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白馬非馬 2

到她家門前,我疲憊的站在門口,正好遇到她家人,他們目光很冷很冷,比祁連山的雪山倒映出來的白光還要冷,我全身一震。可我不會退縮,我明白此行的目的,就算你們不歡迎我,你們那個寶貝女兒也不要我,這一切相比孟小琪對我的傷害,這種冷僅是冰山一角。

“孟小琪在嗎?”我鼓足了勇氣問。

“不在!”

語氣幹澀,他們正忙著在場裏給牲畜收拾飼料。孟小琪媽媽白我一眼,她應該證實了我的非正常出現!平時不多見的孩子,居然連續在她家出現三次,就算巧合,路過,這時都令人警覺的。再說知道我和孟小琪談戀愛的人已不少了。

我站著沒動,也沒說話,回味自己難以釋然的問題。也許她家人發覺後給她壓力了,讓她放棄我,可她跟許峰的事並非最好的借口呀!

我等著曆史給我最公正的答案,此時小琪的爸爸走了過來。

兩個大男人在廚房裏沉默著,他坐在一隻板凳上,我在炕頭。氣氛很悶,悶的快要窒息。我是晚輩,我先開的口,我挺感激他還能讓我進屋說話,畢竟事情還沒挑開口子,我們都在虛偽的做模做樣,或許這就是人唄,明明什麽什麽,卻又不說什麽什麽。

在極度尷尬的局麵我隨便的拉了些家常,不鹹不淡的,不知如何進行,我不可能和這個男人在一起討論國家大事或者文學作品,也更不能討論我和孟小琪的愛情!這個男人滿麵嚴肅,我找不到一個善良的信號在他臉上表示出對我的接受和愛護,顯然他把我當成了豺狼虎豹、危險分子。我們各懷想法,我來也不是和他討論什麽農作物的,他呢請我進來也不是好心好意讓我乘涼休息的,他在想好了和我說的話之後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

“你找孟小琪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是看看她。”如鯁在喉。

“你有什麽話要給她說的,就告訴我,她來了我給她說。”

他行使著父親的權利,我心中苦笑,很想對這個男人說我很愛她,很想她,你也會傳達給她麽?而我想知道她還愛不愛我,你也能傳達給我麽?我竭力控製已泛濫的洪水猛獸,我隻保持平靜地說:“等她來了,我問句話就走。”

“你想問什麽?”男人有些不耐煩了。

我沉默著,沒說話,萬千情緒,隻想著一件事,見到她。而這個男人早已知道我的想法,隻不過他像貓一樣捉住了一隻快要失去生命的老鼠,用爪子撥弄著玩耍而已。他沒有沉默繼續著他的話:“我告訴你,別再打擾孟小琪了,不論是出於什麽原因,什麽關係,我都希望你們不要再聯係了,你們不是一路人…”

一路人?不是一路人?那還不如說不在同一個世界來的更幹脆利落點。男人說的話我置若罔聞,我用塞滿泥沙的耳朵聽著,這種傷害根本刺不傷我。

我不想再聽到他的話,借口走出了屋子,可小琪似乎人間蒸發了一樣,也許她知道我來,就躲了,也許壓根就不想看到我。

難道愛情結束時連見麵的資格都沒了麽?原以為我千裏迢迢的來看她,她至少會感動,道現在我還單純的相信她是愛我的,隻是想看我著急的樣子。

所有的假設隻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她是真的不會在乎我了。

在這裏見了我的幾個同學。大家在寒暄問候時多半會提及感情的事,我說我沒女朋友;他們也沒多問,顯然許多事他們並不清楚,但他們的眼神多少還是看出了一些什麽,礙於兩家的情麵,都佯裝不知而已。

