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仁和眼鏡來到深圳大戲院前的廣場上,見一大群民工正圍成一圈,發出陣陣哄笑。兩人湊上去看稀奇。

場子中央站了個耍猴人,耍猴人手裏拿了一隻香蕉。猴子鉚足了勁,拚命一蹦,耍猴人的手輕輕一抬,猴子跌落地上,周圍人發出一陣哄笑。猴子又蹦,耍猴人的手又是輕輕一抬,猴子又跌落下地,民工又是一陣哄笑。

有人起哄:“猴子,再蹦高一點兒!”猴子眼巴巴望著香蕉,心裏急出火來,呲牙咧嘴,又是一蹦,結果還是重重地跌落地上。無論猴子怎麽蹦,總是隻差一點點,落地後抬頭一望,香蕉還在自己頭上。猴子不死心,更加拚命地蹦,可結局都一樣。周圍人看得好不開心,一陣陣起哄。

天仁沒脾胃看下去,拉眼鏡走,說道:“周圍的看客才是猴子。”眼鏡不明白,怔怔地望著天仁。

天仁歎道:“你我又何嚐不是那隻猴子?不是天天都在蹦嗎?”

眼鏡似乎明白了,應道:“哦,你是說,錢老板就是耍猴人?”

“眼鏡老兄有慧根,七竅通了六竅,豎子可教也。其實,錢老板也是猴子。”

“那誰是耍猴人?”

“耍猴人是你,是我,是錢老板自己。”

“我們自己耍自己?扯淡。”

“嗬嗬,眼鏡老兄又無慧根了,果然是剩下最後一竅不通,不可教也。”

逛到紅嶺路,見紅嶺大酒樓門前聚集了一大堆人。兩人湊上去,探頭探腦看熱鬧,沒想到,過來幾個穿西裝的壯漢捉住他倆就往紅嶺大酒樓大門裏推,嘴裏直抱怨他倆來晚了。眼鏡正想掙脫兩個壯漢的手申辯,抬頭看見前麵的天仁一麵聽憑兩個壯漢捉住他往大門裏推,一麵回頭對自己擠眉弄眼使眼色。眼鏡雲裏霧裏,也聽憑兩個壯漢捉住自己往大門裏推。

原來,天仁早望見大酒樓大門上方一條大紅橫幅:熱烈慶祝深圳鴻發服裝有限公司五周年華誕。未等天仁轉身,上來兩個壯漢捉住天仁就往大門裏推。天仁腦子裏靈光一閃,起了一個惡作劇的念頭:將計就計,吃!晚飯吃了袋方便麵沒填飽肚子,拉眼鏡出來不就是想找個地方吃宵夜的嗎?嗬嗬。我找地方吃還得花錢,你拉我進去吃,我當然就不用花錢啦。要知道在這樣的地方舉行慶祝宴會非大公司不可,大公司裏部門林立,人員眾多,誰分得清誰?還有客戶呢?客戶還帶來了朋友呢?再說又不是我自己要進去吃的,是你們自己硬拉我進去吃的。我不進去吃,是掃你的興;我進去吃,是給你麵子。在這樣喜慶的場合,來的都是客,你主人家總不至於中途要我退場或者宴後要我埋單吧?嗬嗬,多謝多謝。主意一打定,天仁不爭不辯,聽憑兩個壯漢一邊一個捉住自己一條臂膀往裏推。嗬嗬,貼身保鏢護駕,我還從來沒享受過這等待遇呢。呀呔!灑家吃大戶來也。

眼鏡不明白天仁的心理,自己倒像是做賊似的腳下像踩著棉花,走不踏實,心想你天仁到底在搞什麽鬼?

兩人被安排到靠近主賓席的一張桌子入座。

天仁一落座,感到後怕了,低頭假裝玩弄手裏的酒杯,好掩飾心裏的恐慌。

眼鏡沒見過這樣的大場麵,東張西望,好奇一數,哇,好幾十桌啊。

同桌的人彬彬有理地客氣寒暄。天仁不敢說話,眼鏡也成了啞巴。別人笑,他們兩個也跟著笑;別人點頭,他們兩個也跟著點頭,就像兩隻跟在大部隊後麵的鴨子,聽見前麵的鴨子嘎嘎,他們兩個也嘎嘎;看見前麵的鴨子點頭,他們兩個也點頭。

