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日記代表我的心

“今天是遇見她第二次,一顆心兒呀像小舟一樣飄飄****,在心湖裏徘徊。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呀?怎麽我的淚珠兒就禁不住往下落呢?神啊!懲罰我吧!我是一個魔鬼,怎可貪戀天使的美麗呢?它壓根兒就不屬於我!壓根兒就不屬於我!

她的笑臉多溫存呀!就像春天一樣,溫暖我的心。她說思念前任了,就看看她,以解我的相思之苦,嘿嘿,真是受不了這樣的話語,我的心會多想的,真的會多想。多少年了,我對她好像沒變過,感覺依舊那樣濃烈,是一杯愈陳愈濃的酒。如今,我再一次飲這一杯酒,我居然醉了,深深的醉了。我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神啊!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開始,那麽,結局我該如何掌握,明明產生了不可抗拒的愛,明明已訴說了我的愛慕之思,可我好害怕,我們不是一路人,真的,我必須告訴自己,這是一條死胡同。”

黑夜,我獨自寫下這短短的句子,可我再也難以入眠,她要我去她家,是啊。多少年前我就想過去她家,雖然是表姐,可我沒勇氣去,因為她的漂亮讓我怯步。如今,我得到了特赦令,我有這個資格去看望她,我的天使,你的世界將是一個怎樣的樂園?就這樣在快樂與絕望之間徘徊,我知道這次僅僅是去看她,我們的身份還是同學,還是姐弟,也許,還是朋友。但是這些關係我都無法坦然接受,也許她是我的女神,我要去膜拜,去敬愛。

眼神在黑夜裏發呆,目光與黑夜寂寞的交融,以至我無法感受我的位置。唉,多麽痛苦的感覺。是不是,我有些發瘋,我怎麽可以這樣思考呢?我的生活依舊是這樣平平靜靜,不該有的風浪,改變,因她的出現而波瀾起伏。

期待的黎明終於到來了,我撲扇著倦怠的眼睛,打開了窗簾,突然,滿院滿牆的白色將我的目光再一次洗涮的純潔。我喜出望外的看著雪開始臆想,也許這就是上天對我們的一種暗示吧。我們永遠像雪一樣純淨,從開始到結束,我們之間永遠是純潔的,而她也像雪一樣潔白。

門突然開了,是媽媽,她還在生氣呢。早上又看見媽媽從車棚出來了,嘴裏不停的念叨。

“起來掃雪了。”媽媽言語冷漠。

“我今天有個約會呢。”我有些興奮的說。

媽媽不說話,望著我。半天才說:“我看見你就來氣,你看你將車摔成什麽樣了,那要是將人摔成這樣了,那還了得?”

“我還不是活蹦亂跳的在你麵前嘛,嘿嘿。”我說。

“別給我嬉皮笑臉的,別拿生命開玩笑。”媽媽說。

我根本沒拿這當事兒,隻要是從我眼前走過的事,我總會找一個比較神秘的地方將他們一股腦兒都埋葬了。我心裏想著,這樣的“傷痕”隻會警戒我不去犯同樣愚蠢的事。媽媽出去了,等了一會兒又進來了,手中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雞蛋湯。

“快起來趁熱喝了,喝完了就幹活兒。”

“還是老媽關心兒子。”我趕緊端過雞蛋湯一口就灌了下去,嗆得我眼淚花兒直冒,老媽一個勁兒的罵我,說我怎麽像六零年的人。唉,每次遇見我浪費糧食或者餓虎撲食般的吃飯,爸爸媽媽總會這樣說我。六零年的故事,父母經曆過,在他們的生命軌跡裏,與國家一起麵對了這場災難。所以,在我的記憶裏,父母對於糧食的偏愛和節儉,一直是我學習的榜樣。也許對於這樣一種生活,我的承受力和理解力是有一定境界的,所以練就我的就是能夠接受任何困境和逆境,仿佛我這顆小石頭不論放在哪裏,都會安然接受它存在的環境。

媽媽看著我吃完了才問我今天去哪裏?我說去一個同學家,這不,快到打工的日子了,我希望在離去之前看看我最想看的人,其實生活在不方便的生活環境裏,我仿佛將我的青春和快樂都交給了這座沉默的大山。我很少與人在一起,除了我幾個要好的表兄弟,我幾乎沒有一個朋友。我的生活是單調而枯燥的,甚至,有時我想,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到底怎樣才能維持長久,而除了情感上的交往,我真的就無法維持正常的交往關係,我一度認為我是不是得了自閉症,以至於使我和人交往起來這般難。我怕見人,平常我隻喜歡一個人呆著,想著屬於自己的事,好像我喜歡孤獨,而孤獨讓我更深的理解自己,研究自己,審視自己,但是,這樣的我,隻能淺薄的停留在一個原點。具體曆史的前進和我還是脫節了。所以,今天我意外如此興奮,隻僅僅是為了去拜訪一個朋友,或者是實現我第一次這樣濃重的社交。