當我從同學家出來再次走到孟小琪奶奶家門口時,我看到了她,正蹲在她家門前,一隻手拿著一截小樹枝在地上胡亂的劃著。她爺爺奶奶都在門前,我隻好沒理她,跟她奶奶說話。兩個老人都很老了,姑爺滿頭銀發,連胡子都白蒼蒼一片。說了些什麽話我忘記了,我的全部心思都在孟小琪身上。

她偶爾也抬起頭來看看我,可我看不清她的眼睛,雖然相距不過五米。卻沒從她的眼睛裏看出任何東西,好意外,難道她不可憐我一絲?千裏奔波,隻為看她,隻為聽她一句絕情的話!也許在她心中我不曾停留過半分的痕跡。哪怕這一切全都抹殺掉,難道她背叛我,喜歡了我一個很親近的人,她就沒一點為此感到尷尬嗎?也許戀愛中的女人都是神,神是可以化解一切的,包括罪惡!

老人當然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就說讓我過去吧,找孟小琪說話,還說年輕人才有話說,和我們老人有啥好扯的!可老人怎麽能知道,所謂我們,已然隻剩下單獨的我和你了?

我木木的站起身向孟小琪走去。她穿著一件黑色長褲,米黃色上衣,頭發紮著馬尾,猛然我覺得好難過,是啊,這個女孩從此就不屬於我了。可我很想抱抱她,但理性告訴我,這非浪漫的約會,而是一次分手。

她站起來,走進了院子。我跟著她,默默的,我們都沒有話,從未有過的默契。她進了上房,我也跟了去。房間的布置沒變,唯一變得就是桌子上那堆積如山的書本不見了,隻留下幾本雜誌和報紙。看來主人公已經絕望了,將那些令人絕望的信息全都從視線裏驅逐掉了。我望著她的背影,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個安靜的可以單獨相處的機會。我已很知足了。她沒回頭,望著牆上的一幅字畫發呆,我知道她在想著什麽虛偽的措辭來打發我走。

誰都難以開口,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如何啟齒。

最終還是我張開幹巴巴的嘴,因為我不是來保持沉默的,男人應該沉默,但我更希望得到答案,雖然知道這個答案並沒有意義。

“這是——為什麽?”我問。

聲音是從嗓子眼裏經過了重重阻隔,才從細小的夾縫中冒出來的,有些細,有些幹澀,也有些疼痛的悲傷。

她轉過身的刹那間,我的眼淚就在眼眶邊開滿了花兒,我不想在一個絕情的,不負責任的女人麵前沒有尊嚴,我企圖別過臉,但太丟臉,就在別過臉的一瞬間,淚珠就脫離了眼眶,落在了地上。

她看見了。

目光中閃過了一絲心碎。這是我能感受到的一個女人內心的情感湧動,女人天生的仁慈和善良她還沒全部失去。她目光很複雜,她用略微偏斜的角度看著我,眼睛裏飄過一絲淚花。

目光相互角逐,談判,發現著彼此需要的信息。

“為什麽?”我依舊問。

“沒原因。”她說,聲音出奇的平靜。

“真的嗎?”我說。我多想她會調皮的一笑說,傻瓜,逗你呢!

“真的!”她點點頭說。

“你愛他?”

她點點頭。

我心中的山開始傾覆,瞬間將我掩埋了。我腿軟軟的沒有站住,差點背過去。我微笑著搖搖頭,慢慢向門口退去,眼淚流盡了,我收幹了它,這一刻我想到最多的是:忘掉她,從出門的刹那間忘掉她,然後我就離開熟悉的一切,遠漂,像風一樣自由,像雲彩一樣沒有方向。

這就是我千山萬水趕到她身邊得到的答案。

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怎麽覺得像在做夢。

在我快要轉身離開時,我聽到院子裏她爸爸的聲音,她像是覺悟了似地從衣兜裏掏出了幾百元錢,走到我跟前,說:“拿去,這是我借你的錢。”

突然之間我又明白了,原來我們這樣安靜的相會還是她家人的恩賜呢,我望著她手中的錢,笑了,然後丟下一句:

“你不欠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