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在一分鍾內做出選擇。一分鍾後, 若您選擇放棄,黑方陣營即時判負。”
腦海中清晰響起的電子音讓程亦安渾身都冷了下來。
頭頂的天空灰蒙蒙的,宛如一整片散不開的濃霧。冰涼的雨滴落在臉上, 讓腦海中的思緒格外清晰。
這是一個早已料到的,沒有選擇的選擇。
程亦安閉了閉眼, 沉聲開口:
“我會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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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頭徹尾的瘋子。
這是現在梁凱對眼前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心中冒出的唯一印象。
十分鍾前,他帶著找了很久才在這個棋局世界裏找到的物品來到了這處偏僻的倉庫。
裏麵坐著的正是整整消失了兩天的黑方國王傅雲聲。
“所以, 為什麽不能找程亦安幫忙?這種東西讓她用異能造一個不是更快嗎?你到底要幹什麽用?”
梁凱將手中的一大捆繞在軸上的細鋼絲往旁邊的箱子上一擺,沒好氣地開口。
這玩意相當重, 還是他用了異能搬回來的。
“因為她會阻止我。”
傅雲聲很快站起身走過來拿起了一端, 在手中仔細檢查這捆細鋼絲的橫截麵積大小和整體長度。
“為什麽要阻止?”梁凱一聽這話皺了下眉, “你不是說有了這個,你就有九成把握贏下這次的棋局?”
“她和你不同, 如果見到這個,估計立刻就能猜到我想做什麽。”
傅雲聲放下手中的細鋼絲, 將手伸入口袋。
“哈?你這是在秀你們心有靈犀嗎?”梁凱嘴角一抽, “我告訴你,要是輸了這個棋局,你們倆可都得……”
“等會不要搬運我出去, 就在這裏就好。”傅雲聲忽然打斷了對方,沒頭沒尾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嗯?”梁凱愣了一下,隨後眼前發生的一幕讓他瞳孔一縮。
“喂!你幹什麽?”
他立刻往前幾步扶住了那個倒下來的身影,下意識地伸手握住了那把**在對方胸口的小刀。
……拔刀隻會死得更快。
梁凱停頓了一下, 轉而往下按住了下方的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 咬牙切齒:“你要做什麽?你是黑方的國王, 你死了的話, 我們……”
他感覺腦海中有根弦似乎崩斷了, 情緒有些失控:
“你到底在搞什麽?自殺?就因為這種原因要讓我們所有的努力都化為烏有?我不會接受這樣的結果。”
梁凱直接用異能抬起了人,打算帶回之前的塔樓房間裏讓別人想想辦法。
然而他正要走出倉庫的時候,腳步驀地一頓。
“等會不要搬運我出去,就在這裏就好。”
一分鍾前對方說的那句話在腦海裏晃過。
他猛地回頭,死死地盯著旁邊懸浮在空中的“屍體”。
傅雲聲這突然的一刀對心髒紮得又深又準,此時已經沒了氣息,僅有尚未凝固的鮮血還在不斷往下滴落。
盯著看了幾秒後,梁凱忽然伸出了一隻手按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四指深深地插入發中。
他閉上眼深呼吸了幾次,竭力克製自己的情緒。
待到種種“不理智的情緒”消下去一些之後,他放下手重新睜開了眼,轉身帶著旁邊的“屍體”又走進了倉庫內。
梁凱隨手將“傅雲聲的屍體”甩到了地上,也不在意會不會造成什麽二次傷害,自己靠在了牆邊。
他覺得這人是瘋了。
自己捅自己下手一點都不帶猶豫。這個人究竟知不知道現在如果他死了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就算是棋局的任務,在這種時候也有可能是為了讓另一邊贏的騙局,他究竟為什麽能這麽果決?
這個人不是還有女朋友在這裏嗎?這兩人的感情也不像是假的。就算不考慮自己,也該考慮考慮對方吧?
梁凱越想越覺得煩躁,於是重重一拳砸到了旁邊的牆壁上。
等到他收回手再次將視線投向地上的“屍體”,卻動作一頓。
他當即大步流星地走過去,一把拽過了剛從地上坐起身之人的衣領:
“喂!你……”
迎接他的是一雙泛著赤色的眼眸。
梁凱帶著怒意的神色一恍,緩緩地鬆開了手。
“死而複生”的傅雲聲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胸口的位置已經沒有任何被刀刺入的痛感,甚至連身上穿著的衣物都沒有破損。
而這樣“複活”的代價是……
他麵無表情地從地上站起身,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梁凱:
“帶上這個,去找白夜和商野。”
“好。”
下一秒,擺在旁邊箱子上的大捆細鋼絲向上浮起,與梁凱一同消失在了門口。
倉庫內,一把光潔如初的小刀靜靜地躺在不遠處的地上。
傅雲聲看了一會,從地上站起身,抬步走入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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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位於城市中央的特殊區域迎來了一位新的來客。
驟然從外麵踏入的人影讓裏麵聽見動靜的幾人第一時間抬了頭,視線齊齊地停留了在了來人身上。
站在這片空間中央燈柱旁的長發男人挑了下眉,開口的語氣並沒有多少客氣:
“能決定棋局結果的重要人物就這麽來這裏沒事嗎?白王。”
沈行舟抬頭看了一眼上方的巨大白色王冠虛影,唇邊露出了微笑:“那你們就當我現在是來視察一下?”