雪花還在飄著,我的心也在飄著。我獨自踱步去了莊子外的一片放草垛的場子裏去散心。此刻我需要做些準備。為了這次拜訪我確實做了一些很有趣的鋪墊。我記起了那天去鎮子裏親自將我留了兩年的長發忍痛剪掉了,理發的阿姨說小夥子頭發一剪精神多了。才象個小夥子了,看來這兩年我一直活在一種自我陶醉的生活裏,完全忘記了我的應有的身份。其實,為了頭發,老媽不止一次的數落過,時常叫我“瘋子”。而我也認為自己就是一個瘋子,在這個有些瘋的世界裏,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受害者。剪了發媽媽就問我怎麽想通的,這麽固執的思想者也會有理智的時候,當然我不會告訴媽媽我是為了一個姑娘剪的頭發。那天孟小琪說她不喜歡長發的男生,不喜歡那我剪唄。為所愛的人犧牲這是愛情最基本的美德!嘿嘿。從鎮子裏買了一個淡紅色的信封將我小小的心情全都裝進了去,然後夾在一本饒雪漫的【左耳】書裏麵交給了她的奶奶。那天剛好是個二月十四,是情人節。

做好了這一切,我覺得我們之間多了一份熟悉,少了一些陌生,但不管怎樣說,這次拜訪我還是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

那天剛好給我已亡故的六太奶奶遷墳,人特別多,而孟小琪的爸爸也剛好來了,這樣,我感覺很幸運的避開了她的爸爸,不知道為啥,想起他的爸爸我的心就會覺得怕,也許成長幾年以來,漸漸的我發覺我的家境不可與其同一而論。所以覺得萬分自卑,其實我都二十一歲了,哪怕再傻,我的自尊還是會偷偷告訴我我的地位和處境。

人貴有自知之明,可我的自知之明讓我覺得了傷害。

等陽光從雲層裏麵迸出五彩的光線時我就準備好了腳步,在鏡子前再次張望了一下形象。臉不是太黑,但也算不得白淨;不是太帥氣,也談不上醜;身材不是太高大,也還算精巧。心理覺得平衡了才邁動了腳步,背著一個挎包,裏麵裝著我的手稿和基本書籍,她說要我來時將我自己寫的小說稿子帶上,她有時間了瞧瞧。所以我像遇到知己似的興奮。要知道為了這個稿子,我浪費了多少個可以看電視劇的歡樂時光,我的小小作品的名字叫【成長中的命運】。是我憑著幼稚的筆調回憶了童年的點點滴滴,這裏麵有著孟小琪的身影。我真的想不通,命運會這樣巧,在我這樣回憶我們的幼小時,這個記憶中的美麗人兒會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讀者們,我絕對沒有安排這樣的巧遇,其實,神知道我思想的每一份湧動,孟小琪她從未從我的世界裏消失過,小小的記憶裏,她永遠是我最美麗的角色。也許直到終老,她都是我生命裏唯一不可或缺的因子。

愛情!如果要我此刻去理解,那我隻能這樣說:愛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愛她,不需要任何理由,隻願意用所有的青春去編織一個美麗的夢。就算有一天碎了,這種疼痛也是幸福的另一種存在。孤獨的守望就是對自己幸福最大的祈禱,也許我們有一天也會老去,可我們的青春永遠是我們心底裏最深的海洋,而愛情就是青春的波濤。

我知道,今天在這裏留下的文字並不是我在刻意安排什麽,我也不是用正在經曆的筆法來表現這種思想和情感,我隻是以一個回憶者的口吻在訴說一件事情的發展軌跡。我都覺得有些淩亂了些,讀者們也就不要太埋怨什麽,我隻是借著無聊的時光在消遣這種無奈,對生活,對愛情,對命運,發發牢騷,其實,對於藝術的美我壓根就不懂欣賞,我也不覺得我的這種行為就是在產生所謂的“美”。生活的瑣瑣碎碎,就已經夠我頭大的了,還有什麽心情去分辨美與醜呢?我隻是在回想當初我在麵對這些事情時的簡單的思想和想法,隻是興筆而走,隨感而發,根本談不上用審美的眼光去解釋這種生活哲學。如果,在生活裏我能擁有一份平平淡淡,就算是命運對我最好的恩賜了。

