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忙活了一夜終於回歸的程亦安佯裝在原地與其他人一同醒來, 觀察了其他人的表情確認自己沒有暴露後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她走到了窗邊,往外看去。

外麵依然是陰沉的天空與連綿不絕的雨。深灰的烏雲宛如一份沉甸甸的陰影壓在了心頭。

她垂下了眼睫。

既然接受了這個任務,像昨天晚上那樣的事一定會再次發生。

即使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在“救人”, 但被對方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多少還是會讓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各位, 昨天守夜的時候有注意到什麽異常的地方嗎?”

身後蘭桌的聲音讓程亦安回過了神。

她轉過了身,神色如常:“我這邊沒有發現異常。”

“嗯。我這邊也沒有。”蘭桌點了下頭, 抬眼看向另外的兩人,“你們呢?”

“我也沒有發現。這裏夜裏一點燈光都沒有, 還一直下雨。除非鬧出的動靜很大又距離不遠, 否則很難發現什麽吧?這可是標準的月黑風高殺人夜。是吧小馬?”說話的男生用手肘碰了下旁邊人。

“呃, 這個……”被撞了一下的年輕男生卻麵露遲疑,他抬起頭看向蘭桌, “其實有個不知道算不算是發現的事。”

聽見這句話,程亦安眼眸一閃。蘭桌很快開口:“你說說看。”

小馬伸出手抓了下頭發, 語氣有些猶豫:“就……昨天輪到我守夜的時候, 我後來偶然間注意到距離這裏大概三四公裏遠的位置,有一個參加者氣息消失了。”

“這很正常吧?你那個異能又不是二十四小時開啟的。往好點想是人家換了個地方,往壞點想那就是被淘汰了。兩種都很普通啊。”

聽到同伴這樣說, 小馬的聲音愈發小了一些,嘟囔道:“所以我才說這個不知道算不算發現的……”

一旁的程亦安竭力保持了麵上的表情,實際上聽得膽戰心驚。

雖然她沒有問過這個叫“小馬”的參加者具體的異能,但對方似乎不僅可以感知到人, 還可以分辨出氣息的不同。

幸好聽他剛才這句話的意思, 後來他再用感知的時候, 她應該已經離開了眼鏡女生所在的那棟樓。

……否則他就會感知到兩個“程亦安”的氣息。

一想到這個, 程亦安就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有些僵硬。

其實既然她已經知道傅雲聲並不在這邊的世界, 又必須去完成那個有時間限製的“特殊任務”,或許不方便再和蘭桌他們同行了。

隻是,該怎麽開口呢?

她瞄了一眼旁邊似乎在思考著什麽的金發女人。

雖然沒有合適的理由隨口編一個直接離開也不是不行,但這樣的話一定會讓蘭桌起疑心,到時候萬一被尾隨也會很麻煩。

蘭桌這邊有三個人。一個城堡棋,一個士兵棋,剩下一個有可能是騎士棋。

她暫時還不想和這樣的團隊對上。

“小馬,那個消失的參加者附近有其他的參加者嗎?”蘭桌忽然開口問了這樣一句。

“沒有,”小馬搖了搖頭,“離那裏最近的就是我們了。但也不排除有人行凶之後直接離開。”

“那我們現在去那邊看看吧。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麽戰鬥痕跡,反正也要繼續移動。”

程亦安看了一眼如此提議的蘭桌,與其他人一樣沒有反對。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昨天晚上程亦安去過那棟樓。

一到目的地,同行的小馬很快說了他感知到的那個氣息是在一樓消失的。這讓程亦安對對方的異能又有了新的認知:定位非常準。

於是一行人在一樓四處查探了起來。

這座城市的建築均是以高著稱,但實際每層的空間卻沒有多少。換到現代可能頂多住兩戶人家,還都是中小戶型。

一層顯然受潮比較嚴重。牆麵粉刷上去的石灰大半已經脫落,**出來的金屬牆體爬滿了金紅的鏽跡。

昨天夜裏這些都看不清楚,今天倒是看了個明白。

程亦安從某處角落前直起身,微微蹙了眉。

她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既然這裏的氣候多雨,為什麽會用金屬作為建築的主要材料?像這樣時間一久就全是危樓。

……難道是原先造房子的時候,這裏的氣候還不是這樣的?是後來發生了什麽異變導致了現在的陰雨連綿?

隻是這件事,會與棋局有關嗎?

思索間,程亦安瞥見蘭桌正在朝她招手,於是她走了過去。

很快邊上的另外兩人也聚了過來。

蘭桌見人都來了,就直接開了口:“你們應該都發現了,這裏沒有留下任何戰鬥的痕跡。”

“兩種可能,一種是這裏的人是自發離開的;另一種,是來人的異能非常強勁,一照麵就把人淘汰了,對方根本來不及反應。”

她停頓了一下:

“第二種可能的來人要不就是精神控製的主教棋,要不就是異能強勁的皇後棋和城堡棋。雖然騎士棋能夠進行距離位移,但要什麽痕跡也沒有就帶走異能滿級的參加者也不會這麽容易。不過無論是前麵的哪一種,現在既然現場什麽也沒有,這裏也就沒了情報。去下一個地方吧,我們還是要盡快找到黑王。”

……某種意義上,蘭桌的分析是對的。

程亦安臉上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隻是附和地點了點頭。她剛想隨之轉身離開,後麵傳來了小馬的聲音:

“等一下。”

程亦安回過了身,發現小馬閉著眼將身體轉了個方向,然後睜開眼伸出手指著某個方位:“那個位置,有很多參加者的氣息往那邊過去了。”