漸漸地,天仁聽出了點門道,這桌都是布料供應商。表麵上個個都是笑臉相迎,可骨子裏人人都是皮笑肉不笑,肉笑心不笑,笑裏藏刀。平時,這些人都是不共戴天的死敵,別說坐到一起,就是路上碰見也恨不能咬死對方。可是,沒辦法咬死對方,因為彼此大多隻聞其名,沒見過其人。同在一個食槽裏拱食吃,卻彼此對麵不相識,今天正好鴻發公司老板舉行公司成立五周年華誕盛宴,遍發英雄帖,邀請各路下遊供應商來此聚聚。各路好漢應邀而來,名為鴻發公司祝壽,實則是來認清自己敵人的真麵目以便以後好找機會下嘴把對手拱出鴻發公司這個食槽。嗬嗬,這個鴻發公司的老板也夠損的,明明知道這些下遊供應商平時就背著對方在自己麵前你拱我,我拱你,今天還偏偏把他們安排到一桌。多半鴻發公司的老板是故意這麽安排的,目的就是要這些下遊供應商互相對拱,他自己好從中漁利;還要讓這些下遊供應商明白,在我鴻發公司的食槽裏拱食的不單單隻有你一家,我看你敢坐大?

辨明了桌上的敵我態勢,天仁心裏踏實了些,你們彼此都是不共戴天的敵人,我又不是你們任何一路好漢的敵人。萬一待會兒你們借酒尋釁,真的在宴會上打將起來,我就趕緊抓幾塊好吃的東西跑遠點兒,隔岸觀火,坐山觀虎鬥。我啃一口左手的烤全鴨,看你們打架;啃一口右手的醬排骨,還看你們打架。誰打贏了,我就把我手裏啃剩下的半截醬排骨獎勵給誰。

想好了退路,天仁把自己的坐墩兒往下一沉,坐得更穩當些,目光像個老練的偵查員掃一眼大廳,預設好自己往哪個方向跑更安全。

眼鏡看到天仁臉上笑意若隱若現,猜到沒危險了,也把自己的坐墩兒往下一沉,坐得更穩當些,心想今天跟著天仁出來沒錯,有吃的。好你個天仁,你剛才給我使眼色的意思原來是要我跟你一起進來蹭飯吃啊。

開宴之後,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廳裏,場麵開始熱鬧起來。同桌的人,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隔桌的人,這桌的敬那桌的,那桌的敬這桌的。男的吼,“女人天生自帶三兩,來!美女,幹!”女的吼,“帥哥,感情深,一口悶,喝!”滿場子找人鬥酒的,一手拎著酒瓶,一手端著酒杯,見人就碰。聯絡感情的,勾肩搭背,嘰嘰咕咕。喝醉了酒的,搖搖晃晃,東倒西歪,往地上一躺,把地毯當成了龍床。喝高興了唱歌的,公鴨嗓子一扯,“大刀……向!”十幾個聲音立刻接上去,“鬼子們的頭上砍去!”這邊的還沒有唱完,那邊的又起了頭,“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

天仁和眼鏡被這場麵感染了,全然忘記自己是來吃白食的,也端起酒杯滿桌子找人瞎碰。

碰著碰著,他們兩個人的杯子碰到了一起。眼鏡一看,是自己人,還碰什麽碰?放下杯子,拿起筷子,點點剛剛端上桌子的烤乳豬。天仁夾一塊烤乳豬頭皮肉,往嘴裏一送,哎喲,這是豬肉嗎?我怎麽成了豬八戒吃人參果?正欲動筷子夾黃澄澄的腿子肉再次細嚼慢咽求證這到底是不是豬肉?

這時,一個大腹便便笑容滿麵的老頭子走到天仁這一桌,有人吼:“鴻發公司老板駕到!”

大家立刻起立。

天仁不得不放下筷子,隨大家站起來,腦袋已有三分醉意,看人時眼球球麵已帶散光,經他眼球球麵散光效果模糊放大後,那個老頭子看上去體型更加龐大,笑容滿麵,兩耳垂肩。如來佛?來了尊如來佛?天仁笑得合不攏嘴。

如來佛請大家坐,滿桌人不敢坐。如來佛端起酒杯說:“感謝各位對本公司多年來的支持和厚愛!來,幹!”

眾人也端起酒杯,吼:“幹!”一飲而盡。

如來佛再次請大家落座,眾人遵旨落座。幾個客人要回敬如來佛,跟在如來佛身後一個手捧淨瓶的童子趕忙上前勸阻。

天仁眼見一個李逵似的蠻漢不顧童子的阻攔,強要為如來佛斟滿再碰,引得那個童子趕忙搶在李逵前麵為如來佛斟滿酒杯。天仁盯住那個童子手裏的淨瓶,猜想裏麵裝的多半是礦泉水?他如來佛要是敢真喝,這麽多桌,一桌一杯,走不到一半,他就得趴下。

如來佛好像聽見了天仁心裏的嘀咕,繞到天仁身後,把佛掌搭到天仁的肩膀上,問:“這位小兄弟好麵生,是新朋友吧?你們公司供應的是什麽麵料啊?”