繼續主人公的故事吧,主人公多麽希望曆史會給他一個公正的解釋,讓他能夠心安理得的生活,不過,此刻主人公是幸福的,他已忘卻了其他一切的存在,在他的季節裏,一朵百合一樣的花兒已含苞待放,他的生活即將迎來一個短暫而幸福的春天。

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就有一種走進她世界的**。如果不是知道了她有一次失敗的戀愛,我這一生都不可能去追求她的;人性的深處有一種天然生成的同情心,我想去安撫她那顆受傷的心靈,我把自己完全當成了一個天父,來拯救處在世間痛苦之中的人!

再或許當初選擇親近她,並不是因為愛她,而是抱著一種好奇心,我想知道一個美麗的女孩她的愛情是否也如其外表,那麽吸引人,如果那天我不會去她家的話,或許我們之間不會發生任何事,更不會有愛情。

然而這一切並不是我所能控製和預料的。現在想來,真的是一種冥冥之中的力量,讓我走上了這條未知但又絕對存在的路。

這一切在曆史還未到來之前,都是未知數,作為曆史的經曆者,我又多麽希望當初的這一切我會錯過,這樣,也不會發生後來悲痛的一切。

我踩著顛簸泥濘的山路去她家,一路上積雪在蒼白的太陽下開始慢慢融化,春雪的美麗是短暫的,就像青春一樣,也想曇花一樣驟然而開,驟然而謝。看到滿山遍野開始汩汩融化的雪水,我的心是淡淡的哀傷,也許相處了這個冬季,對這個季節多多少少還是產生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愫。冬雖寒,而情綿。這是我的心情寫照。

村子裏悄然一片,除了幾聲狗叫,整個村子壓根就被寂寞包圍著。簡單的說一下這裏的環境。我家住在山腰,孟小琪家住在山頂,在她家門前有一條鄉鎮路通過,依山蜿蜒而去,藏在無盡的山野之中,沒有人知道這條路它通向了何處,在路的那一頭又有怎樣村子或者城市。這讓我想起了一首詞: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

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是我心,

定不負相思意。

讀到這樣的句子,我的心本能的顫動了,我覺得沒有比這更能打動我的心了。就像詞中所描寫的那樣,即使我們處在一處,我們之間的距離又何止一江水的距離。

很快,我便出現在她家門口,路旁的一排白楊樹還光禿著枝椏,她家門前的園子裏種著各種各樣的樹木草花,也是枯枝敗葉,也許這樣蒼涼的景致並不能使心情怎樣好法,但是,一想到她,我就覺得這裏的一切都如春天般溫暖。甚至比春天還要美麗許多。我還是有些膽小,心情複雜,躊躇不決,不知這種見麵預示著什麽?也不知道妥不妥,也許沒有我想的這麽複雜,這隻不過是一次朋友間的拜訪,我沒有必要整的這麽濃重和莊嚴。我放鬆了一下繃緊的神經,盡量想些快樂的事。我慢慢走近了大門,還是我第一次走近她的家門,我心裏想著孟小琪這會兒她在幹嗎?也許她正在認真的學習,看書,因為她告訴我,最近她很忙,忙著複習,除了學習她也不知道該做些啥,心裏亂極了,連個說知心話的朋友都沒有,她都快崩潰了,她希望我能來,給她的生活一點希望和改變。

我進了大門,院子裏正東麵有一間寬大的房子,看樣子是客房,左手,也就是北麵是一排房子,我沒看仔細,好像是兩間,南麵是圍牆,圍牆跟前有一個小花園,此刻裏麵也是空空如也,裏麵還有些未能消化的雪,一切都顯得有些過分的安靜。

我的心緊張極了,我左瞧右盼,我想喊孟小琪的名字,但還是忍住了,就在同時,一張花兒一樣的臉印在了透明幹淨的玻璃上,她的目光憂鬱而平靜,那安靜的如雕塑般的神情讓我想到了美麗女神維納斯,我心裏笑笑,快步向著客房裏走去。

孟小琪雙手抱著腿坐在炕上沉思著什麽,麵前擺著厚厚的兩摞書籍和筆記本之類的東西,見我進來,她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半天才吐出了幾個字:

“你背著一個包包去哪裏?”

