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目光一樣透明2

夜色裏,微弱的燈光下,遠處工地的探照燈無力控訴著黑夜的無聊。

工地,工人都已安睡,很安靜,我躺在**隻是掉淚,想著我們已過往的美麗記憶,心中萬千不舍,此刻卻讓我活生生來接受這種失去,好比拿了一把尖刀,慢慢的,一寸一寸刺進我的胸膛。

手機在我的手裏沉默著,還沒開機,任時光帶著我的絕望和悲傷流失,我不知一分一秒的過去,將麵臨怎樣的命運。不敢預想,不敢接受。心中所想所感依然期盼奇跡!嗬嗬。

奇跡!我曾以為奇跡會出現在生命裏。然而,奇跡它隻是個奇跡,隻是人的一種精神寄托而已。

午夜已過,眼睜睜等待所謂奇跡。時間在悲傷時過的好快。淩晨兩點鍾。

我終於打開機子。它像受了詛咒似地不斷震動。心也跟著顫抖。十幾條信息,都是小琪發來的,最遲的一條居然是淩晨一點鍾。可見她也沒怎麽睡,等著我回複。我看到第一條短信,是我回複她第一條信息時她回的:

“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同樣難過,可我們沒辦法抉擇,我已傷害了你,我是一個罪人。我沒找借口,我真的喜歡你,與貧富無關,隻是我的家人你能說服嗎?”

一次類推,許多信息,我一一寫下,因為這些文字是我祈禱好久的“奇跡”!

“都是我錯了,你別生氣啦!你給我回複信息吧,若你能堅定你的立場,那我也堅定我的立場,讓我們共同麵對,好不好?”

“對不起,你說話好不好,是我太衝動,沒考慮你的感受,快開機吧,我有話要給你說,我已習慣了你,沒你的消息,連飯都吃不下。快開機吧,真的真的對不起。”

九點多鍾發來的。

“許超,我已知道錯了,難道我在感情中一直都在乞求原諒麽?我已失去一次了,不想再失去你。”九點半的信息。

“我愛你。許超!”夜十一點鍾。

“我真的真的愛你,如果你也愛我,就原諒我,你誤會我了,我沒嫌棄你窮,我隻是怕你不敢堅持,不敢麵對我的家人,我相信你,你開機吧。”夜十二點。

“許超,你到底怎麽啦?電話怎麽打不通,孟小琪快急死了,這就是你對她的愛嗎?太殘酷了吧,她那麽愛你,難道你真的要讓她絕望嗎?如果明天早上八點鍾你不開機,那麽孟小琪就徹底死心了,你可別後悔…”

這一條居然是蘇麗發過來的。

此刻我心裏已滿滿的裝滿了幸福和感動,愛情在這一刻表露無遺,她是愛我的,她終於對我說愛了,這個字我等的太久太久,眼睛噙著淚花,心哭的稀裏嘩啦。因為感動;因為幸福;因為悲傷;因為勝利;因為愛情…

“如果你早上八點之前不開機,那我們就永遠陌路,我愛你,我不後悔!讓命運決定這一切吧,晚安,老公。”

夜一點過十分。

如果一個有愛的人,看到這裏,一定會落淚的,因為愛,這樣冰冷的夜,也會變得無比溫柔。也許因為賭氣,我依然決然沒回複,匆匆將手機設置成飛行模式。手機沒了信號,但短信可以看,我就一遍一遍的看她發來的信息。我第一次成了幸福的奴隸。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喊著“我也愛你,我也愛你…”眼睛漲漲的,眼淚劃過耳朵,流向後腦勺。這一夜注定無眠。

明天早上八點再開機吧,讓我擁著這份甜蜜的幸福好好睡一覺吧,真的累了,這一夜,注定是我生命裏最幸福的印記。後來每當想起這一夜,照舊會泛起回憶的淚花,唏噓不已,事情早已過去許多年了,至今無法忘卻,那種幸福的味道叫做悲傷。

八點開機第一句話就是,我去看你。

也就是五月八日,好像手機還沒喘過氣兒,震動異常激烈,似乎帶著憤怒的答案,她說:

“老公,希望能永遠這樣叫你,昨晚的事是我錯了,我太任性了,沒考慮到你的感受,希望我們經曆了這次挫折能夠彼此信任,努力創造屬於我們的幸福生活,我真的愛你!你真的來嗎?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你來看我,千言萬語,無法表達我的心情,我等著你來收拾我,我給你帶來的傷痛,其實就是我愛你的證據。嘿嘿,你看我淘氣吧,誰讓你叫我丫頭呢?那我永遠淘氣給你看。祝你工作快樂,注意安全昂!”

一切難以言表,多渴望明天就能見到她,我心愛的姑娘。若問我為啥存在?全世界知道,為她而生!

下班了,工人們魚貫走出工地來食堂打飯。農民工的生活,隻用一個字解釋:“苦”!

