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程亦安站在這片黑白相間的地板上時, 她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她記得,自己剛剛隻是打開了自家陽台的門,可轉眼間, 周圍的環境全變了樣。

原本純白的天花板被深不可測的虛無所取代,周圍空****的, 一眼望去什麽也沒有。身後是一片漆黑如墨的濃霧,不知是不是心裏錯覺, 總覺得背後有股隱隱約約的陰冷感。

程亦安重新回過頭,重新注視自己腳下踏著的地板。

隻有這些黑白相間的方格地板像是在底下嵌了燈一樣, 看得格外清晰。

她此時正站在其中最底邊的一格黑格中央, 後方的未知黑暗讓她並不想轉身去深究。

“陣營棋相匹配……黑皇後。”

腦海中突然傳來的電子音讓程亦安瞳孔一縮。

她記得, 這個電子音是那天在最後出現過的。

“正在初次裝載棋相異能……”

異能?什……

程亦安突然捂住了頭,麵露痛苦。

仿佛有一簇電流在她腦子裏通過, 脆弱的神經傳來陣陣刺痛感。

但沒過多久,這痛感就和出現時一樣, 突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下一瞬, 腦海中電子音再次響起:

“異能:等價交換(初階)已載入完畢!可通過心識查看使用!”

心識?

程亦安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才遲疑地在心底念了一句“異能”,沒有反應後她想了想, 又念了一句“等價交換”。

一段她全然陌生的信息出現在了腦海中。

【等價交換(初級)】:善良的皇後啊,這世上充滿了荒誕與絕望,早已不是您心中美好的模樣。神靈為您的遭遇感到悲傷。願您之後的每一份付出,都能獲得同等的回報。(單次棋局使用限製:3次)

程亦安怔忪了片刻, 突然扯了扯嘴角:“這是什麽?”

“‘神靈為您的遭遇感到悲傷’?我的遭遇有什麽可悲傷的?”

質問的女聲清晰地在這一方空曠的空間內回響。

“我……”

程亦安張了張口, 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控製住了情緒:“我至少, 活著走出了那個學校。可另外的人呢?”

“如果神靈真的存在的話, 請告訴我, 這個‘棋局’,究竟是什麽?”

遠處的虛無暗影綽約,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見狀,程亦安垂下了濃密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疲憊。

這幾天,她一閉上眼就仿佛重新又回到了那個朝輝小學。經曆過的那三天如全息電影一般,一次次地在眼前反複出現。

而她是一個已經熟知所有後續發展的觀眾。即便如何嘶聲竭底,也無法將聲音傳入畫麵,改變既定的絕望結局。

如果她當時,沒有選擇救時星宸。

如果她當時,沒有自作聰明地分析那麽多。

如果她當時,在那個時候拒絕了芸芸的幫助。

如果這些“如果”發生了,那個朝輝小學裏一些人的結局,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程亦安抬手捂住了臉,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竭力平複動**的情緒。

良久,腦海中終於再次傳來了電子音,卻不是程亦安想要的回應:

“黑皇後,請行動。”

緊接著,“噔”地一聲,有光從地板上亮起,照亮了程亦安所在的那一列、那一行,左右兩條斜對角線的所有方格。

她怔怔地看著前方亮起的所有通路。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黑皇後,黑白方格……

這是國際象棋。

也不怪她現在才反應過來。黑白方格的地板裝飾在現代社會中並不少見,而之前的“黑皇後”稱呼,也僅僅在朝輝小學的最後,她陷入自我懷疑時出現過一次。

程亦安微微失了神。國際象棋,是她在小時候曾經玩過的,那個時候她是和……

一個模糊的人影在心底驟然浮現。

思緒在某處戛然而止。

她抬起頭,看了看四周,分辨出自己所在的位置正是國際象棋中黑方皇後棋的初始點。

……可如果這黑白方格是棋盤,上麵怎麽隻有她一個棋子?再怎麽樣的殘局,至少自家國王得在,才能繼續進行下去吧?

她在心底問了這個問題,同樣沒有得到回答。

程亦安抿了抿唇,將視線再次投向那些亮起的,以自己所在位置為中心的米字通路方格。

在國際象棋中,皇後是最自由的棋子。當行進路線中毫無阻礙時,可以在以自己為中心的任意橫行、縱行、斜行前進任意步數。

思忖片刻後,她緩緩抬起了腳步。

往前直走了兩格。

腦海中的電子音隨即響起:

“黑皇後d8至d6。”

國際象棋棋盤是一個8X8的正方形。代表行的是從a到h的小寫字母,代表列的是由1到8的數字。棋盤上每一個方格通過坐標軸的方式都有自己的名字。

程亦安剛剛就是從初始位置d8往前直走了兩格到了d6。這種記錄方式也和她印象中的國際象棋規則一模一樣。

可這棋盤上隻有她一個人。她的移動又有什麽意義呢?

內心這個疑問剛剛冒出來,程亦安就注意到原先亮起的方格驟然間暗了下去,僅有自己腳下踩著的d6格還在亮著。

怎麽回事?