我順手放下了書包,使勁的搓了搓手,放鬆了一下心情,聳聳肩,表示很平靜的說:

“今天專門來看你呀。”

她如夢初醒的笑了,馬上坐起來,爬下炕頭趿上鞋子,動作幹淨利落,站定了才舒了一口氣,臉色緋紅,說:

“走,咱們到廚房去,這屋子太冷了,你剛走了路,會著涼感冒的。”

我心裏一陣小感動,望著她半晌沒說話。

她穿著一件淡綠色的毛衣,淺藍色的牛仔褲,頭發紮一個馬尾流暢的垂在胸前,額跡的幾綹頭發順從的貼在她的左鬢邊。臉色紅潤光潔如玉。她的目光柔和的射向了我,我趕緊低下頭且聳聳肩,說:

“不冷,房子挺暖和的。”

也許真的是我剛趕路,身體發熱,並不覺得冷,但皮膚的敏銳感知,這房間的確挺冷,冬意未去。

“冷呀,我平常都穿棉衣呢,房子裏沒生火爐。”她閃爍著明亮的眸子說。

“我今天來是不是很意外。”我說。眼睛看了看擺在桌子上兩瓶塑料花。

“是啊,我以為你隻是隨便說說呢,真沒想到你會這麽堅守諾言。嘿嘿。”

“我時常言出必行呀,隻是你不了解我而已。”我盡量使自己平靜,將我們的談話變得輕鬆自在。

“不過有這一次我就可以真正認識你了。這種意外挺讓人感動的。”她收拾了一下炕上的書本,邊說:“你看這就是我一天生活的全部內容,我都快煩死了。”

“這樣還嫌煩呀,如果你進入工地看看,你就會覺得你這是一種對生活和生命的享受呢。”

“我寧願在工地抱磚出苦力也不願意麵對這無法應付的文字和理論,我都不知道這樣的噩夢什麽時候才能結束。我感覺我和瘋子沒什麽兩樣。”她歎了一口氣,撇撇嘴。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沒有人了解我。”她打斷了我的話,一雙眼睛瞬間變得如雲霧般飄渺,難以捉摸。我有些尷尬,一時不知道怎樣去接她的話題,隻見她馬上又說:“對不起!…”

我說沒事兒,看著她有些憔悴的臉龐,我的心裏一陣莫名的悲傷。同樣的年紀,同樣的血肉之軀,同樣的夢想,同樣的理想掙紮。她心底的隱痛和壓力,都是我們這一代人的人的通病。我有一陣想要去擁抱她的衝動,可我最終驚醒。我隻能這樣看著她,用目光去撫摸她的傷口。靜靜地,我們這樣沉默著,誰也不知道這會該怎樣才能讓我們恢複平靜,也許太多的話兒,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窗口去發泄。

“走吧,到廚房走,你第一次來我家,我可不能慢待了你,不然以後你不來了,我有話給誰說去。”她馬上恢複了平靜。抬起有些疲倦的眼睛望著我說。我隻是笑笑沒說話,心裏感覺很幸福,雖然我不知道怎樣去解釋這個幸福的意義。

“舅媽呢?”我問。

“她在廚房呢。”她說:“我爸去你們那兒了,說是給誰遷墳呢。”

我哦了一聲,就跟著她去了廚房。其實,我寧願這樣在房子裏凍著,和她單獨呆在一起,這樣我覺得很滿足,要知道以前,這樣的相處我想都沒想過。

進屋就看見舅媽正在炕頭上納鞋底兒呢,看到我進來也是一陣驚訝,顯然她不知道我的造訪。我很禮貌的問了好就坐在了炕頭上,孟小琪給我倒了一杯水後坐在了火爐旁邊的小凳子上,用一雙清秀的眼睛望著我。我覺得臉熱熱的。我們的談話都是些生活上的寒暄,這種膚淺的,普通的談話讓我覺得沒多大意思,孟小琪也表現出很沮喪的樣子,但是她的眼睛告訴我,我的到來給她帶來了快樂和安慰。她也一時不知道怎樣適應這種陌生與熟悉的交融。隻是拿著抹布不斷的將火爐上的水壺搽拭著,水壺在她的勞動下開始有了光澤。我也盡量將話題說的輕鬆和幽默,我說了一些家裏的事,還有一些外麵打工的趣聞,在這個時候我不認為打工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因為我覺得我還是一個懵懂的孩子,我有我的單純的快樂,雖然我已二十一歲了,我強烈的屬於男人的正式生命觀還沒完全成熟。就是這些話題讓我惹的孟小琪和舅媽一個勁兒的大笑。孟小琪更是笑得前赴後仰。

“今年打算去哪裏?舅媽問。

“還是銀川。”我歎了一口氣,繼續說:“一年又一年,就這樣混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我看了一眼孟小琪。孟小琪的臉色也是一陣微變。

