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黑色1

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像波瀾洶湧的海潮退去了一般,可我感覺這也是暫時的,巨大的曆史車輪逐漸將每一個具體的生命帶進了它各自應有的車轍。當**逐漸被點點具體的生活所慢慢分解時,一種理性的思考開始在大腦中工作,不斷的搜索有關信息,並發出應有的指令。

幾經波折之後我逃離了五裏水鄉,到了軍馬場,在一個不十分熟悉的老鄉的指點和邀請下,我來到了賀蘭。這是一個小縣城,十分安寧。說實話這是第二次造訪這個縣城,我感慨:“真是世事無常!”

記得第一次來賀蘭,臨放工時,我獨自一個人默默走在街道時我發誓,這絕對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來這兒;可時隔不到幾個月,再次來到了這兒,就覺得當初的我有多可笑,也許在這個寂寞的小城裏有些恐慌,但我也沒想到在這個小城一上班居然就是三年,而且還留下了我生命裏最美好的記憶。

在以後的日子裏,我都會抽時間去這個小城獨自走走,去尋覓那已丟失掉了的幸福和傷痛。

時間過的好快,來到這兒已兩月有餘。一切都在平靜中度過,我的愛情也很穩定,由於太愛一個人時往往會患得患失,因此,每一天的過去無不帶著我最大的迷惘。

我有了一個可愛的夥伴,叫黃鋒。我將要與這樣一個很有趣的人兒一同生活,一同奮鬥,一同經曆生活的喜怒哀樂。

忘不了過去那些苦難的日子,去年的工地生活我都無法釋懷,很不幸,我們如今工作的這個工地恰好和去年的在一起,同樣的風景,卻有著不一樣的感想!在時光流逝中,理智告訴我,我在不斷長大,麵對不一樣的歲月和時光,漸漸的我有了既來之則安之的境界,想以前,如果有哪點不順心我完全可以什麽都不顧就拍屁股走人,年輕的灑脫,本以為活的很驕傲,無所畏懼的驕傲!如今呢?我被生活的理性改造成了一個半成熟的男人了。

生活裏有太多的迷離,是人無法具體去解釋的。那天我們發工資了,黃鋒說要去參加個聚會,我本來不想去的,我想躺下來休息,天實在有些熱,再說我躺下時就喜歡給小琪發發短信,打打電話,將無聊的時光全都交給愛情去處理。但我拗不過他,最後打車就去了新城,一路上,出租車在寬闊的馬路上飛馳,帶著華燈初上的燦爛,整座城市顯得美輪美奐。天空還發起了雷雨,我短信問小琪老家有雨嗎?小琪說老家也要下雨,雷鳴電閃,黑越越的雲彩看起來很害怕,她正在收剛洗的衣服呢。短信之後,不知怎的,內心惆悵,說句實話,兩個月了,見不到我最愛的人,完全都在電話裏消解青春的思念,這讓我一度又陷入了迷離和憤怒當中,我真的很氣憤,我的生活比帶著枷鎖的囚犯能好到哪裏去?

帶著情緒參加了聚會。結果喝醉了。黃鋒喝的更厲害,我知道今晚又要聽他那永遠也傾訴不完的思念了。記不起那晚我們一起喝酒的人是誰,我們兩個跌跌撞撞的打了車往賀蘭趕,一路上,黃鋒喃喃說了個不停;我心裏也很難受,硬憋著。司機害怕將髒汙吐在他車上,他也狠命的趕緊將我們兩個他眼中的倒黴鬼送到目的地,早點拿錢走人;幸好酒量不是太好的我們,但絕對沒吐一丁點兒,當我們下車時,司機明顯的長舒了一口氣。

走在熟悉的黑夜裏,大喊著發了一會兒狠,然後坐在午夜零點的馬路牙子上休息,夜色很濃,星跡點點,有沒有月亮我倒還忘了,路燈靜默著發亮。我們都脫掉了上身的半袖搭在肩頭,說著理智非理智的話。

“孟小琪是處女嗎?”黃鋒突然有些猥瑣的發問,目光渾濁。

“你他媽猜呢?”我說,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其實心裏已有些隱隱乎乎的悲傷在糾結。雖然我對女人沒什麽了解,但孟小琪對我的坦白依然讓我在幸福之餘有種淡淡的隱痛。思緒觸及了我們的第一次,不對,應該是我的第一次。

“是不是很失望?”我望著她說:“我實在太累了,對不起!”

