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錢幣刺刀(6)

電影放映完,電台需要藏起來。藏在秘道裏不安全,臨時可以,長時間不行,通風的風道維修什麽的。最後決定,藏在舞台下麵。處理完已是深夜。

齊文璽還是主張三人一起走。富墨林說:"剃頭鋪的人死死盯住我,隻要我不離開大戲院,他們就放心,你們可以順利走出去,從南門走。我們回蘇聯見吧。"

分手的那一刻,他們緊緊握手,千萬語凝練成兩個字:保重!

四姑奶望著他,感到這是他們生命中最後、最寶貴的時光。此次分手永決也說不定。她決定做一件事,並含蓄地表示出來,問:

"炕燒了嗎?"

"很熱乎。"

他們倆都想做的一件事做了,四姑奶流淚了整個過程。她老人家怎樣一種心,我沒揣測出來。

"我給你疊了一件東西。"富墨林說。

小時候,手巧的他時常就地取材做些小玩意給她,逗她玩。比如用秫稈編的西瓜——形狀像,可在風中滾動;用紙疊成玩的東西。這次他疊的東西很特別。

"咦?刺刀?"她驚異道。

一把紙疊的刺刀,不是一般的紙,嶄新的法幣。四姑奶沒見過這種紙幣,滿洲國境內流通滿洲國幣和朝鮮銀行券及日元。她從來未見過這種錢,說:

"錢上的頭像不像是天皇?"

"孫中山,是法幣。"富墨林簡單講了講貨幣知識,他說,"我們就是為找它們回三江,現在找到了,任務完成了上級命令回去,所以我要走啦。"

"走吧,走吧!"四姑奶淒然道。

富墨林走向窗戶,時間太長不出現不行。他走回來說:"這種錢還不能讓別人看見。"

"我明白。"

麻雀忽然從柳樹上飛起,雨點一樣落到另一棵樹上,瘸子特務走出來驚飛它們。他朝富墨林臥室的窗口望,見到熟悉身影在玻璃前一晃,隻一晃足夠用了。夕陽最後一抹餘輝很紅,血一樣流瀉在那個窗口上,瘸子拿下肩搭的手巾,抖了一下回屋。

夜色降臨,富墨林的窗口亮起燈。今晚沒放映電影也就沒電,點起一盞洋(煤)油燈,不很明亮。

一條消息傳到三江縣城,最先接到的是鈴木信,關東軍憲兵司令部打過來的電話,在邊境縣城憲兵逮住一個人,經審訊確認他是共產國際中國報組織派出的交通員梁耀臣,此人已叛變投敵,供出共產國際三江報組的況,他隻知道正副兩名組長和一部電台,地點在三江大戲院。三江憲兵隊長角山榮第二個接到司令部電話,他和鈴木信一起率領幾十名憲兵包圍了大戲院。

"人在嗎?"角山榮問。

"在,一直在。"瘸子特務指亮著燈的窗戶說。

憲兵隊長命令衝進去,直奔富墨林的房間,點著燈,憲兵破門而入,穿著很少的四姑奶平靜地問:

"太君你們幹什麽?"

"搜!"角山榮道。

憲兵們搜遍臥室,本來就不大的臥室很快翻個個兒,角山榮不滿意這樣的結果,問:

"富墨林呢?"

"他怎麽會在我的房間裏?"四姑奶反問道。

"齊文璽呢?"

四姑奶朝牆指了一下說:"在那邊,他晚間睡放映室。"

"電台呢?"

"太君搞錯了吧?我這裏怎會有什麽電台。"四姑奶鎮靜地說。

"帶走!"憲兵隊長聲色俱厲地下令道,"大戲院的人統統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