“慢慢努力,日子就是這樣過的,要說問什麽盡頭,誰又能說的清楚呢?”舅媽說。其實到廚房裏,孟小琪基本上就沒說什麽話,她除了笑,就沉默著,仔細的聆聽著。

“家裏的情況也容不了這樣一年一年的混呀,我弟也長大了,以後都還沒個著落呢,說實話壓力大的很。”我說。

“你爸媽肯定也很操心,你弟弟我還時常見,這幾年我怎麽就沒見過你。”舅媽問。

“我從學校畢業就去打工了,一年回家也不常出門,家裏也忙,所以不是很常見。”我說。

“我覺得你們兩兄弟挺乖的。”舅媽用手搓了一下線繩,繼續說:“你談對象了沒。”

“還沒有,我覺得還早,過幾年再說吧。”

“你和我們家小琪同歲,小琪比你大兩個月,其實也不小了,外麵打工的時候能談上就趕緊談,轉眼之間都就大了,現在的社會變了,在外邊可不能太臉皮子薄,能哄就哄。”

我和孟小琪都笑了,她的臉微微變紅了。我們相視一望,會心的笑笑。

“孟小琪你準備做點飯,等會讓許超吃。”舅媽吩咐著。

“不用了,我早上吃過了,就不麻煩了。”我趕緊站起來阻止,孟小琪已經接到命令開始行動了,並沒有因為我說的話而有任何的猶豫,仿佛就是她應該做的事。

“你看你這孩子,長這麽大我們家從沒來過,吃一頓飯怎麽了,再說我們早上也沒吃呢。”舅媽和藹可親的說。我見拗不過就不再強求,舅媽又問了一些其他的事,時間就在我們的歡笑和各自思量的思想下悄悄流離。

飯熟了,她親自炒的土豆絲和一道瘦肉炒粉條,粉條泡的有點硬,但是味道特別好。

“粉條有些硬,嘿嘿,就將就著慢慢嚼好了,反正年輕牙齒還都健在。”孟小琪笑著說,她媽白了她一眼說:

“還好意思說,真是越來越不爭氣了,這是人家許超不介意,如果別人,早把你笑話了,都多大了,還這麽任性。”

我趕緊連著夾了幾口粉條,邊忙亂的吃邊說:

“味道真不錯,真不知道你還有這手藝。”又夾了一筷子土豆絲說:“特別是這土豆絲,真的有大師手藝,你哪裏練得?比我見過的廚師還要好。”

“你就別顧著誇她了,我們家孟小琪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做事根本就不用心,根本就是率著性子。”

孟小琪偷偷向著我做了個鬼臉,吐了一下舌頭。我看到她這樣,心裏突然覺得,我們在家裏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如果你愛吃土豆絲就多吃些,可別辜負了我的一片辛苦。”孟小琪說著就夾了一筷子土豆絲放進了我的碗裏,我的心裏一陣暖流湧過,說實話,這還是第一次有個姑娘為我夾過菜呢,我有些感動的望了一下她。她的臉微微一紅。我使勁的扒著飯,由於心裏激動,一時覺得有些幸福的難過,一種莫名的悲傷,它居然那麽幸福,就卡在我的喉嚨裏,我讀不懂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也許,我的心靈渴望著一種溫暖,就是這樣一種小小的溫暖,而我已很知足了。

“多吃肉,要好好長身子,我看你怎麽那麽瘦。”舅媽望了一下我說,手裏依舊納著鞋底兒。

“我也覺得奇怪,我也每次吃的很多,可就是不長肉。”我說。

孟小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差點將一口飯噴了出來,瞧瞧我,又望望她媽,她媽又白了她一眼說:

“看你邋遢的,有啥好笑的。”

看到她那個樣子,雖然有些不淑女,可心裏卻很能接受她的這種“反常”,因為在我的心底裏她永遠是那麽完美,美得毫無瑕疵,但今天我卻看到了她淘氣和任性的一麵,原來她並不是隻有神的光環,她也有一個女孩應有的歡樂和自由。我也偷偷的笑了。

“舅媽,你也吃點吧?”我說。

“我不吃了,你們吃。”她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說:“你先和小琪玩,我看時間不早了,我將羊放出來到外麵吃草去。”

舅媽離開了,我們也吃好了,她就開始收拾碗筷,淡綠色的身影在窗子裏投進的微弱的光線裏顯得格外的動人。我望著她的身影說了一句令我非常臉紅心跳的話:

“你還是那麽漂亮,一點都沒變…”

她停下手中的活,轉過了身,臉色緋紅,眨了一下眼,淡淡的笑了一下,說:

“你真的這樣認為嗎?”

