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又一次輾轉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城市的地理位置偏北,不似其他比較溫和的城市,本是秋季末即將入冬的季節,空氣的溫度,早中晚的溫差極大。

身穿著一套保守的衝鋒衣,腳上是一雙平底鞋,已經過肩的頭發被一根橡皮筋隨意的紮起來,盛夏泛著涼意的雙手抄在衣兜裏,從警局裏走出來。

沒有任何令人感到意外的結果。

這個城市的警方,也沒有關於從海裏打撈起什麽屍體或者救了什麽人上來的消息,得到的結果跟她前麵去的幾個城市都一樣,讓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愈發的焦慮。

沒有打撈起來什麽屍體,至少還可以說明他沒有完全的被定了死刑。

可是這樣的狀態持續下去,沒有任何可利的消息終歸是讓人揣揣不安的,心底不由得繃得愈發的緊。

隨意的跟著人行道上走出去一段距離,盛夏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抬頭長長的對著天空呼出一口青白的霧氣,黑白分明的眼珠明亮著彷如空氣裏的寒意泛著涼,白淨的臉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的緣故,也沒什麽血色。

其實她知道,這樣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的搜索著,實際上並不會給她帶來什麽有價值的消息。

畢竟當時出事的時候,遊艇的位置差不多是在海麵中心的那個範圍內,那片海比想象中大得太多,有太小的可能性會把人衝到其他的什麽城市,何況海底生物那麽多,在那樣的情況下,人根本沒什麽幾率能被衝到什麽城市來。

可是不做點什麽,隻待在海城任憑心中急切等待下去的感覺,太過煎熬。

她做不到那樣,會崩潰。

所以即便是明知道可能性小的微乎其微,她還是在不厭其煩的不停的持續著這樣的事情,盡管這樣的狀態持續下去,會令人感到無盡的麻木。

攔了一輛計程車,回到下榻的酒店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左右的時間。

天已經暗下去了。

盛夏一邊拿著手機正跟付東之通著電話,問著他是不是已經回到了海城,因為他是陪著她來到這個城市,並且給她找的酒店把她安頓下來,在這個沒有飛機場的城市裏,自然也就沒有飛機通行,於是他是乘坐長途火車回去的。

對於一個自小就養尊處優沒有吃過太大苦頭的人來說,他連坐火車都還是第一次。

所以自然避免不了一片哀嚎。

不過又怕讓盛夏自責,哀嚎完了付東之又輕佻笑著道,“雖然時間上長得讓人崩潰,不過火車的軟臥高級包廂也是不差的,比飛機的頭等艙舒服。”

不管他說的是實話還是為了安慰她,盛夏的內心都挺感動的。

“忙的話,就不用老抽時間來看我了,好好忙著工作上的事情吧,我會經常給你電話,不必擔心我一個人在外麵會怎麽樣。”

“再看看咯,有時間我高興去就去了。”

“……”

盛夏有些無奈頭疼。

又在電話裏跟他說了幾句話,乘坐著電梯到達她房間的那一層時,她走了出來,對他道,“我已經到房間了,你既然已經回到了海城,先好好休息。”

付東之應了一聲,電話掛斷。

盛夏也走到房間的門外,將手機收回去的同時,她掏出房卡來刷開房門,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時,率先灌來的是一陣流水聲。

盛夏一震。

屋內還沒有開燈,窗簾的帷幕隻打開了一邊,空間裏的光線極度的黑暗,隻有從窗外投射進來並不怎麽明亮的燈光。

人在黑暗中,耳朵是最為靈敏的。

何況從浴室那裏傳來的流水聲,根本大得讓人無法忽視。

浴室裏有人?

盛夏的目光即刻就朝著浴室的方向盯了過去,目光尤為警惕而防備,本來在腦海中第一時間冒出的念頭是小偷之類的犯罪人員,可後麵想想又不太說得過去。

能有什麽小偷進來的第一時間不先翻開她的東西,反而是悠哉悠哉的跑去浴室裏做什麽?

除非這個小偷不稱職。

可在陌生的城市裏,盛夏在這裏又沒有熟人,自然不可能是她什麽認識的人,何況這裏是酒店的房間,沒有房卡進不來……所以這個人的手中有房卡?

能有她房間房卡的人……酒店經理?酒店前台?或者是清潔人員?

又或者是其他什麽,用了什麽辦法要到她房卡不明來頭的人員?