孟小琪搖搖頭,目光進而變得粘稠,複雜,有種很壓抑的情緒從她眸子裏露了出來。

“應該是我對不起你。”她平靜的說,這種平靜是憂傷的,甚至有點絕望,片刻默默的說:“我沒有給你想要的…”

“別說了!”我抬起手堵上了她的唇,火熱的唇,我向她搖搖頭,堅決的說:“不論你發生什麽?遇到我,那麽一切都是新的。”

她的眼裏泛著淚花,像泉水一樣清澈透明,我心下觸動,一種要去安慰她的衝動火一樣燃燒了起來,我湊過嘴唇吻幹了她眼角的淚珠,又深深的吻在了一起。…

“肯…肯定不是處女!”黃鋒嚼著舌頭有些醉意的說:“那麽…那麽漂亮的姑娘不可能是處女的…”

我的大腦瞬間有了傷痛的蒼白。但我依然哈哈笑了,笑什麽呢?我笑他對人性的了解?抑或對我一種不能用理性去解釋的傷痛?我居然撒謊了!我不知為什麽做出如此選擇,尊嚴我可以沒有,可小琪一定得完整。

“錯!”我說,斬釘截鐵的說:“錯…錯…你錯了…”

這句話倒讓黃鋒做了短暫的驚愕。他對孟小琪是不了解的,他隻是從相片上看到而已,還說相片上看到的並不一定與現實相符,意思是小琪並不像他相片上看到的和我描述中的那麽漂亮。我也不與他爭辯,經過兩個月的相處,還有電話的了解他不得不承認我有一份甜美的愛情,每當我接到小琪的電話或者給小琪打電話他都會顯得很憂鬱,然後會對我說:“看你真幸福!為啥子我就遇不到一個這樣癡心相愛的女孩呢?”再過了些日子他又會說:“別看現在這樣幸福,其實一點都不真實,愛情都是靠不住的東西,就像我,最後還不是失去了,陌生了。”

聽了這話我總會驕傲的說我和你的愛情不一樣。他總會不屑的說讓時間來證明一切吧。這時我會假裝生氣的說:“你他媽就不知道為我祈禱祈禱,就知道嫉妒!”他總會訕訕的笑說本來真理就是這樣。

是啊!關於他問的處女不處女的問題我總是在極力掩飾,進而還會講一些如今社會不講求這些繁文縟節了,隻要兩個人幸福了,這比什麽都重要,而敏感的他總是會取笑我說:“我就知道孟小琪不是處女!”

一次又一次的解釋隻能加重我的痛苦和虛偽;我相信有些男人都有這樣的痛苦,並不是所有的女人會給我們完美的生命,在這樣一個社會裏,我們更需要的並不是潔白的身體,而是潔淨的靈魂。

我們的話題就是女人,而黃鋒比我更愛談這個話題。我簡單的描述一下他吧。從外形說起,他很胖,不到一米七的個頭足有一百六十斤,肥肥的臉,黝黑,屁股盤子敦實,走起路來像企鵝,我時常在朋友麵前形容他不應該叫黃鋒,應該叫企鵝。由於肥胖顯得動作有些遲緩,不論言談還是舉止都顯得很沉穩,這還是與他的身份相符的。他談過一次戀愛,初中一個丫頭,叫趙霞,一個很可愛的人兒,當然這一切都是他告訴我的,無法去證實,反正他說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有一張天使一樣的臉頰。常言說情人眼裏出西施,這話也許真不假。

他是在我到工地的第一個晚上就告訴我這個愛情故事的,看來他將我當成了他情感的垃圾桶。沒事的時候就將他陳年的垃圾清理一下,我也滿足了他的這個傾訴的**,作為一個傾聽者我是足夠合格的。他說的很動情,甚至潸然淚下,聽著我也很動人,世間莫過於愛情才會有如此力量叫人無所畏懼。他說他為她寫了厚厚的一本日記,然後托同學交給她,希望這個他心目中的天使看了之後能夠被他的一片深情所感化,將那神聖的愛情賜給他;日記不知道看了沒,反正他所期盼的東西就好似一根針掉進了浩瀚的大海,一絲痕跡都沒有。可他不死心,又寫了一份私奔的信,告訴她,他將要在一個寒風徹骨的夜晚在一個地方等著她的芳蹤,他如約而至,那天晚上風很大,也很冷,甚至冷的刺骨;天空飄著雪花,地上前一晚上就已經落了厚厚的可以沒腳的雪,他踩出了一片空地就開始望星星盼月亮的等待,那時候不知道汪峰的《等待》這首歌流行了沒,若那時出了的話,如果在這樣的夜晚,聽著這樣青春激昂但又充滿著淡淡憂傷的曲子,也許會是一次精神的盛宴。