“視察”這個詞語,多用於上級對下級。
“嗬,”傅曦晨笑了一聲,也不介意對方的用詞,順著往下說,“那您視察完了趕快去後麵躲著吧。看樣子今天你的兩位‘保鏢’並沒有在?”
“他們在別的點位。”
沈行舟邊說邊往裏麵走去,隨口問道:“這裏也沒有出現黑方的人?”
“也”。
看來這位白王已經去過別的位置了。
“沒有。”傅曦晨看著已經走到近處的男人,微微眯了眼,“你來做什麽?”
沈行舟往周圍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地上還坐著三個參加者,正時不時地朝他這裏看過來,一副在意又好奇的模樣。
聽說之前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棋局曾經給過一個通告。
隻有獲勝且存活到最後的參加者,才能實現願望。
因此商野在之前也和他說過,白方有幾個人委婉地表達了要自己行動的意願。但這些人裏麵最多也隻是主教棋,所以沒必要在意他們。
可現在這些想要“獨善其身”的參加者,卻聚集到了這個明擺著最容易發生爭端的中央點位。
他收回了視線,看向了傅曦晨,狀似無意間開口:“激活這邊標記的是你嗎?”
雖是疑問句,但語氣卻頗為肯定。
傅曦晨挑了下眉:“是我。有何貴幹?”
沈行舟輕笑了一聲:“沒什麽,隻是在別的點位似乎都不會讓子力最大的參加者成為激活者,所以我想要再確認一次。”
最後一個字話音落下的瞬間,傅曦晨像是忽然察覺到了什麽,神色一變,看向了周圍。
原本坐在地上的參加者就像被人按下了暫停鍵,齊齊地停止了動作,甚至有的人還張著嘴,定格的表情有些滑稽。
時停。
傅曦晨重新將目光投到了對麵,眼中暗暗浮起了警惕,語氣如常:
“看起來您擁有的異能強度和黑王並不是一個水平的。我是不是可以提前期待一下勝利果實了?”
沈行舟神色淡淡:“我之前曾經和傅雲聲在其他棋局裏遇見過一次。他應該已經知道了我的異能。這個異能並不是沒有防禦辦法。”
“是嗎?”傅曦晨眯了下眼,“那根據之前的疑問,您現在……是想讓我把激活權限移交給你?如果隻是這個目的,應該沒有必要讓我察覺到您的異能吧?”
“我聽白夜和商野說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既然你會來到這裏,說明傅雲聲也會來。”沈行舟停頓了一下,“你想找他吧?你們之間的關係似乎沒有那麽簡單。”
傅曦晨聽出了這句話的言下之意:“你是想問我傅雲聲的事?”
麵對這個疑問,眼前的白王沉默了一下,然後出乎意料地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我想知道的是……”
幾分鍾後,停滯的時間再次恢複了流淌。
坐在地上一直在留意傅曦晨和沈行舟這邊的某個白方參加者疑惑地眨了下眼。
他記得上一秒的時候,這兩人似乎不是這個表情,氣氛也有點劍拔弩張。
可現在,兩個人好像都在思考些什麽?
隻是這邊還未等他思考太久,下一個突然從外麵踏入的人影讓他瞬間神經緊繃。
不僅是他,周圍原本悠閑坐在地上的白方參加者都下意識地站起了身,擺出警戒的姿態。
氣氛驟變。
那位身材高大修長的來客在門口停了下來,微微抬起了下顎,視線往裏掃了一圈,並沒有開口說話。
傅曦晨一眼看見了對方此時臉上的表情,心底一沉。
這個眼神似曾相識。
相比於其他人的緊張姿態,沈行舟明顯隨意得多。他透過周圍半透明的虛影瞥了一眼外麵的天色,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下午好?傅雲聲。”
“由於前不久剛剛證實了某一件事,所以我現在沒有多少耐心。”
傅雲聲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一雙黑眸直直地望著這邊的沈行舟: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我現在要拿下這個點,你可以留在這裏和我對抗。”
“二,你現在離開這裏,以你的異能應該還來得及救下那兩個人。”
說話間,傅雲聲有意偏了下頭,看向了某個方向。
在這樣的明顯示意下,沈行舟向那個方向回過了頭。
在他的視野內,一道亮銀色的細線從空中直直地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