看著霧霾玻璃後有一個挺拔的模糊人影的模樣,從人影身高跟體型來看,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女人,意識到對方是個男人,而且看著對方這麽悠然自得從容的在浴室裏似乎是在洗著澡,盛夏有一瞬間的錯覺,覺得是她進錯了房間或者拿錯了卡號。

可這樣的情況想想似乎也說不過去,畢竟她之前是用了這個房卡刷門進來過的,所以不可能是她進錯了房間拿錯房卡。

所以就是有男人進了她的房間了。

一顆心徒然就緊繃起來了,在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麽身份,並且是原因目的的情況下,盛夏輕手輕腳的從**的枕頭底下摸出防狼噴霧劑跟防狼電擊棒用來防護。

接著,兩手都拿好了東西,並且是做好了準備,她警惕著小心翼翼的朝著浴室走過去,悄無聲息的慢慢靠近。

可就在她差不多靠近浴室門時,正在猶豫著是該她直接推門而入,還是敲門引誘對方出來的考慮中,浴室裏的水聲在這時驟然停下,知道對方是洗好了澡要出來,盛夏頓時更為緊張了,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防備著。

果真,一分鍾不到的時間,浴室的門被人從裏麵拉開,接著一道被浴室燈光投射出來的影子落入盛夏的視線裏。

在對方的一隻腳跨出浴室門時,盛夏掐準了時機,猛地從旁邊竄了出來——

顧慮不了太多,先電暈他再說!

然而她的電擊棒還沒能觸碰上對方男人的身體,他就好像已經先發現了她,在她伸手過來試圖電暈他之前,他率先一手精準的扼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往旁邊一帶,錯開了電擊棒跟他身體的觸碰。

可盛夏不止有這一手的準備,在拿著電擊棒的手腕被對方抓住控製著時,她同時伸出放在身後那隻拿著防狼噴霧的手。

但又是失算了,防狼噴霧都還沒能按下去,她身體被男人率先一帶,接著,身軀被男人壓在了浴室的玻璃上,與此同時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從頭頂上方流瀉而出,“是我。”

盛夏一震。

當她錯愕著詫異的抬起頭來,借由著浴室裏的燈光看見眼前男人俊美五官的麵孔時,心裏頭狠狠地悸動了下。

那一張熟悉的五官,就這麽猝不及防的闖入她的視線內。

她呆住了。

大腦瞬間雪白成了一片。

男人的身上隻在下半身圍了一條浴巾,露出他健碩的胸膛來,渾身上下還是濕漉漉的,雖然頭發被浴巾擦拭過,但此刻也還是滴下水珠來,晶瑩的水珠瞬間他的臉龐,他的喉結以及他精壯的鎖骨肩膀流淌下來,麵孔被浴室裏的燈光照亮,依舊俊美得致命。

有那麽一瞬間,柔和燈光照耀在他的臉上,讓她感覺他忽然俊美得不真實。

或者本來出現在這裏的他,搞不好真的是她的錯覺。

對視著她空茫呆滯的眸子盯在自己的臉上,他無奈著,倏爾是淺淺的笑,鬆開了她的手腕,改為捏了捏她的下頜,“看什麽,分開還沒一個月,這麽快就不認得我了,嗯?”

“慕……慕淮南……”

盛夏呆呆的,嘴裏無意識的念叨出他的名字,仍舊還沒太能反應過來。

慕淮南嗯了一聲,轉而是低眸掃視了眼她手中的電擊棒跟防狼噴霧,“安全意識不錯,至少這些東西靈活運用上了。”

這些東西還是她離開之前他給她準備的。

慕淮南抬起她的下頜,俯身吻上她的唇,唇角帶著低柔的淺笑,“給你一個獎勵。”

當男人的唇觸碰上她的,那溫熱的溫度跟熟悉的感覺襲來時,盛夏直至現在才意識到,這不是她的錯覺,而是真真實實的,他現在就站在她的麵前,親吻著她的唇。

可是她大腦還是很空白著,以至於男人吻上她的唇後,非但沒有離開,反而是愈發深入的索吻著時,她都忘卻了應該推開他的本能。

直至男人的吻越來越灼熱的滾燙,仿佛是恨不得要把她吃了一樣的令她快要不能呼吸時,盛夏這才慢半拍的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

可能他也沒有想要保持這樣持續太久下去,在她試圖推開他的時候,他順勢著也鬆開了她的唇。

“你……”