天仁嚇得酒醒了一大半,以為被如來佛的法眼看出了破綻,結結巴巴,據實招供:“是新來的。我們公司經營的是紡綢麵料……來……我我我敬老板一杯!我幹,老板隨意。”天仁立起身來,跟如來佛就是一碰,皮鞋尖對準大門,預備奪路狂奔。眼鏡,我顧不得你了,大難臨頭各自飛,你自己放機靈點,趁亂逃命,別忘了順手把那隻烤乳豬抱回來。這滿桌菜就隻有那隻烤乳豬還是一道處女菜,不,處女豬,隻有我動過一次筷子算是**。

如來佛跟天仁碰完杯,杯緣跟嘴唇碰碰,隨手遞張名片給天仁,說:“那改天把你們公司的樣品拿來看看。”又轉身雲遊去了。

天仁慶幸自己沒被如來佛看出破綻,如釋重負,坐了下來,又猜想多半早被如來佛看出了破綻,隻不過他如來佛是個老練的生意人,懂得和氣生財的道理。他問候我,不過是初次見麵時的應酬;他要我改天拿樣品去,不過是主人家應有的客套。嗬嗬。如來佛奉行的多半是阿慶嫂的經商理念。

天仁端起杯子,搖頭晃腦,低聲哼唱起來:“來的都是……”

“客!大聲點兒!來,我們大家歡迎這位小兄弟為大家唱上一段。”李逵帶頭吆喝,滿桌人鼓起掌來。

嗯?天仁又被嚇醒了。糟糕,躲過了如來佛,又來了黑旋風?都怪我自己得意忘形,放鬆了警惕,唱就唱。天仁站起來,舉起杯子,繞桌一圈,倡議道:“來來來,大家一起唱。來的都是……”

眾人接上去,爆吼一聲:“客!”接著,山洪暴發般地齊唱“全憑嘴一張。相逢開口笑,過後不思量。”

第二天早上醒來,天仁躺在沙發上,從衣兜裏掏出如來佛的名片,依稀覺得如來佛的客套在自己的腦袋裏種下了根,招呼眼鏡道:“呃,眼鏡,你說,昨晚那個鴻發公司的老板像不像如來佛?”

“如來佛?呃,有點兒像。”

“如來佛昨晚要我給他送樣品去,記得不?他如果真是如來佛,那我送去的樣品就應該是貢品。送貢品沒有不收的道理,對吧?”

“嗨,你還當真?我們本來就是去蹭飯吃的。你去了,小心人家叫你補交飯菜錢,呃,呃,還有酒錢。人家如來佛當時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怎麽好說,所以,才叫你改天去自投羅網,好跟你秋後算賬,呃,呃,呃。”眼鏡連打了好幾個飽滿的酒嗝,氣順後,又說,“嘿嘿,天仁,幾天前我請你,昨晚就算你請我。嘿嘿,呃。”

“哪裏是我們去蹭飯吃?明明是他們自己請我去吃的。像我這樣有身份的人會去蹭飯吃嗎?呃,你眼鏡才是跟著我去蹭飯吃的。”

“好,好,是我跟你去蹭飯吃的。天仁,你要是真去了如來佛那裏,小心你這一次蹭的就不是飯吃了。呃。”

天仁大清早給眼鏡一瓢冷水一澆,心裏不痛快,怏怏地來到公司,李美人的目光又像條趕羊兒出圈的鞭子一樣把他趕了出來。

來到大街上,天仁無頭蒼蠅般瞎走一陣,心想今天該上哪裏去跑業務?昨晚喝多了,腦子木得很。天仁隨手往口袋裏一摸,本想摸張紙巾擦汗,卻摸出了一張名片來,低頭一看,又是如來佛賞賜給自己的名片,要不就去如來佛那裏?我們無產者在鬥爭中失去的隻是鎖鏈,獲得的將是整個世界。他如來佛果真要我補交酒錢,我就給他來個脖子一梗,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誰叫你的人拉我進去吃的?光腳的還怕穿鞋的?哼。

天仁橫了心,跳上了開往八卦嶺工業區的中巴,向如來佛的鴻發公司前進。

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天仁找到鴻發公司的大門,又膽怯了,徘徊著不敢進去。一道自動化鐵柵欄橫在鴻發公司大門口,眼鏡的話橫在他的腦袋裏。眼鏡的話比鐵柵欄還要猙獰,簡直就是唐三藏念給孫悟空聽的緊箍咒,唬得天仁邁不動步子,生怕進去了如來佛真的要自己補繳飯錢酒錢。

天仁在大門外徘徊又徘徊,莫名其妙地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個偷歡的女人不期然懷上一個野種,醫生真要替自己把野種打下來自己又舍不得了,非要把野種生下來不可。眼鏡的話就像是替自己打胎的大棒,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打下來。奇怪?眼鏡越打,自己要生下這一胎野種的念頭就越強烈。反正就這一胎,管他野種不野種,是死是活生下來拉倒。決心一下,天仁昂首挺胸,拉開了四六步,跨向大門,大有革命先烈赴刑場慷慨就義視死如歸的氣概。