寒冷的風中沒有一點兒伊人的身影,那種苦望,那種心碎,就像被寒風撕裂的夜,靜靜地,無聲的哀泣。

他一直等到午夜,終於崩潰了。眼淚珠子開始肆無忌憚的往下掉,還好,黑夜裏無人聽見。他可以爽爽快快的哭泣!靈魂被顛覆,**被桎梏,可是心中滿腔的愛呀!誰又能夠真正明白呀!一生中能有幾次這樣的愛情?可以這樣值得用青春去等待?有多少人是值得我們去日日夜夜去掛念的?

哭累了,心傷透了,眼淚也幹了,他就邁起沒有明天的腳步回家。打開門的刹那間,當他媽看到失魂落魄的兒子,亂糟糟的頭發,化成冰的淚珠,簡直嚇死了!這兒子是怎麽啦?誰知道?也許隻有愛情本身知道!當兒子被媽媽緊緊攬進懷裏,兒子開始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也許隻有母親是最懂他的,他需要這種偉大而無私的愛!也隻有母親才會懂得他的心碎!

愛情是什麽?就是在不知道對方愛不愛自己時,自己就已愛瘋了。那種瘋瘋的感覺就是真正愛情的化身,哪怕天之角,地之崖,都願意去追尋而去,為此疲盡腳步也絕不說累!

一段多麽唯美的愛情呀!我的心動了。我對眼前這個人兒有了一種知己的感覺。也為他的癡情和執著感到驕傲。愛情的旗幟在他那裏是鮮明的。同時他又一次落淚了。哭的稀裏嘩啦,哀痛之極。在剩下來的日子,他每當閑下來就開始給我講他和那姑娘的故事,漸漸的我習慣了這種故事,也習慣了這種失去,也習慣了在故事裏尋找我愛情的出路,也習慣了分辨愛情的真善美,同時也習慣了這種無聊!

愛情是無聊的嗎?如果天天將愛情放在嘴邊,是不是會覺得無聊呢?至少失去了愛情本有的神秘色彩。

以至於發展的後來他要準備說關於他的愛情時我有種奪門而逃的感覺。而他也不會輕易放過我,非得死纏爛打將他的愛情故事聽完為止才可滿足;不知為什麽,我突然覺得他有些可憐,每次看到他傷心落淚,我就會默默的替他祈禱,希望有一天,愛神能夠讓他找到自己值得去付出的女孩。

我們漫無邊際的憧憬未來的事:愛情、事業、人生、夢想、財富;甚至還想到了買彩票中大獎的遐想。

“如果你中了五百萬你打算怎麽花?”我問醉的有些糊塗的黃鋒說。

他先是哼哼的冷笑了幾聲,然後揚起頭,望著深不可測的夜空,充滿遐想的說:“如果…如果我他媽中了五百..萬…我他媽就娶個比她漂亮百倍的女人,讓她瞧瞧我黃鋒出息了…沒她老子照樣活的精彩…”

他在心理上在報複那個女孩。他發了一會兒狠,乜斜著眼睛問我:“你有五百萬你會怎麽花!”

“如果我呀…我有那麽多錢的話我首先去見孟小琪,然後帶著她走我們都想去的地方。”我說。

思維深深地被這種意象中的喜悅所環繞。忘記了自己存在的方式,所有的一切都在我們的熱血青春裏變的那樣有力量,觸手可及。我們談的累了,黃鋒蹣跚著步子去了夜市買了一隻大西瓜,我們倆坐在馬路邊吃了起來,由於天氣熱,西瓜也熱乎乎的。吃在嘴裏膩味難吃。但是渴了,我們竟將一個十來斤重的西瓜吃了個精光,這才拾起身子,搖搖晃晃的往宿舍走去。

夜色在我們的身後鋪天蓋地般的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