盯著他的麵龐,盛夏喃喃著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一時間卻又不知話要從何說起,半天也發不出一個具體的音節。

慕淮南低笑了一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概也知道他突然出現在這裏,於她而言是多麽難以消化的事情,於是也沒想要她開口說什麽,牽著她的手腕,帶著她朝房間那個不大的單人沙發走過去。

“你先坐下,我換衣服。”

把她帶到沙發中坐下來之後,慕淮南將她手中的兩樣東西都拿開丟在一邊,然後打開了房間的燈,在方才觸碰上她肌膚時發覺她的手冷得冰涼,於是又拿起遙控器把房間裏的暖氣打開,爾後才回到床沿邊,扯開了浴巾,拿起**屬於他的一套衣物慢條斯理的換上。

盛夏就這麽呆呆的看著他行雲流水的在房間裏自顧自毫不避諱的樣子。

直至他將衣服穿上了之後,她才猛地從沙發中站起來,“你不是應該在各地的子公司出差視察麽,怎麽會在這裏。”

他忽然就出現在她的房間裏,讓她的內心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衝擊,導致她半天隻能問出這麽一句話。

慕淮南穿整好了衣物,抬眸看她。

見她還有些木訥著,他朝她走了過來,卻是不答反說,“餓了麽,晚餐我提前訂好了,先去酒店下麵吃點東西,還是先洗個澡再下去?”

盛夏也沒有回答他,而是道,“在附近的城市公司視察,然後順路來的這裏?”

慕淮南淡淡嗯了一聲。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付東之沒有跟沈助理得到他的行程,也沒辦法跟他聯係得上,而她跟他就更不必說了,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他們甚至連一個消息都沒有。

慕淮南淡笑看著她,“想知道你在什麽地方,沒有那麽困難。”

盛夏想了想,似乎的確也是這樣,畢竟她住過的每一個酒店,都用她自己的身份證登記著的,就算不問別人,他也可以通過她登記的身份證信息找到這裏來。

這種事情,對他來說,的確沒什麽困難的。

至於可以拿了房卡進她房間的這種事……出示一下他們的結婚證就好了。

一下子就明白了所有,盛夏便不多說什麽,他會跑來這裏找她,出於什麽樣的原因,大概她也能知道。

若非想念,又何必如此。

慕淮南看著她身穿著衝鋒衣,近日來她連續不斷的奔波令她的神情看上去已經有了些疲憊之色,本是想讓她去洗個澡放鬆一下精神的,可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腕表時間,不多的時間根本令人連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費。

他牽過她的手,“先去吃點東西再說,嗯?”

盛夏對視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也因為一時間,她的確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慕淮南也沒有再多加征求她的意思,牽著她的手,帶著怔怔的她便轉身朝著房門走過去。

乘坐電梯,來到樓下酒店的餐廳,由著服務員的帶領,慕淮南帶著盛夏徑直來到之前早就訂好的位置中坐下。

他的出現,太過意外也令人毫無防備心理,以至於直到在位置中坐下後不久,盛夏才突然想起來他們之間的隔閡,像突然就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橫在他們中間,她的態度由初時的呆愣空茫,逐漸就恢複了麵對他時該有的冷淡。

盯著麵前餐桌上被擺上來的晚餐食物,盛夏道,“我不餓。”

“不餓也吃一些。”慕淮南拿起碗,盛了半碗的湯放到她麵前,“先喝點湯,暖暖胃。”

盛夏看著他,遲疑了不過三秒鍾,最後還是斷起碗來把湯喝下。

說不餓……隻是逞強出來罷了,想想又覺得沒有必要逞強,而除了早上就沒有進食過的她,實際上早就餓了,在他的麵前,沒有必要矜持什麽。

接著也不用慕淮南招呼,喝了些湯,感覺胃舒服了不少,盛夏不做扭捏,拿起筷子便夾菜。

慕淮南笑看著她,背部懶懶的靠著背椅。

“你不吃?”注意到他連動也沒動一下筷子,盛夏問。

他唇角的弧線輕悅著,好聽的嗓音道,“之前已經用過。”

盛夏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不過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她也沒有理由多問下去,幹脆就低頭扒飯,整個過程選擇盡量的將他無視。

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也不清楚如今的這個處境下,究竟應該能對他說什麽,因為直到現在也沒有關於盛斯顧的什麽消息,不論過去怎麽樣,唯有這件事,是讓她永遠都沒辦法忽視的。