下一秒,一道刺目的光束從腳下發散出,瞬間將程亦安整個人籠罩在了裏麵。

她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

過了不知多久,鼻腔內突然大量湧入了屬於海水的腥味。程亦安立刻睜開了眼。

入目是老舊的木質地板,不少地方都落著深色的油漬汙痕。頭頂的天花板很低,就在她頭上頂多一兩厘米的距離。身上原本穿著的家居服不知為什麽變成了寬大的深灰長袖長褲,衣服的領口處還繡了一串奇怪的號碼。

……這都不是關鍵。

程亦安環顧四周,猛地跑到了旁邊唯一的圓形玻璃窗,彎下腰,蹲著往外看。

“嗡——”嘹亮的輪船鳴笛聲從上方傳來。

一望無垠的深藍海水與晴朗的蔚藍天空形成了完美的色彩銜接。此時似乎有風,平整的海麵泛出了一道道波光粼粼的紋路。

行駛中螺旋槳翻滾而出的白浪一次次地撲打在船身上,發出“嘩嘩”的響聲。

她這是……在一艘船上?

程亦安表情一愣,剛轉過身,卻發現身後同在船艙內還有兩個女生。她們均低著頭,手上還拿著一張頗為眼熟的黑底燙金卡片。

那是……

她瞳孔一縮,下意識地也摸向了自己的長褲口袋,果然也從中拿出了一張一模一樣的卡片。

這次卡片上的內容極其簡單,隻有短短四行。

【棋局類型】:對抗局

【任務時間】:五天

【任務提示】:當樹上有一段枯枝落下時,不止有地麵察覺到。

【任務目標】:阻止監獄暴.亂。

程亦安很快就看完了。當她再次抬眼看向另外兩人,卻發現船艙內的氣氛似乎有些微妙。

沒有人開口說話,兩個女生隻是在互相打量著對方。

程亦安收回了視線。

既然有這張卡片,這就說明這又是一場和那個學校一樣的棋局。而這兩個女生,也毫無疑問是棋局的參加者。

隻是,這次她很確定自己沒有遭遇任何生命危機。她就在自己的家裏,之前是打開門去陽台而已,周圍也沒有什麽障礙物會掉下來致死。

她為什麽又進入了棋局?難不成,這個棋局在以後也會一直出現?隻有在這所謂的棋局裏死亡才算終結?

想到這裏,程亦安的臉色不太好看。

還未等她想完,前方有個梳著馬尾辮的女生率先打破了僵局。她朝著兩人靦腆地笑了一下:“你們好,我叫夏語君。那個……這局的參加者是隻有我們三個人嗎?哇真好呢,都是小姐姐!”

另一個短發的女生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語氣肯定:“你是新人?”

“呃……”名叫“夏語君”的馬尾女生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將自己手中的燙金卡片收到口袋中,過了一會才訥訥道:“怎麽這麽快就暴露了啊?”

“因為是三個人,所以一點都不好。”短發女生將視線緩緩轉向了另一邊沉默不語的程亦安,“但凡經曆過新手局以外的人都知道。棋局世界內,黑白陣營永遠對立。三個人就代表著會是一邊是兩個人,一邊是一個人。”

“啊?那一個人的那邊豈不是很虧?”夏語君立刻想到了這一點。

“不會,”短發嬌小的女生頓了一下,“因為有這種情況發生,即代表了棋局世界認定,那一個人的實力與另一邊兩個人的實力相加才會持平。那絕不會是一個好對付的人。”

說話時,那個短發女生一秒都沒有將視線從程亦安身上移開。

這分明已經將她認定為另一個陣營的那個“不好對付的人”了。

程亦安在心裏苦笑了一聲。

老實說,如果她們每個人的身份是“棋子”,說不定還真的是她。因為皇後棋,可以算得上是國際象棋中最強的棋子。

可就算是這樣,她在五分鍾前才剛剛意識到這是國際象棋,然後就到了這艘船上。

著實是新手得不能再新手的皇後棋。

眼下雖然對麵好像也有一個新手,可另一個短發女生……

程亦安抬眼看過去。對方一頭短發颯爽利落,雖然身材嬌小,可目光沉著犀利,一看就不簡單。

程亦安扯了扯唇角,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在這樣全然陌生的世界,素不相識的人僅僅因為一張卡片就這樣劍拔弩張。

還要去完成那個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麽的任務。

程亦安抿了抿唇,將視線重新投向圓形船窗外。

外邊風和日麗,時不時有通體雪白、翅尾黑亮的海鷗掠過海麵,一派平靜祥和的模樣。

與船艙內僵持的氣氛形成了強烈對比。

既然已經到了這裏,那這一回,她必須要想個辦法。

她再也不想讓朝輝小學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程亦安默默垂下了眼眸,遮住了眼底的陰霾。

-

大約過了幾個小時,一直勻速行駛的船突然一個猛地搖晃,緊接著速度逐漸減緩,最後停了下來。

程亦安透過船窗勉強看見旁邊似乎是個簡陋的碼頭。

驀地,“砰”地一聲,船艙的門被人從外麵粗魯地踹開,同時傳來了一個不耐煩的女聲:

“老實點,給我一個個從裏頭出來。”

船艙內的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那個短發女生什麽也沒說,率先走了出去,夏語君亦步亦趨地跟了出去。

最後出去的程亦安一走出來就因為外麵過於強烈的光線而眯起了眼,抬起手遮了一下。

陽光溫暖而又明亮,耳邊是海浪不斷拍打在岸邊的聲音。

突然間,她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朝著某個方向轉過了頭。

恰好對上了一雙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

作者有話說:

新的副本新的隊友。emm誰才是女主隊友?(男主不算)

同事今天發消息說公司附近我們常去的一家火鍋店倒閉了......_(:з”∠)_唉,真誠希望疫情早點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