，嗬嗬。”
“怎麽了？”
“剛才，剛才我以為……”她揮揮手，“別管了，接下來呢？”
陳滄海卻很固執的問：“你以為什麽？”
他很緊張，也許他也有所感覺？那林素就更不能說了，但是，她平時的急智這時候全沒了，她搜腸刮肚想不出一句話。
十幾歲的年紀，是動不動就會臉紅的年紀，也是最容易認真的年紀，林素急紅了臉。
他等著她，要一個答案。
她說不出話來，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連身體都僵硬起來。
她聽到唱片裏那一把有磁性的男聲唱：“Nomatterwhatthefuturebrings，Astimegoesby……”
那是有閱曆和故事的聲音，所以懂得若幹年過去之後的感喟。
陳滄海目光灼灼，林素倉皇的轉頭，她有點懂他的意思，但是又不太確定，她就像一隻小老鼠，吃到一點點蜜就會提心吊膽。她回到現實，開始在心中自責，我這是怎麽了？我到底在幹什麽？！我明明知道……
陳滄海心裏充滿喜悅和滿足，這是他十七年生涯中收到的最好生日禮物，他曾經在心底多次揣測和追問，林素到底喜歡他嗎？這個特別的女孩子，有時候看起來很近，有時候很遠，有時候很熱情，但更多的時候很冷淡。現在，他知道了，他喜歡她，她也喜歡他。
林素看到他們的影子，並排著落在地上，斜斜的，拉長的影子，好像拉近了距離，但是無論怎樣，他們中間隔著鴻溝，隔著葉心，永遠不可能。
葉心，葉心喜歡陳滄海，已經喜歡了好幾年，大家都知道，每個人都知道。
她清醒過來，也慶幸自己控製得很好，還未出醜，她輕鬆的說：“我們快走吧，他們都該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