而慕淮南大抵也知道她如今的狀態,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讓她為難,又或者是本身他也不太清楚能跟她說些什麽合適的話,在她用餐的過程中,他沒怎麽開腔,除了偶爾會用紙巾幫她擦拭一下嘴角,雖然這樣的行為在盛夏發覺到後她就自己擦了沒讓他碰她,他幾乎就是坐在她對麵的位置中,看著她。

不知道怎麽回事,分明是沒怎麽去看他的表情,甚至都不會去看他的眼睛,但盛夏總感覺他現在盯著她的眼神充滿了一種別樣的意味,很綿長,很深沉,很不舍也很珍貴。

她想忽視他都有些做不到了。

吃了些東西之後,盛夏幹脆放下筷子,掀起眼皮來,“你想對我說什麽。”

她總感覺他有話要對她說,而且很多很多,有種怎麽都說不完的感覺,本來覺得她不應該問他這種事情的,他們之間最好是沒有交流那就再好不過,以免太過沉重的心理負擔會令人扛不住。

但不知怎麽,她還是忍不住衝動的問了。

可是慕淮南卻僅僅隻是提唇笑了下,眸光依舊的柔和著,淡聲隻回答了她兩個字,“沒有。”

“……”

“現在隻想這麽看著你,好好的把你的樣子牢牢記下來。”縱然內心裏的確是有很多的話想說,然而真正麵對她時,他想做的,隻有這件。

即便什麽都不說,即便沒有交流,單單是能這麽看著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雖然實際上,她的模樣包括她每一個神態的表情,都早已經深刻在了他的腦海中,鑲嵌在他的骨血裏,但隻要還能再多看一秒鍾,都是彌足珍貴的記憶。

他甚至連其他的事情完全一點都不想做,哪裏都不想去,單純的隻想時間定格在這一秒鍾,無止無休的凝望著她。

隻有天知道,事實上他想念她想得都恨不得將她擁進骨子裏。

盛夏卻覺得他這種話太過沒有意義,拉開了椅子站起身,“我覺得,按照我們如今各自的態度不太合適說這些話,慕總工作繁忙又不想被人打擾而差不多完全斷絕了跟所有人的聯係,那我也不耽擱你的時間,先回房休息了。”

她拉開椅子起身的間隙,已經轉身朝著電梯的方向走過去。

那種久別重逢的喜悅感,在如今不合適存在於他們之間,她對他還能做到的,僅僅隻有現在這般。

然而當她的腳跨進電梯時,身後也有男人的腳步跟了上來。

盛夏轉身回來,就見慕淮南站在她的身側。

她蹙了下眉,一動不動著。

慕淮南倒是幹脆,伸手直接按下了電梯的樓層,電梯的門隨之很快緩緩關上,雙手抄在筆致的西褲裏,似乎並沒有要離開的架勢。

盛夏不說話,也不故意的做出什麽事來。

“我時間不多。”慕淮南終於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平靜的望著電梯的門,眼眸底下有她看不到的暗淡,“在這裏待不了太長的時間,沒多久就要離開。”

沒有多久就要離開是有多久盛夏沒有去問,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指一天,還是兩天,或者三天後會離開這裏。

她也不去問。

畢竟問多了,總是會讓人感到別扭的,即便想開口,到了最後也隻能沉默。

慕淮南對於她的沉默是意料之中的,也不介懷。

淡笑了下,他偏過頭來看她,“還是很生氣?”

這不是明擺著的麽……何況應該不能說是生氣吧,具體點來說,他們的感情早就被他一手摧毀了,還能跟他處在一個空間裏,這已經是她很大的忍耐了。

盛夏低垂著眼簾,望著地麵。

慕淮南又道,“接下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見你,你也別去找我別聯係我,我經常換地方,除了工作上的事手機不會怎麽用。”

這種話聽著怎麽都不像是單純的,她的聲音微冷下來,“放心好了,你不見我,我求之不得,當然不可能會去找你也不會聯係你,你想去做什麽,忙多久都沒關係。”

慕淮南笑,“那就好。”

“離婚協議準備好了麽。”既然連那種話說出來了,應該離他們離婚也不久了,盛夏甚至覺得他應該已經準備好了,說不定方才就是散夥飯,要不然怎麽會說想多看看她的這種話,“如果有一起帶過來的話,你簽字了我也會簽字的。”