我點了點頭,勇敢的凝視著她的眼睛,不知從什麽時候我會變得這樣勇敢,能夠麵對她的美麗和生命了。

“其實人人都會變得,你隻是沒有看到深層次的東西而已。”她歎了一口氣說。

“有些東西不管怎麽變,它都是美麗和珍貴的,比如說生命,它不可能因為慢慢變老而失去價值,不是嗎?”我說。

她目光停留在我的眉間,好久才閃了一下眼睛,笑了,嘴角彎成一條美麗向上翹的弧線。“你太會說話了,我覺得你是個很有思想的人。”她說。

“人都會長大的,特別是生活在苦難裏的人成長的最快。”我停頓了一下,腦海裏閃現出一係列生活的畫麵,接著又說:“如果可以我寧願我永遠是個懵懂的孩子,不想長大。”

“我也是。”她說。將鍋和碗筷洗淨之後,就坐在了火爐旁,和我若即若離的對望著。她給我又填了一杯水,坐下來,歎了一口氣,說:

“是不是在想她。”

我看了一眼她睫毛茸茸的眼睛,充滿著我並不懂的眼神。我也歎了一口氣說:

“都過去了,就算想著又怎樣?”

“你好像很傷感,我感覺出你很愛她,是不是?”

我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望著她,半天才笑著搖搖頭,我將話題引向了她。

“你呢,你怎麽樣?”

“我啊?嗬嗬,我沒你那麽多情。”她低下了頭,有些慘笑著說,眼角彌留著隱隱的悲傷。

“問你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說。

“什麽問題?”她抬起眼睛。

“你相信愛情嗎?我說。

“你相信愛情嗎?”她反過來問我。

我們都相視一笑。

“我先問的,你先回答。”我說。

“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她沒有任何猶豫就說。

“我不懂。”我說。

“那我也不懂。”她說。

“你好像在逃避什麽?”

“有什麽好逃避的,我還是我。”她說。

“可你的心不在你的身上。”我說。

她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的驕傲和自信,就像一個深陷囹圄的重囚犯,麵對著森嚴堅固的牢房,她絕望了。她的目光軟軟的流進了我的眼瞳裏,我覺得一種叫做悲傷的河流開始在逆流。她的眼淚撲簌簌就掉了下來。

“難受就哭出來吧,這樣會好受些。”我說。

空氣被悲傷凝結。沒有任何空間可以讓心靈自由呼吸。她揩了揩眼淚,破涕為笑,慌亂的說:“沒事,我哪裏在哭呀?是你的悲傷感染了我。”

眼淚像花瓣上滾動的露珠,晶瑩的掛在她的臉上。

“不要提過去了,說點將來吧。”我說。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她問。

“不知道,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我會幹什麽,我很迷茫。”我歎了一口氣說。

“其實都一樣,像我們八零後這一班人真的壓力好大。”她也歎了一口氣說。

“你呢?有什麽打算?”我說。

“和你一樣,還是迷茫!”

“你學的專業不錯,比我發展空間大,隻要遇到好機會,就一定能夠擺脫困境。”

“好什麽呀!還得考試,上次本來就過關了,我快拿到教師資格證了,我是第三名,可是剛好遇到了一個養女戶的考試加分政策,我就這樣被活生生擠下去了,這都是命運,沒辦法,我已徹底絕望了,等這次考試不過關,那我就徹底放棄,唉,我覺得這兩年白花家裏那麽多錢了,到頭來什麽都沒有。”她眼裏表露著無奈的憂傷和憤懣。

“命運?命運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好像在自言自語。

“命運就是該擁有的會失去,不該遇到的偏偏就會遇到。命運就是矛盾的化身。”她說。

“命運就是矛盾,也許隻有經曆過真正生活的人才會這樣透徹的理解它。看來你對生活還是挺有感觸的”。我說。

最後她又問了一些關於我的事,我一一解釋了一遍。

“你怎麽讀到高二快高三了就不念了呢?現在後悔嗎?”突然她問。我的心裏一陣絞痛。我想起了在醫院裏度過的那些黑色的時光,我真的不敢再揭起那些令人傷痛的傷口,因為知道現在,我也會大聲的喊:我後悔!我後悔我來到這個世界!但是,我還是頹唐過去了,我不想就這樣將自己的弱點就暴露給別人,雖然孟小琪是我最信任的人,但我還是不敢麵對這樣結果,我認為我還是我,我並沒有變,但是我就是不敢接受我病了這個事實。