看看鋼筋工和架子工,整張臉隻露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散發著燦爛的光芒,汗水和泥土在臉上像潑開的墨,工作的光榮印記全都留在了臉上,見著我,幾個我比較熟的架子工,咧開嘴笑笑,一口白牙顯得格外醒目。有幾個已洗好了飯缸子排隊打飯,打好飯的席地而坐開始噗噗騰騰的吃開了,做的麵條,油少辣椒多,一看紅幽幽的,吃的大家吸吸哈哈的,看大門的老大爺由於上了年紀,吃不了太辣,昨天我就見他給做飯的女阿姨說過,可那阿姨仗著她老公是工長就不理不睬的,還說不吃算了,又沒逼他吃,而且有了變本加厲的意思,看到老大爺一臉憤懣和委屈,我心裏也覺得倍兒反感,我本來也見不得太辣的東西,臉上的痘痘自從進著工地就沒消退之意。可上了一早上班,餓了也就不管不顧了。我們四個塔吊司機坐在宿舍**吃飯,臉上汗珠順著臉頰滲了出來像下雨,我用手背抹了一把汗,對著大家說:

“我要請假,回家一趟。”

大家抬起眼望望我,趙瑞砸吧著嘴說:

“我還打算請呢,那你幹嘛去,多長時間?”

“三四天吧,你看怎樣?”我說。

“那要看工地怎麽說了。”說完他繼續吃著飯。

“這些日子肯定忙的很,我看請假不是很容易。”周龍眨了一下眼說,他時常說話慢騰騰的,一字一句說的很清晰。

“請不請是工地的事,我是無論如何要回家的。”我說。我的態度,寧可失去工作也要回家。雖然這份工作在這時顯得異常重要,但一想到小琪,一切都已不重要了。

她就是我的全部!

我看了一眼許峰,他隻是吃著飯,他知道我要去幹啥。

“要不先找個司機頂班,等你回來了再說吧。”趙瑞說。

“隻能這樣了。”我說。

睡之前,小琪給我打電話。我跑工地外邊接聽。由於緊張,隻穿了一套內衣,夜晚的銀川還是很涼,風從周身吹來,寒從心起。

“睡了沒呀?”小琪興奮的說:“真來嗎?不會哄我開心吧。”

“那要看你怎麽表現了。”

“隻要你來,你要我做什麽都答應你。”

“真的啊?”

“真的。”

“那讓我想想。”我說,心裏一樂:“那你先叫一聲老公再說。”

“我不是已叫過了嘛?”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我想聽你用聲音叫的,短信上的那不算。”

她笑了,好半天才說,我叫不出來,我說你剛才還說什麽會答應我的,這會兒話還沒晾幹呢就反悔了啊?

她說等你回來當麵叫你,行不行?我說不行。最後她說,那你聽仔細啦,我要叫啦。

隱隱的聽見她模糊的喊了一聲:“老公”,就開始咯咯的笑了起來。

“我沒聽見啊,你重新叫!”我偷偷的樂呢。

“不行,我爸媽就聽見啦,等你來了,叫一萬聲我都願意。”

“我也不行,必須現在就叫。”

“真是服你了,老公。”她說:“現在聽清楚了吧?”

“這次還算馬虎,不過我還想聽,你再來一聲,讓我好好幸福一下唄,這麽小氣幹嗎?”

“你還得尺進寸啦,上癮了是吧?”

“就上癮了,再給我一點虛榮心吧,等我來了好好獎勵你。”

“你要怎麽獎勵我呀?”

“你說怎樣就怎樣,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她說:“來了就陪我好好說說話,帶我到處轉一下吧,我快急死了。”

“行啊!不過你先得叫了再說。”我繼續揶揄。

“老公!我愛你!真的很愛你!”猶豫之後冷不丁如此直接幾句表白壓的我喘不過氣兒來了,寂寞的工地大院兒我成了一具木雕。暗夜彌漫,寂寞不在橫行。從此之後,我將告別孤單。嗬嗬,人生路,多令人向往,又多充滿迷離。

也許,我根本想不到這麽多,心滿滿的被她占據。未來,她就是我唯一的詮釋。

掛了電話,站在黑夜裏,望向那深邃不可方物的星空,好像從沒覺得過星空的美麗和空幻。說實話,我懷疑是不是在做夢?

夢,一個綺麗而迷離的另類世界。在人的一生中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帶給人又怎樣的遐想和惘思?