她想,若是他下定了決心,她也不會再磨磨唧唧直到現在也沒給他一個肯定答案。

可是慕淮南卻道,“這件事等你忙完,回了海城再說。”

盛夏斂眸,又沒再多說話。

他側頭盯著她低垂著麵無表情的臉,一段時間沒見麵,她有了些稍稍的變化,把頭發紮起來了,模樣也消瘦了些。

而盛夏也早早就注意到,實際上他也消瘦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忙的。

狹小的電梯內隻有他們兩個人,仿佛在將該說的話說完了之後,兩個人都共同的沒什麽語言了,長久的沉默開始在他們之間蔓延,隻不過他盯著她不曾偏移一分的視線,卻是越看越深,眸子裏流露出來炙熱而瘋狂的情緒,越來越甚。

驀然,盛夏的肩膀被男人突如其來的按到牆壁上,一個根本無法再矜持下去狂熱的吻傾覆而來。

“唔……”

背部緊緊的貼靠到電梯內的牆壁上,盛夏的下頜被男人一手強迫的帶了起來,讓她不得已的承受著他炙熱得突然間是瘋狂起來的深吻,緊接著他的手便開始不再安分,急切著像是恨不得立刻就剝開她身上的束縛,將她不留餘地的當場占有。

他的溫度,忽然是灼熱得滾燙,吻得她大腦一片空白,這樣被動而承受著男人狂熱的吻時,她眉梢都有些不自覺的蹙了起來,“慕……”

想說什麽,但完全是發不出一個清晰的音節。

當她一開口想要說話時,他的吻反而更為深入了,貪婪著就像遊走在沙漠裏的生物忽然找到了水源一樣近似瘋狂的攝取,骨子裏瘋狂叫囂的聲音讓他瞬間沒了理智一般,之前所有裝腔作勢的一本正經在這一刻崩塌得徹底,內心深處源源不斷的念想讓他根本無法再保持優雅從容。

隻想把她融入骨血裏,不顧一切的。

電梯內的溫度仿佛在瞬間就升高了,灼熱滾燙的感覺好像燃燒了盛夏身上的每一個細胞,她被他突然間狂亂野性起來的氣息包裹得不留縫隙,這樣的吻令她根本毫無招架的餘地。

在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提示著他們房間的樓層已經到了時,本就被他雙手帶著半掛在他身上的盛夏,又被男人撈了起來打橫抱在懷裏。

當房間門被打開了之後,她被他抱著大步進來扔到**。

旖旎激**的雨水交融,來得格外的凶猛狂熱,盡管語言上沒有什麽交流,可彼此對彼此熟悉的程度,絲毫沒有生疏。

承認這種事情會有些羞恥,還好慕淮南什麽都沒說,可盛夏清清楚楚的知道,差不多一個月時間不見的他們,實際上不僅僅是他感到了饑渴,她也是。

所以不論這一場翻雲覆雨的戰火如何激烈,她都沒有開口拒絕,沒有主動的表現出太大的熱情,隻不過情不自禁的聲音還是出賣了她對這一刻的滿足。

就像遺失了彼此的兩個人,在短暫中終於找到彼此,鍥而不舍。

——————

盛夏累到有些迷迷糊糊的睡去時,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左右的時間。

當淩晨的時間一到,掉在地上的手機驀然準時的響起一陣來電鈴聲,而響起鈴聲的手機,是來自於慕淮南那支並沒用過的。

原本隻有沈助理跟保鏢知道的手機號碼,如今多了一個人。

因為盛夏的困倦,慕淮南早已經停止了馳聘掠奪,當他全神貫注的借著床頭上的橘黃色燈光注視著她的麵龐時,精神頓時被驀然響起的手機分散了注意力。

怕手機鈴聲打擾到她的休息,慕淮南輕蹙了下眉,將一隻枕在她腦後的手臂輕輕的抽了出來。

起身,給她蓋好被單,挺拔的長腿下了床。

撿起地上手機時,瞟見號碼是來自於那個人的,慕淮南滑過接聽,放到耳邊。

他還沒說話,那頭的人便率先道,“時間到了。”

簡單的幾個字,是什麽意思代表了什麽,沒人能比慕淮南更清楚,淡淡的闔了下暗淡著空寂的眼眸,沒有開腔說一句話,然後便將通話掐斷。

回身,他重新折身來到床邊,低眸注視著**女人熟睡著的容顏,他的眸子逐漸流露出深刻的貪戀不舍。

倘若時光能在這一刻停止,他願意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直到永恒——

“那就以後有什麽事都別再瞞著我,不論什麽事情,你都必須得跟我說,不論大事還是小事。”他的腦海中徒然響起那一次去教堂,因為當初讓她跟陸止森結婚的這件事他想要將功補過,然後她對他說的話。

當時的他戲虐著,“我還能有什麽瞞著你的,嗯?”

