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索家大院(2)

小巴狗,

戴鈴鐺,

稀裏嘩啦到集上。

買包子。

浸茶湯,

哪裏吃?

月台上,

誰看見,

老和尚!

生活貧困的年代,卻不缺少歌謠。富家小姐唱的大概就是窮苦人編的歌謠,四姑奶唱大抵如此。

望著手拿草狗玩耍的兩孩子,丁寡婦突奇想。在一次下山,也是唯一的一次到索家大院,她對太爺說:

"我有一個事求你。"

"說吧,姐。"

"四姑娘長大嫁給狗剩吧。"

太爺一愣。

"哦,我是不是高攀啊?"

"不,不,姐,我也看著他們合適,隻是沒往這上麵想。"太爺忙解釋說。

指腹為親、娃娃親在三江地區很普遍,救命之人提出太爺更不會拒絕,滿口答應下來。人的壽命露水一樣,太陽曬蒸或是風吹幹,轉眼可能消失。丁寡婦的死也是一夜之間的事,晚間上炕前人還好好的,抽了一袋睡前煙。睡前一袋煙賽神仙。她天天睡覺前抽一袋旱煙,自家種的蛤蟆癩煙,很辣很衝,一般人抽不了。關東女人抽煙,而且使用煙袋,於是就有了三大怪的歌謠:關東山三大怪,窗戶紙糊在外,養護孩子吊起來,大姑娘叼煙袋。丁寡婦出嫁前在娘家學會抽煙,一直抽。做了寡婦,寂寞抽煙更貧。

"死鬼!你坑苦了我!"煙霧中她心裏恨罵,一個男人把二十幾歲的女人撇到世上,一個走啦,她怎麽熬怎麽過?麵前隻有兩條路,一是苦守(貞節),一是**。丁寡婦選擇了後者,多年未沾男人的邊兒,那般苦她打碎牙往肚子裏咽,沒人的時候心裏喊苦,苦!

救起雪窠中的男人的一瞬間,她幻想這是老天爺睜眼可憐自己,送一個男人到身邊。麵對凍僵的男人她絲毫都沒猶豫,脫光衣服用自己的身子去暖醒他,在貼近陌生男人身體時,她的心成為一隻跳兔……當冰冷的軀體漸漸變熱,她的頭腦冷靜下來,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兒子背走,被窩更空**,感覺自己也成為一個空殼,渴望充填。現實夢一樣,幻想就是妄想。漫漫長夜,她一遍又一遍回味摟著凍僵男人的感覺,人的一生有那麽一兩件值得回憶的東西足矣!

第二天村人現丁寡婦已死去,麵目表不難看,懷裏緊緊抱著一個枕頭,引起人們種種猜想。

年紀尚小的富墨林看不出大人心裏的複雜,哭了一通回到索家。很細的一根思念斷掉,他奮讀書。我太爺見他有出息,送他到日本留學,幾年後學成回國,太爺希望成為一名好醫生,索家開一家藥店讓他當坐堂先生。

"舅,我想自己出去闖一闖。"富墨林說。

"去哪裏闖?闖什麽?"太爺問。

富墨林隱瞞自己的想法,目睹日本人在東北橫行霸道,他要抗日,太爺即使反對日本人,也不至於放棄家業去抗日,富墨林能舍出一切,包括娃娃親的四姑奶。他不能說出真實想法,編排道:"我的一個同學在哈爾濱開家醫院,請我去做醫生。"

"當大夫?"

"外科醫生,實行胸外科手術。"

太爺無法想像開胸手術,他說開腸破肚人還能活呀?他說:"你跟老四的事,撂一邊?"

富墨林很早就知道母親生前為自己定下的婚事,他和四姑奶都知道,去日本人前的夜晚,她跑到他的屋子,脫鞋上炕就鑽入被窩,他驚詫道:"你,你幹什麽?"

"占碾子啊!"她說,這樣說幽默也含蓄,本地人常說的一句話是:扔把笤掃占盤碾子。字麵之意是排隊用碾子,一般一個村屯隻一個碾道(磨房),家家吃麵米都用碾子、磨,這就要排號,不是擱人去排隊,放上一把笤掃,此話來曆如此。

富墨林明白她的意思,恰恰明白她的意圖才有了下麵的話,他說:"我去日本讀書幾年,回來我們才能成家。現在……"

"人家不是怕你變心嘛!"

"怎麽會呢?"

"誰說得準呀!日本女人長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