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師姐，這是緣分
談文斌沉默著，林素反正不急，也不說話。
良久，談文斌開口了：“師姐——”剛才還是Jane，後來變成咱們，現在又變成了師姐，再變下去，林素都不敢想象了。她很怕這種毫無麵子思想的人，想翻臉就翻臉，想親熱就親熱，而且一切都做得自自然然，你都不得不懷疑自己的判斷出了差錯。談文斌就是這類人才。
她原來對談觀感不錯，但是這幾個月的際遇充分說明，他不過是謝總的另一個化身，是她識人不明。
“師姐，你記不記得你以前做過一個雲南支教的項目？”
林素當然記得，她畢生難忘，她申請通過的這天，也就是葉心自殺身亡的那天。
這個項目她做得很好，每天用大量工作麻痹自己，加班、閱讀、走訪，寫筆記，她不敢空下來，生怕心裏稍有空隙，葉心就會冒出來。
陡然間聽毫無關係的談文斌提起這件事，她不由得駭然，有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從心底升起。除了當年那幫老同學，她從未聽任何人提起過與葉心相關的事。
“這個項目就是李行長資助的，你記不記得你曾經上台給他獻花？”
想起來了，是有這麽回事，她記不清行長的樣子了，卻記得那天的情形。院領導對她委以重任：“院裏很缺研究經費，社會科學是最窮的，根本沒有經濟來源。但是，基礎工作總得有人要做，咱們國家的社科研究本來就落後，你要幫老師、師弟師妹們爭取。”使命感油然而生，她依言換上衣服，老師看她一眼，阻止化妝師：“不用打扮，這樣剛剛好。”最旺盛的青春，需要什麽打扮呢？什麽打扮都不及這天然的顏色。
後來他們還在學校食堂請行長一行人吃了餐飯，她被安排在行長身邊，因為，他資助過她。林素不會說話，除了回答問題，就隻會微笑，可是年輕女孩的微笑怎麽會討人厭？
當年的林素對這些事情毫無知覺，成熟之後偶然想起，也覺得自己十分幸運，居然事事順利，並沒有吃什麽虧。
難怪老謝昨天來修好，原來是打這個主意。她不能被他利用。
談文斌在搜索李行長的資料時找到這則舊新聞，照片像素不高，但也一眼可以認出是林素，她那時候還不到20歲，眉眼清麗，齊肩長發，雖然沒有今天的氣質和氣場，但那動人的青春令人一見難忘。
他心裏“當”一聲，這就是突破口了。他籌劃起來，再匯報給謝總，謝總看了這張照片，也承認是個好主意。
謝總說：“林素是有脾氣的人，這事得要你去說說。”
小師妹，這個稱呼聽起來就有故事，何況是年輕貌美的小師妹？更何況，他當年還資助了她，這是緣分。人們對於自己幫助過的人難免有愛護之心，隻要情況允許，大概率會一直幫助下去，無他，成就感作祟而已，或許還加了一點對沉沒成本的惋惜，所謂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半途而廢，那就太不劃算了。
X行是易貸的大金主，易貸在X行貸款額很高，也借助和X行的戰略合作拿到了若幹資質，行長的話當然有分量。雖然是公開招標，誰都知道這裏麵的貓膩。不錯，林素靠自己的實力和勤勉拿到了一些項目，那都是“濕濕碎”，賺的是辛苦錢，他也挺佩服林素的，工作七年，硬是不改初心，但這樣，總是不行的。
談文斌告訴自己，他也是為了她打算，他把謝總的話說出來：“師姐，機會難得，你想想看，將近十年前的舊事，現在居然又能碰見，這是多大的緣分？平心而論，你也該給李師兄道個謝吧？”
這話說得是，她確實應該道謝，但不是這麽個道法。
“師弟，”林素自己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可是對付臉皮厚的人，你得比他年皮更厚，她忍著惡心繼續說，“李行長對我有恩，我總不能隔了快十年再見，就開口找他幫忙吧？”
談文斌差點笑起來，這個師姐就是忒也幼稚！難道十年前你有恩於他就好開口了？
“世界，你聽過一個故事沒有？”咦，談文斌要給她講故事了，林素堪稱比稿故事大王，最會講故事，倒要看看談某講得怎樣。
“二戰的時候，有個猶太家族受迫害，急於尋求庇護，哥哥主張去找他們曾經幫助過的人……”談文斌說道這裏頓了頓，林素當然看過這故事，他是等她自動接上去，林素這點城府還是有的，她默不作聲，靜靜傾聽。
談文斌隻好自己把故事講完：“弟弟主張去找曾經幫助過他的人，結果，哥哥被出賣，慘死；弟弟得到庇護，大難不死，後福無窮。師姐肯定聽過這故事吧？”
“是聽過，師弟，這隻是個故事。”
談文斌不再作無謂的爭辯，他把謝總的條件拿出來：“這個大項目對公司至關重要，謝總說，如果做成了，副總的位置，他推薦你。”
林素心中一跳，不管是誰，利益當前都難免有一絲心動，林素不折不扣是個奮鬥者，她這麽積極上進，還不是為了更進一步？覬覦微信事業部也好，跟獵頭聯係也好，都是為了這個。如果能在廣州升遷，她何必再去北漂？
談文斌緊緊貼著手機，想把她的動向聽得再清楚一點。
林素雖然意動，但她還不至於糊塗，謝總對自己的副手自然有建議權，但決定權還是在集團，這不過是一張空頭支票，推薦人，沒有隻推薦一個的道理，畢竟有差額製度。到時候他確實履行諾言，把她的名字報上去，再加一個他心目中的真正人選，這推薦和不推薦有什麽兩樣？
再說了，這麽大的承諾，老謝不親自來跟她說，倒叫談文斌出麵，就算有誠意，那也有限。
更重要的是，老謝這麽多年都沒有副手，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估計他受到了上麵的壓力，才會提起副總這話，這個副總不一定好做，到時候，說不定專門為老謝背鍋。老謝是個不值得追隨的人，無論在什麽位置。談文斌現在得意，以後也難說。
一瞬間，林素就想清楚了，她很清晰的說：“師弟，多謝你的好意，和我說得這麽清楚。這些話，謝總是萬萬不肯說的。我剛才沒有答應，並不是想推，而是真忙，隻要抽得出時間，我肯定去。”
談文斌原本也沒指望一次就把事情說好，他笑著回答了一聲好，聽林素的口吻，還得謝總親自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