“學習差的跟不住了,眼看自己是在浪費時光,所以就選擇了放棄,希望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真正的位置。”我說。

“你能這樣果斷總結和看清自己,這已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她說。

“快別這樣說,就像你說的這隻不過是命運的手段罷了。”

我們都笑了,笑的那樣無奈和辛酸,我們守著彼此的悲傷和喜悅在慢慢的靠近。

“告訴我,你為什麽剛才落淚。”我望著她,半天才說。

“你說不提過去的。”她敏感的說。

“可我好奇。”我說。

“好奇是ya pian,會上癮的哦。”

“六年了,你對我來說就像一張白紙一樣,你的突然出現讓我思考了很多。”我說。

“六年?是啊!六年了,我不知道這六年是怎麽過來的,現在想想,就像夢一樣,眨眼之間…這六年就已永遠不再屬於我們了。”

“你是不是戀愛了?”我帶著試探性口氣問,其實我心裏很明白這是必然的,但我還是希望她回答沒有,因為我覺得像她這樣優秀的女孩,愛情不會輕易俘虜了她,我覺得愛情是個很俗的東西,隻有愚蠢的人才會去擁有它。但我得到的答案是令人妒忌而心酸的。因為她點了點頭。

“還是蘇鵬嗎?”

她笑了,那是很純真的笑,她偏了一下頭,用專注的眼神望著我說:

“我發現你很可愛,你的思維一直都停留在回憶之中。”

我隻是笑笑,沒有否認,心裏想著:“是啊,孟小琪,自從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個你存在以來,我就一直沒有成長過,我的記憶一直停留在你的記憶裏,就算我會喜歡很多人,愛許多人,你永遠是我最愛,最珍貴的一個,就算歲月掩埋一切的殘生朽骨,也掩埋不了我對你的愛情和記憶。”

蘇鵬是我小學的一個同學,那時候大家都在傳言孟小琪和蘇鵬的“愛情”,那個小小的年華,我們懂得的其實並不少!

“他是誰?”我問。

“我的一個大學同學。”

“他追的你?”

“是。”

“你愛他嗎?”

“過去了。”

“愛嗎?”

“愛!”

“為什麽分手了?”

“累了。”

“既然愛著,為什麽會累?”

“思想不能統一,行為不能一致。”

我們笑了,但笑的很悲傷。最後她給我訴說了她的經曆,但是我隻考慮了他們的愛情,我並沒有考慮愛情會產生什麽不能接受的東西,二十一歲的我居然還會單純的像白紙一樣。就像兩個單純的孩子相互牽著手,共同觀看著黃昏的落日。圖畫是如此的美麗和純潔。就在我們說的很深入的時候,她媽回來了,帶著滿身的寒氣。

“怎麽不到炕上暖和暖和。許超。”

我站起來說:“不了,舅媽,我得回去了,已經遲了。”

“還早啊,等會兒讓孟小琪再做點飯吃了再說。”

“不了,明天準備走了,我得回去收拾收拾。”我說。

“你給我帶的東西帶了沒?”孟小琪問。

“什麽東西啊?”她媽問。

“幾本書。”孟小琪說。

我們去了客房。我打開書包將書和我的本子拿出來,鄭重其事的說:

“孟小琪,就交給你了,這是我的心血,你可要保存好,等我以後回來了就來拿。”我將稿子交給她,她笑嘻嘻的接過去翻了一下,說:

“你就放心吧,你這麽信任我,我很感動,我肯定會保存好的,如果不介意,我給你修改一下。”

“我正有此意呢,那就讓你費心了。”我說:“不過寫的很爛,你可不許笑我。”

“不會呀,我覺得很好,一個善於寫作的人就是一個生活的智者,希望你也能夠改變改變我。”

“別說那麽玄乎,什麽智者呀?這就是無聊的人無聊的遊戲而已。”我說。

“無聊也是生活的一種表現形式呀,嘿嘿。”

“哦,對了,你說你的女朋友很像我,你有她照片嗎?我想看看。”她突然問。

我掏出了錢包,將一張“塵封好久”的相片交給她看看,我就踱步走到一張照片跟前,那是孟小琪的一張單人照,我發現怎麽看都覺得孟小琪像一個人,卻一時想不出來。

“我們兩個不像呀?你看哪裏像啊?不過她真漂亮。”她說,認真的看著。

“是眼神像。”我說:“照片裏麵看不出來那種感覺來的。”

“那你在認真的瞧瞧我吧,是不是這會在想她啊,那就看我吧,來,看我的眼睛。”她認真的走近我的身前,呼吸相聞,我覺得她那吹氣如蘭的氣息汩汩流進了我的心扉,我一陣迷醉,有種擁抱她的感覺。可我沒敢,就這樣癡癡的望著她。

“你像張柏芝!”我說:“特別這張照片簡直就是同一個人。”

“是嗎?”

