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以戰練兵(三)

.趙誌剛說到這裏,聲音中透出了認真:“幾場血戰下來,蕭雲傑你在戰場射出的子彈,撐死就是三四百發,和日軍受過兩年嚴格訓練的老兵相比,也就是人家一個零頭,但是你的槍法,已經達到甚至超越了日軍士兵平均水準。原因很簡單,他們的槍法,是在訓練場上打靶子練出來的,而你的槍法,是在戰場上頂著敵人射出的子彈和炮擊,用敵人的腦袋練出來的!”

把未經嚴格訓練,甚至可以說沒有受過訓練的新兵送上戰場,新兵的陣亡率必然會高得驚人,但是經過數場血戰生存下來的士兵,就會迅速成長為老兵。在戰場上,新兵轉變為老兵的速度,是訓練場上的幾倍,甚至是幾十倍,這也是最殘酷,也是最有效的“以戰練兵”。

“我和郭隊專門研究過‘以戰練兵’能夠讓老兵速成的要訣,我們尤其關注為什麽在戰場上,新兵的槍法能夠以訓練場上十倍,甚至是百倍的速度成長,後來我們得出一個結論。”

趙誌剛站起來,走到辦公室牆壁上掛的黑板前,抓起粉筆,在上麵寫了大大的兩個字——死亡!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亞洲戰場上,士兵們使用的武器,還是打一發子彈,就必須拉一次槍栓的老式步槍,想要有效消滅敵人,就必須瞄準後再扣動扳機,實施精度射擊。誰也不知道自己能夠活著向敵人射出幾發子彈,所以士兵每次瞄準敵人扣動扳機時,都是抱著必死的覺悟。”

日本這個國家,明治維新後經過幾十年發展,已經完成從農業國度到工業國度的轉變,而三十年代的中國,工業發展才剛剛萌芽,中國與日本的戰爭,就是一場工業化國家侵略農業國家的非對稱戰爭。

也就是因為這樣,日軍才會驕橫不可一世,喊出了“三個月滅亡中國”的口號。在戰爭伊始,日軍也的確是氣勢洶洶,打得數倍於己的中**隊潰不成軍,短短幾個月,就攻陷了中國半壁江山。

山河破碎,外敵入侵,在那個戰火連天,就連地球都快要被打紅的瘋狂年代,無數熱血男兒唱著心中無悔的戰歌,前赴後繼地走上戰場,他們在戰火中不斷犧牲,他們在戰火中不斷成長,在八年時間裏,整個中華民族付出了上千萬軍民傷亡的最沉痛代價,整片華夏大地都散發著鮮血的味道,風中都會傳來悲傷的哭泣,但是就在這一片悲傷的土地上,無數平民“以戰練兵”成為了身經百戰的精銳老兵!

八年浴血抗戰,曾經被日本人稱之為“東亞病夫”的中國,硬是打出了一個全民皆兵的情景,把日本侵略者拉入了戰爭泥沼,再也無法掙紮出去,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日本以戰敗國身份,簽下了無條件投降書。

“人在麵臨死亡時,由於精神高度集中,在感覺上時間會十倍甚至百倍地變慢,在死亡來臨前的區區幾秒鍾時間內,很多人甚至會將自己的整個人生重新回憶一遍。在死亡的壓力下,一個人的心髒驟然收縮,又猛地舒張,在這個瞬間,精神絕對專注,無論學習什麽都能達到事半功倍,甚至是十倍的效果!”

趙誌剛盯著燕破嶽和蕭雲傑的眼睛,沉聲道:“這種訓練,就像是在火山口上走鋼絲,危險而精彩。如果你們隻是抱著‘當兵後悔三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這種可有可無的心態進入部隊,又覺得當特種兵很牛逼、很拉風,有過這樣的經曆回家後可以向身邊的同伴吹噓,而擠進了始皇特戰小隊,那你們最好現在就選擇放棄。”

燕破嶽和蕭雲傑當然都明白,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以戰練兵”的訓練方式,固然讓他們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別人需要幾年時間才能積累下來的能力,但是同時必然有著高致殘、高死亡率風險。如果沒有足夠強大的信念支撐,他們就算是再勇敢,再膽大妄為,也不可能長時間堅持下去。