程亦安怔了一下,隨即很快反應過來。

……原來到了這裏就是五公裏內了。

那個方向應該是她昨天和跨鬥摩托那幾人起衝突的地方。但昨天後來她也想到了現場處理,又用“等價交換”把那個突兀的鐵牆分散成了其他東西。

隻是,她使用異能抽取的金屬應該讓周圍的建築產生了一些變化,這些卻是沒辦法掩飾的。

畢竟她的異能不是“無中生有”,而是“以物易物”。

一小時後,隨著最前方帶路的小馬腳步一停,幾人在雨中停下了腳步。

“到了。”

程亦安望著眼前從底部到頂層都“缺了一麵牆”的高塔型建築,整個人表情都僵硬了一下。

……原來昨天她有抽掉這麽多的金屬。

旁邊的蘭桌在看見建築缺麵的瞬間就回頭瞥了一眼程亦安,看見對方臉上的表情,微微眯了下眼。

“這樓是被什麽東西削掉了一麵嗎?要達到這樣的效果,得是城堡棋以上的異能吧?”

城堡棋以上兩邊總共隻有六個人,這邊就站著三分之一。

程亦安輕咳了一聲,剛想轉頭說些什麽,後方忽然傳來了一個男聲:

“喲,幾位好久不見。”

這個聲音並不陌生,但……

程亦安驀地回過了頭,喊出了來人的名字:“傅曦晨。”

他居然是一個人出現?

另外幾人很快認出了對方的身份,紛紛擺出了警惕的架勢:“他是白方的城堡棋。”

“哇哦,別衝動。我要是真的想和你們動手,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出來了。”麵對眾人的敵意,長發男人擺了下手,態度十分隨意。

他抬頭看向前方,伸出手指向了某個方向:“我是來找她的。”

其餘人順著方向回了下頭。

被指著的程亦安表情十分冷靜:“你找我有什麽事?”

“倒也沒有什麽重要的事,隻是想隨便聊幾句。話說,你對黑方的國王棋傅雲聲這個人,真的了解嗎?”

還未等程亦安回話,旁邊的蘭桌就皺了眉:“你是來挑撥離間?”

“我隻是看到這裏有人一無所知地‘被騙’,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在這裏順便也好心提醒你們一句,如果你們知道傅雲聲曾經做過什麽,盡快找到他把他限製起來才是你們當前最要緊的事。”

傅曦晨古怪地笑了一聲:“不管你們信不信,如果是他贏得了最終棋局,無論是誰的願望都不會實現。他就是這樣的人。”

話音落下,他側過了身,視線看向程亦安:“如果想知道傅雲聲曾經做過的事,接下去你一個人跟著我過……”

然而這句話還沒說完,傅曦晨臉上表情驟變,忽然做了個往旁邊躲避的動作。

對方原先站著的位置瞬間發生了爆炸。爆炸揚起的熱風讓程亦安抬手擋了一下。

等到她放下手的時候,旁邊已經沒了蘭桌和另一個男生的身影。

傅曦晨也不見了。

程亦安當即轉頭問唯一被留下的年輕男生:“他們去哪裏了?”

小馬伸手指了一下:“那邊吧。蘭姐和方哥去追人了。我們就在這等就好了,他們應該很快就會……”

他後一句話說到一半被程亦安打斷:“你跟我來。”

小馬眨了下眼,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隻見程亦安走到了他的身旁,蹲下身將手按到了地上。

下一秒,他眼前的視野忽然拔高,然後畫麵不斷向後移動。

小馬幾秒後才反應過來,當即瞪了眼:“誒——!?這是什麽?”

由於周圍沒有扶手可抓,他後知後覺地蹲下了身保持平衡,震驚地看著自己下方仿佛有生命還不斷迅速往遠處延伸的“鐵龍”。

這是皇後棋的異能?

“你幫我找找他們在哪。”

程亦安的聲音讓小馬回過了神。他以為程亦安是要去幫忙,於是盡心盡責:“前麵一百米右轉。”

“好。”

“那邊的下一個彎左轉。然後應該就在附近了。”

程亦安一邊看著下麵的情況一邊控製異能移動。很快,她視野內出現了蘭桌兩人。

再往前一段距離是傅曦晨。

她瞥了一眼身旁正在朝下麵招手的人,控製“鐵龍”靠近移動中的兩人,確認距離差不多了之後,忽然一伸手把毫無防備的小馬往下一推。

“啊——!”

下麵的人自然注意到了這邊發生的事。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男生立即放下蘭桌轉身用異能瞬移過去救下了空中掉下來的同伴。

等到他救下人再回頭,卻發現蘭桌已經停下了腳步。

她的麵前橫著一道兩米的鐵牆,攔住了去路。

擁有瞬移異能的男生當即皺了眉。下一秒從原地消失,然後重新在鐵牆上方現身,踩在上麵往周圍望了一圈。

“小馬,這裏視野不好,找下他們人去哪了。”他頭也沒回。

小馬聞言立刻閉上了眼,然而不多時他又睜開了眼,表情有些遲疑:“……沒、沒找到?”

站在鐵牆上的人立即回頭:

“不可能!那傅曦晨的速度沒這麽快!之前我們難追隻是因為這邊碰巧短距離內障礙太多,瞬移不太好施展……”

他說到後麵漸漸沒了聲,像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麽,瞪了眼:“你們能以這個速度趕上來……難道是程亦安帶那人走了?她究竟想幹什麽?”

蘭桌沉默了一下,抬頭看向了旁邊彎彎繞繞的“鐵龍”殘骸:“你還記得我們之前見到的那棟缺了一麵的高樓嗎?”

她頓了一下,繼續開口:

“那樣的痕跡,程亦安的異能也可以做到。”

旁邊的兩人神色一變:

“蘭姐,你是說……?”

作者有話說:

“瞬移”這個異能有障礙物阻擋是沒辦法越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