天仁闖關般闖進如來佛的董事長辦公室。

如來佛正坐在寬大的老板桌後低頭辦公,頭頂上方一塊繡金匾額:馬到成功。老板桌前照例擺了一張轉椅。天仁咬咬牙:別說那張椅子是電椅,就是老虎凳,今天我也非要坐上去不可。天仁徑直朝老虎凳跨過去,大義凜然,威武不屈,腦袋裏浮現出許雲峰、江姐的英雄形象。

如來佛猛一抬頭,嚇一大跳。這小子滿臉怒氣,莫非是來討債?他下意識地手向桌上的如意伸了伸,又趕緊縮回,肥胖的身子也立了起來,問:“你?”

“我是昨晚來參加老板您的宴會的,老板您吩咐我改天送樣品來。”天仁立在老板桌前,預備等待如來佛喊打手。

“哦。”如來佛坐下,鬆一口氣,這才看清是昨晚喝酒那小子。昨晚自己隨口說說,他倒記得,有記性;昨晚喝了酒,今天還能照常工作,有幹勁;一進門就目光如電,咄咄逼人,有氣場。我也說嘛,我不欠誰的錢,怎麽會突然冒出個討債的愣小子?嗬嗬。如來佛心裏對天仁生出好感來,臉色也和緩下來,招呼天仁落座。

天仁坐到老虎凳上,從皮包裏拿出布料樣品板來,恭恭敬敬,置放到如來佛麵前桌上,又感覺自己成了隻身打入威虎山向座山雕敬獻聯絡圖的孤膽英雄楊子榮。

如來佛隨手翻看起來,自言自語道:“哦,TC條格布、剪花布、紗卡、全滌綸布、TR拉毛,這些我們公司都用不上……”抬頭望望天仁,見天仁兩個本來瞪得溜圓的眼珠子探照燈熄滅般慢慢暗淡下去,最後連一點光澤都沒有了,眼神變得綿羊般可憐,如來佛又不忍心說下去了,收回自己本欲推向天仁的樣品板,眼睛近視起來,再次仔細審視一陣,轉口說道,“這種紡綢麵料,我問問客人。昨晚,客人參加了我們公司5周年慶典,現在正好在公司會客室裏。”如來佛騰出一隻手,拿起桌上的電話,吩咐道,“喂,是我,你把美國客人帶到我這裏來。”

不多時,門開處,進來兩個人,一個高鼻子藍眼睛的美國大男人,身後跟著一個塌鼻子小眼睛的中國小男人。兩人往天仁身邊一站,天仁又生了氣,這簡直就是一幅西方人故意醜化中國人的人物漫畫。

天仁趕忙起身讓座,正欲退出門去,如來佛招呼天仁道:“你就坐沙發上吧。”天仁退到門邊,坐到沙發上,美國客人坐到老虎凳上。

天仁聽到如來佛操洋涇浜英語對美國人說:“This, You see. Ok?”

美國客人接過如來佛遞來的樣品麵料板仔細翻看好一陣,在如來佛麵前伸出5個指頭來,也操洋涇浜英語回答道:“Ok. Trial Order.”

如來佛起身,招呼天仁道:“小夥子,客戶答應試單,先做5000套。這種紡綢麵料你們公司多少錢一米?”

天仁起身,快步來到桌前,順著如來佛的手指膽怯地應道:“20塊錢。”再次湊近如來佛的指頭指定的位置,又應道,“是20塊錢。”

如來佛坐下,拿起桌上的計算器按了起來,按出一個數字遞給美國人,說:“CIF One PC, OK?”

美國人瞄瞄計算器上的數字,對如來佛點點頭,應道:“OK。”

如來佛轉身對站在美國人身後的天仁說:“我們訂購8000米你的料子,第一單就照你們的價格,20塊錢1米。”

如來佛和顏悅色,聲音並不大,可天仁聽來仿佛五雷轟頂,一時愣在那裏,兩個眼珠子又變成探照燈了,光伏少說也有800瓦,直愣愣射向如來佛。

如來佛給天仁800瓦的探照燈射得不安,倒像是他欠著天仁似的,央求天仁道:“小夥子,不要急嘛,等這批貨沒有問題了,我自然會增加訂貨量的。”

天仁醒悟過來,連忙說:“我回去送來,我回去送來。”轉身一溜煙就跑,生怕如來佛反悔似的,剛一跑出門,又停住,心想你如來佛該不會也是個耍猴人吧?要不要回去找如來佛立下個字句?算了,美國客人都OK了的。天仁又跑,腳下像安了彈簧,一路狂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