在無過便是功的體製內,趙誌剛為他們設計這種高風險訓練,本身就已經承擔了巨大風險。趙誌剛必須要評估,他們兩個人,有沒有資格接受這種風險過於巨大的訓練。或者說,他們有沒有在危險與逆境中崛起,硬生生衝出一片天空的潛力。

蕭雲傑率先開口了,他灑然道:“我從小就爹死娘嫁人,隻能死皮賴臉地在一堆所謂的親戚家裏看著白眼混日子。被他們像踢皮球一樣踢來踢去,就這麽吃著‘親戚’牌百家飯長大,能讀完高中,已經是意外之喜。”

蕭雲傑雙手在空中比畫出一個瓶子的形狀:“我在十五歲時,住在二叔家裏,後來又寄宿到學校,每周才回去一次,每次回去我都帶回去這麽大一個瓶子。嬸子給我的生活費,就算是隻吃饅頭,都吃不飽。所以我每周回家,都要從鹹菜缸裏撈一瓶子鹹菜。而嬸子在這個時候,總會在我身後,不陰不陽地說上一句——吃貨,鹹菜疙瘩都鹹不死你!部隊對我來說,就是天堂啊。”

蕭雲傑臉上的表情很認真,他真的沒有開玩笑:“不用再吃那難吃得要命的鹹菜疙瘩,每頓都是好幾菜一湯,有葷有素,管飽管夠,每個月還有津貼拿,我享受了這麽多原來根本不敢奢望的事情。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別說是拚上命訓練,就算是戰爭真的爆發,要我蕭雲傑扛著炸藥包上戰場去炸碉堡,又有什麽不可以的?”

趙誌剛沉沉地點了點頭,像蕭雲傑這種人,從小就嚐盡人間冷暖,在他看似玩世不恭的灑脫笑容背後,隱藏著的,分明就是一顆感恩的心。無論是誰對他好,他都會深深地記在心裏,就是因為聽多了類似於“二嬸子”的冷嘲熱諷,他對於獲得力量有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渴望。

趙誌剛沒有掩飾他對蕭雲傑的欣賞,溫聲道:“不怨天,不尤人,屢經挫折,依然堅強得像石頭一樣,而且心懷希望。我相信不出十年,你就會讓那些曾經對你冷眼相看的親戚們後悔,讓他們睜大眼睛看清楚,原來你蕭雲傑才是英雄!!!”

蕭雲傑眼睛裏猛然揚起了一縷近乎瘋狂的火焰,他霍然挺直身體,用盡全力放聲喝道:“是!”

趙誌剛的目光落到了燕破嶽的身上,坦率說,在三個問題士兵當中,他最喜歡,最有所期待的還是燕破嶽:“那你呢?”

“我進了部隊,就沒想著當三年大頭兵,再灰溜溜地離開。我既然當了兵,就要努力在最牛逼的部隊當最牛逼的兵,將來還要成為最牛逼的軍官。”

燕破嶽挺起了胸膛,挑起大拇指對自己指了指:“想做最牛逼的,自然要接受最牛逼的訓練,隻要不是再讓我回炊事班去放羊,指導員您有什麽花的絕的狠的,隻管使出來就是,我爸常告訴我一句話……命硬克死牛魔王!”

趙誌剛開始鼓掌了:“‘命硬克死牛魔王’,好霸氣,好威武,這樣我就真的放心了。”

蕭雲傑在一邊無言地搖頭,心裏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噠噠噠……”

八一式班用輕機槍在有節奏地不間斷點射,子彈一**地打在距離燕破嶽和蕭雲傑頭頂不足半尺的山坡上,子彈在山坡上鑽出一個又一個拳頭大小的彈孔,大把大把的泥土混合著小石子什麽的東西,就那麽紛紛揚揚地向燕破嶽和蕭雲傑的身上揮灑個不停。

沒有經曆過這種實彈掃射的人,絕對無法想象,子彈“嗖嗖”地從距離頭頂半尺多的位置飛過帶來的那種心驚肉跳,更不會明白全身一萬三千六百六十六根汗毛一起倒豎而起狂跳霹靂舞,就連心髒都為之歡呼的刺激。

“燕破嶽,你就是一個二杆,一個不知道‘死’字怎麽寫的癟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