最終,排除萬難,在同事的歡送下我打車去了火車站。心是激越的,沒什麽可顧慮,也沒什麽可讓我怯步,腳步是堅定的,就像漫步在公園的花香小徑,蜂鳴蝶舞,枝葉飄動。

世界如此寬曠,帶著我的心飄飄****,穿越了無限美好的時空。

具體的行程不那麽令人滿意,走的時候又向席明借了七百塊錢,從軍馬場往礦業大學這段路我為了省下五元錢的打車費,徒步走過來的,由於旅途的興奮,我居然忘了饑餓,雖說中飯也沒得顧上吃,行至半路,實在累的不行,買了一瓶營養快線,咕咚咕咚喝了個盡,望著快西落的太陽邁快了腳步,我得趕到工地收拾一下,然後向火車站趕,後來的日子我一直想不通,居然為了省五元錢,三公裏路我居然跑著回工地的,難道真的窮,沒錢?還是我腦袋瓜太也死板?或許,這輩子想不通的事太多太多啦!

如今,我享受著生命帶給我的困惑,在一個特別悲傷的黃昏獨自流淚。孱弱已完全占據了我受傷的心,我完全可接受世間一切風雲變幻。假如這樣永遠活著,那麽,我要說,我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人。

這一次我打了出租車,因為時間緊迫,加上行李,不得已為之。

出租車在路燈燦然的馬路上飛奔,將我帶去生命裏最短暫的目的地。火車站已是人影散亂,到處都是背著大包小包的旅客,有聚一起說說笑笑;有成雙成對耳語親昵;有獨自站著或坐在台階上默默抽煙;有在人群裏不斷的徘徊;有正匆匆忙忙的往某個地方趕…人人都是具體的生命,他們都有鮮活的思想,可他們和我一樣幸福嗎?我說的是此刻,他們將去哪裏?做什麽?世界如此大,渺小的人注定要消失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角落落。

進站了,列車員開始檢票,人流慢慢蠕動。我夾在人群裏,保守著自己的一點思想,隨波逐流。猛然我想到一個可笑的問題,這麽多人,你說冥冥之中的“上帝”它照顧的過來麽?人流中我認為我是主角,可別人呢?人家認為人家才是主角呢?我是偉大還是渺小?也許隻有“上帝”才能給我一個準確的答案吧?

火車開動了,我坐在靠窗子一麵,揭開了窗簾,將眼睛送出窗外,我想找一個清淨的角落將心安放好,火車裏太過嘈雜,氣悶,令人無所適從。沒票的人就站在過道裏,望著黑壓壓的人頭不停的皺眉。我心裏還是覺得快活的,我有座位,可以坐著思考許多問題。從人類起源到人類自我意識的不斷成熟,我覺得身邊的一切都在變,我也在變,可惜沒變的是,我的經濟,一想到自己飄搖的生活,不免的悲從心生。最近開始瘋狂的購彩,小小的心田裏,我渴望著改變自己,渴望一夜暴富或者一夜成名!我也是凡夫俗子,躲不過世間名利的爭逐;看著眼前不斷向後飛去的模糊景致,心也同時空虛了起來,我這是去哪?我的生命永遠注定將要這樣,在迷惘中存在麽?如果,哪天我老了,又會怎麽想?二十一歲的我,想著的是那些遙不可及,卻又眨眼即現的生命現實。

想著想著,眼睛疲倦了。突然手機響了。孟小琪給我發了一條信息:“你真的來呀?沒騙我嗎?”

我回複說真的來,你要在家等著我,等到了給你電話,一定到我家來玩。

她回複說一路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己,等你回來。

一夜的旅途被黎明的太陽所迎接。

到蘭州時天已大亮。明媚的陽光洗刷著一夜的疲累和風塵,讓人心情為之一振。走出車站,站在這座擁擠的“金城”街道邊,我有種久別重逢的感覺。是啊!一年多前,我也在這個城市尋夢,可惜帶著滿身的疲憊和迷茫離開。如今,帶著同樣的疲憊和迷茫回來了。兩年了,我依然如故,變得是這個城市,高樓多了,路旁的樹更綠了,車也多了,人也多了,到處都是新麵孔。自己與這個世界又多了幾分陌生!

沒顧上吃一碗蘭州最有名的牛大碗,來到汽車站,買了安定的車票。眼看著車遲遲不走,又跑下去上了個廁所,買了兩瓶水一包麵包,獨自吃著發呆。我終於回來了,帶著我編織的美夢,是啊,心中的姑娘,此刻,我的旅途裏都滿滿的都是你,你是我唯一的方向,也是我生命的激流。不知這條路能走多遠,我都無怨無悔。我弱小而渺茫的人生,這無盡的抉擇和遇見,心從未就不曾平靜!

我渴望著平靜,渴望著找到自我。可我是誰?也許,在某一個特定時間裏,我完全的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車離了都市,向著人煙稀少的田野裏駛去。寧靜而蒼茫的原野,帶著我更加空幻的感覺,一路向西。心好似平靜到了極點,渴望的心跳卻讓我備受折磨。我一遍又一遍的思考該如何見麵,電話裏的感情靠譜麽?

實踐是檢驗一切真理的標杆。不論怎樣?隻有認真麵對,接受生命這種意外賦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