“能把這張給我嗎?”我說。

“你喜歡就拿上吧。”她說。

“謝謝你啊。”我說。

“應該是我謝謝你!謝謝你這麽欣賞我!我很感動。”

“你是我姐,我欣賞姐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嘛。”我說。她笑了,走到抽屜邊,從裏麵拿出了一個紅色的日記本,從裏麵拿出了兩張照片,然後說:

“你不是想知道他是誰嗎?看看吧。”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藍色的天空,孟小琪穿著一件白色的羽絨服,就像白色的雲朵一樣生動,旁邊站著一個男生穿著一件棕色的外套,精神而帥氣,看到這樣和諧的組合,我的心底裏還是漫過了祝福的湧流。如果他們可以走到一起,我想我是會祝福他們的,他們之間的線條是那樣協調。

“有什麽想法?”她問。

“相美人美情更美!”我說。她沒有說話,沉默著,仿佛她又回到了那幸福的過去,此刻她的眼睛泛著久違的亮光。

她很愛他!

“你真這樣認為嗎?”她看著照片發呆的說。看了一會,就將本子合上了。不知道怎麽的,我的心尖被狠狠踢了一腳似的,有種抽搐的痛。是啊,她還愛著他,她將他保存在了她青春的記憶裏。她的心永遠屬於他,雖然他們結束了,可是有一種永恒叫做回憶!

我難受的別過了臉,很快我就回複了平靜。我從書包裏又拿出了一隻手表,走到她跟前說:

“下個禮拜就是農曆二月十六了,是你的生日,我不知送什麽才好,我又去了銀川,也給你過不了生日,所以就買了這塊表,提前祝你生日快樂。”我有些不安的說,我怕拒絕。

“謝謝你!許超。…”孟小琪定定的看著我,嘴角囁嚅著。

“嘿嘿,沒啥謝的,我是以一個同學、朋友、弟弟的身份祝福你的,你別拒絕我就歡喜的很了。”我說:“來,我給你帶上。”

她伸出了右手,白皙而修長,她手腕裏傳來了淡淡的香味和柔柔的溫暖。我有些慌亂,扣子就是扣不上。終於扣上了,我抬眼時,孟小琪的眼角淚花像花兒一樣含苞待放。

“感動吧?嗬嗬”我說。

她點了點頭。沒說話。

“還有,我明天就走了,這個電話卡我就不用了,給你留著,裏麵還有些話費,你先用著,如果沒了,我給你交,你蘭州的號不是有漫遊嘛。”我將手機關了,取出裏麵的聯通卡就交到了她的手上。

“還是你用吧,這怎麽行呢,我都不好意思了,我給我爸說了,過幾天他給我辦個移動的。”她說。

“我不用,就留給你吧,如果你辦了移動就將它扔了。”我說。

“那我還是留著吧,等你回來了我再給你,好吧。”她說。

“恩。”我歎了口氣,心裏高興極了,這種歡愉連我都無法解釋。

“我得走了,再見。”我說,背起了書包。

“答應我,好好照顧好自己,我相信你會找到一片屬於你自己的天空,將以前的一切都忘了吧。能做到嗎?”她突然說。眼神像月光一樣輕柔和明亮。

“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我說。

我們會心的笑了。

“我走了,你好好努力,為了自己的夢想,摁住寂寞,光明就在前麵!”我說。

“恩。”

她和她媽送我出了大門,她站在夕陽裏看著我遠去。

山野裏的雪已經化盡,已黃昏時分了,一輪紅彤彤的落日染遍了整個山河大地。多麽壯觀,多麽富有力量的占有,此刻,整個世界是屬於夕陽的。我邁著輕快的步伐穿過山野寂靜的小路,我覺得我從來沒有這樣幸福過,就這麽短短的一瞬間,我就擁有了幸福,幸福不一定要擁有多久,哪怕一秒鍾的擁有,它也是永恒的。眼前的高山大川,在我的胸間構築起一道通往幸福聖地的階梯,我將義無反顧的堅定的走下去。沒有什麽可讓我回頭。

路!就在腳下。

而我們逐漸靠近的心靈,也給我們築成一條通往生命意義的道路,我想生命的意義就是遇見自己愛的人,並且擁有了對方的愛,就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