“這種事隻有你自己才能知道了。”她說,“你要是真心想要瞞著我什麽,我能知道才是奇怪的。”

然後她又道,“你還沒回答我的。”

他低吟淺笑,宛如大提琴上的磁性嗓音,低低的應了一個字,“好。”

這個承諾在他回答她的那一秒鍾的時候就是在欺騙她,直到現在,也還是這樣。

大概他真的是有些死性不改,怎麽都不願意把那件事說出來,因為不願意讓她看到他無能的樣子,也不想讓她知道這種事情早早絕望,雖然這麽做有失公平,但起碼能好一天是一天,比起讓她知道後所做的每一件事仿佛都帶了最後一刻的極致色彩,到最終有極大的可能性而誰也不願意被迫的分開,還不如一切都保持著原本該有的樣貌,該是如何的,就是如何。

無聲無息以最為平淡的狀態分開,總比紅轟轟烈烈著肝腸寸斷的畫麵要好得太多。

起碼不會讓人那麽難熬。

起碼至少現在誰都可以平靜得更多。

不過還好,該做的事都做完了,該是隻屬於他們單獨的時間空間也已經有了,記憶跟經過都存在著,結局……不論怎樣的結局,他都做好心理準備了。

“你應該會恨我的。”低眸注視著她,手指輕輕的描繪著她臉上的肌膚,剛說完這句話卻又覺得不對,慕淮南低笑,“不,是一定會恨我。”

盛夏沒有任何的反應,應該是徹徹底底的睡著了。

他知道她睡著的時候,是沉的。

所以並不怎麽顧忌,接著又低低淡淡的道,“不過我希望你別恨,還能來找你,我一定會來,不管在什麽地方。”

如果……還有可能。

沒再繼續多說些其他的什麽話語,慕淮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將她熟睡中麵孔牢牢的記在腦海的深處裏,他俯下身吻了一下她的眉心她的唇,低淺著的嗓音,分不出是什麽意味來。

他說,“我走了。”

低低淡淡的聲音,彷如從遙遠的天際邊傳來。

盛夏的睫毛動了動,卻沒有睜開雙眼。

——————

和之前談判的內容一樣,當他來見了盛夏最後一麵,時間過了淩晨十二點,慕淮南收拾衣物穿上,整理好自己後走出酒店的大門時,他走出來沒有太遠的距離,在拐角的時候,一輛武裝的越野車在他麵前停下來。

越野車的駕駛位上坐著一個軍裝打扮的司機,副駕駛也坐著一個男人。

對於這輛車慕淮南並不怎麽陌生,畢竟就是這輛車將他送去的酒店,見到的盛夏,並且除了跟盛夏在房間裏之外,他幾乎時時刻刻的被監視著。

監視的來源就是副駕駛座上的那個男人——慕宗銘。

甚至為了以防他任何時候有逃跑的可能性,慕宗銘甚至搜刮去了他身上所有的東西,手機也被監視起來了,但凡是任何有利於他的東西,通通都被拿了去,身上除了一支手機之外,慕淮南除了衣物便其他什麽都沒有。

這麽被動的局麵,現在也隻有慕宗銘能對他做到這個份上。

越野車後座的車門,被後麵的一個慕宗銘的人推了開,隨後慕宗銘的聲音也飄了出來,“直升機在兩公裏外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上車,我們現在可以出發了。”

慕淮南盯著眼前的這輛越野車,目光仿佛透過了車前的玻璃,落在副駕駛座上的慕宗銘身上。

他想到了那天慕宗銘帶著一幫人毫無防備的衝進醫院,強迫著他必須要跟他們離開的事情。

他當然是抗拒掙紮過的,隻不過縱然他本領再大,在那樣的局麵下還是被慕宗銘占了上風,畢竟慕宗銘知道他本事不小,兩三個人根本奈何不了他,所以就多帶了一些人。

慕宗銘沒有親自動手,可是被幾個軍人的鉗製,以慕淮南如今消瘦下去的身體哪裏還能是什麽對手。

在幾番談判下,慕淮南不得已的答應跟他離開,前提的條件是,他得再來見盛夏一麵。

慕宗銘本是拒絕的,可也知道拒絕下去按照慕淮南的性格恐怕想帶走他會很艱難,於是就隻好答應。

可是現在,寡漠的眸子盯著這輛越野車,慕淮南後悔了。

“你的要求我已經做到了,也讓你們見了也許是最後一麵,你沒有任何的遺憾。”慕宗銘下了最後的命令,“上車。”

