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鍾二郎定神朝前看,見那人真真不一般,如今天氣漸寒冷風刺骨,自己氣血壯猶套著秋衣,他瘦骨磷嶙峋卻隻穿一件網眼小背心,漆皮長褲腰帶幾乎掛到大腿上,細腰不足一尺四,兩排肋骨清晰可見,扭腰擺胯徑直晃過來。UC 小說網:鍾二假裝沒看著,昂起頭往回走,哪知對方別有用心衝到他身上,捂起胳膊尖聲叫嚷:“胳膊折了啊!你撞壞了我!”這嗓音又尖又細的仿佛調了一瓶芝麻油,挑著蘭花指做個姑娘樣,鍾二唬得一激靈,細瞧對方不過十七八年歲,不知被誰打得鼻青臉腫,厚厚的粉底也遮不住淤青,一對眼睛好像玻璃珠子蘸了水,應是在街上站了甚久,凍得不住打擺子,然而身手卻利落,一把扯住自己高聲叫道:“你撞壞了我啊!這會兒頭暈眼花要死了,還不賠醫藥費出來!”他撇著嘴不敢再打量,心道這世上的稀奇穗見過不老少,如此碰瓷的還是頭回領教,隨手抽出根油條遞給對方道:“要錢沒有,要命不給,賞你根油條挨遠點吃。”

鍾二郎這天早晨心情實在是和煦,言語比平日和氣百倍,縱是如此麵上顏色也難免駭人,可憐這年輕人此時饑寒交魄,顧不上畏懼緊攥住手,鍾二不耐煩撇開他,對方見雨勢愈大,摻上哭腔軟語哀求:“我在街上蹲了一整夜,這會兒骨頭都凍僵了,你發發慈悲帶我回家歇一會兒,老娘吹簫打炮樣樣拿手,橫豎今天頭一筆買賣,免不得給你打個大折扣。”原來這孩子本是個落魄的娼妓,嚷得急了口口聲聲自稱“老娘”,滿身香水味幾乎將人熏個跟頭,唬得鍾二郎頭也不回便往家走,年輕人不屈不撓緊跟上他,好像塊爛軟牛皮糖擺脫不掉,鍾二恨不得將他一腳踹死,應瞧著對方身體單薄如紙片,當著眾目睽睽不好出手教訓,隻好忍住脾性任由跟隨。二人乘著電梯駛至樓層,鍾二掏出鑰匙打開門,年輕人瘦得似個紙皮影,趁著一溜門縫鑽進屋裏。

話說昨天晚上他跟湛華翻雲覆雨激戰三百回合,交纏翻滾惹得湛華渾身酸軟懶於動彈,這一會兒正在**回味溫存,忽然聽到走廊傳來腳步聲,迷迷糊糊下了床想替鍾二開門,一條腿還未邁出臥室,卻見個瘦小男孩擠進屋門,轉身摟上緊隨進來的鍾二,拔尖嗓子高聲叫道:“快脫衣服,速戰速決!”鍾二郎黑著麵孔將他拎出屋,斜眼看到湛華躲在臥室門後,連忙從廚房端出碗筷盛早飯,抄著鋼筋勺子攪得豆汁嘩嘩作響,故意扯著嗓子喊湛華出來吃飯。屋外的男娼砸得大門“哐哐”響,湛華狐疑過來問:“那是誰?你買早飯沒付錢?”趁著鍾二郎沒留神,緊走幾步敞開門,男孩趁機跑進來,竄到沙發上擁一團毯子裹在身上,上牙打著下牙作可憐道:“外邊冷死了,行行好別攆我,我就在你這兒呆一會兒。”

鍾二頭回見著有人敢到自己地盤上耍無賴,張牙舞爪欲攆他走,湛華瞧著這人打扮已明白八九,不動聲色剜一眼鍾二,抬手摸著孩子的額頭道:“吆,發燒了,你叫什麽名字,怎麽跑到這地方?”男孩沒精打采懶洋洋答道:“我是喬喬,昨晚上倒了黴,三更半夜跟客人在車上做,一言不和惹他發了火,把我推下車揚長而去,我身無分文又不識路,暈頭轉向不知行了多久,又累又餓便窩在路邊睡下,今早上格外冷,北風一灌被驚醒過來,爬起身正不知如何是好……”他抬眼一瞄鍾二郎,忽然含情脈脈伸手指道:“正這時候他跑過來對我說‘我給你錢,隨我回家去吧’。 老娘做生意向來物美價廉、童叟無欺,跟他約了價錢便上樓來。”鍾二郎正往嘴裏灌豆汁,一口氣上不來幾乎要噎死,因無端受了陷害憤意難抑,擼起袖子便要招呼上喬喬,湛華心中不快“噗”的一聲噴出來,連忙裝模作樣阻攔住他。

喬喬剛挨了凍又漸漸暖和,止不住猛打幾個噴嚏,湛華瞧著他可憐,盛一碗豆汁給他喝,他再曆練也還是小孩子心性,一邊接著碗一邊毫不客氣伸手抓包子,腮幫子漲得好似吹了氣,兩眼瞪得冒綠光,乍一看仿佛比鍾二郎更像個餓死鬼。這模樣將湛華柔軟的惻隱激發出來,忙張羅著抱出被褥替他蓋上,又胡亂翻出幾顆感冒藥打發他吃下,喬喬神勇無比跟鍾二郎搶包子,翹著蘭花指快過閃電,二人風卷殘雲將早飯掃**幹淨,他打了個飽嗝心滿意足合眼睡下,青白的小臉漸漸恢複原先的顏色,更稱的麵上血暈觸目驚心。

湛華湊過去見他睡著了,不由搖搖頭歎道:“真真是做孽,可憐這孩子活著還不如鬼。”鍾二郎呶著油嘴摟起他道:“我們跟他本是陌路,哪有閑情悲天憫人,橫豎你不似惡鬼我便高興了。”湛華推開他冷笑道:“我便是兔死狐悲冒充好性的,過去四處飄零吸人精氣時也是受盡輕鄙,你不是也曾喊我做‘娼鬼’?”鍾二忙裝傻賣呆說:“什麽長鬼圓鬼的,我可不記得。”他兩個沒心沒肺惱了又好,扭作一團放肆嬉鬧,鍾二郎上下其手惹遍他全身,昨晚上雖玩得盡興,這一會又迫不及待壓上去扯衣服,手指頭剛掐到□上,卻被湛華強推開臉,他急得豎眉徉怒道:“鬧什麽,還不分開腿。”湛華瞧一眼睡在旁邊的喬喬道:“總不好當著孩子做這些。”

喬喬原本盹得迷迷糊糊,耳朵裏灌不進他倆的私房話,唯獨聽著“孩子”二字驚醒過來,揉著眼睛嬌笑道:“你兩個別拘束,老娘七歲便**,有什麽不懂得,幹起活計盡職盡責,各路恩客無不誇讚,也算是個中老手。”他打個哈欠坐起身,提起本職毫無忌諱,反倒洋洋得意道:“你們別小瞧我是□,看這世界上哪一個是不做□的,縱是高高在上端著體麵,也免不得為前程忍辱負重曲意逢迎,不但做□,還要被逼著當太監,眼不得視、口不能言,張開了腿任人輪著幹,幹完了還要強作歡顏百般討好:‘爺受累,爺您玩得爽不爽?’”鍾二郎聽罷擊掌歎道:“真乃真知灼見也。”湛華隨聲附和說:“振聾發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