——————

盛夏沒有真的睡著,隻是迷迷糊糊著,她隱隱約約的知道慕淮南貌似接了一個電話,然後他來到她的身邊對她說的話,也還有點印象,特別是在最後一句話。

當他說了一句離開的話語時,她便徹底的清醒過來,然後是聽見他離開的聲音。

他一離開,開著暖氣的房間忽然仿佛是又冷了下來。

在**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始終都無法入眠,心裏就跟被什麽堵著一樣,難受到了極致。

終於,她還是起身了。

快速的穿好衣物,拉開房門,她步伐快而急切的朝著電梯走去。

心裏頭難受著,壓抑著,仿佛是即將要崩潰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個人太多的時間,也太長的時間沒有見他的種種緣故,當他仿佛南柯一夢的出現在她的麵前之後,她清楚的知道,現在她想再去見見他。

因為他說他要走了。

去什麽地方她不知道。

而他也說會去很長的一段時間,具體是多長……她開始後悔方才為什麽沒有遵循本能的去問。

還是不想就這樣結束,即便可能會離婚的感覺是如此的清晰,但怎麽都還是不想就這麽斷了跟他的聯係,故意的離開海城一直在外套逃避著現實,就是因為她不知道如今他們到底應該怎麽發展才是正確的。

可是既然他現在真的要離開,他們之間是什麽結果似乎都被揭露出來,可現在卻又清晰的認知到,她還想要再看到他。

就是現在,立刻的,她想要見到他。

這樣的念頭在她腦海中瘋狂的盤踞著,令她走出酒店的步子越來越快,走出去沒幾步甚至跑了起來。

這個城市天氣不一,一天的溫差極大。

當盛夏衝出酒店的大門時,外麵正在飄著雪,雪下得不是很大,可還是為這一刻的空氣帶了無盡的冷意。

然後,她的腳步停下。

站在馬路邊,盯著酒店前的馬路中來來往往亮著燈的車輛,她沒有看到慕淮南。

他走了。

已經不在這裏了。

盛夏忽而低低的笑出一聲來,泛酸的鼻子令她低笑出來的聲音都帶了哽咽,就好像是在短暫的時間內經曆了一場海市蜃樓那般,冰涼的空氣裏似乎並沒有他來過的痕跡,一切都像是她自己的幻覺。

他離開快得彷如夢境。

也許……真的隻是她的幻覺。

——————

慕淮南徒然就後悔了,這樣的後悔來自於什麽他知道。

並不想跟那個女人分開,這是他腦海中唯一一個瘋狂的念頭,因為跟她待在一起的時間,哪怕什麽都不說的沉默著,他也嫌不夠。

很貪婪。

但他本身就是一個貪婪的人。

所以在慕宗銘落下最後一個字眼叫著他上車的時間,慕淮南幾乎沒再有任何一秒的猶豫,他徒然便轉身朝著酒店大門的方向衝去。

然而慕宗銘似乎早已經預料到了這一麵的可能性,早早就安排了人,當慕淮南轉身衝向酒店門口時,立刻從兩側竄出來五六個的男人,身著軍裝,拿著手槍,槍頭對準了他。

然而這樣危險的東西卻被慕淮南給徹底的無視了。

他直接就掀翻了前麵的一個人。

隻不過似乎都預料到了是這樣的結果,另外的人立刻就圍聚上來擋住他去路的同時把他包圍。

慕淮南是怎麽跟這些對峙著大動手腳,他不記得了,好像完全是憑著本能的紅著眼睛戾氣迸發的將擋住他,試圖鉗製他的人一個又一個的掀開,一股腦兒的凜然著氣勢衝向酒店的大門。

可惜終究不是對手,即便他已經像個沒有理智的野獸,可依照他如今的身體狀況,哪裏是這些人的對手。

在拐角的時候他終於還是被人按到了地麵上。

他掙紮著,憤怒著,猶如被困住而暴走的野獸。

慕宗銘看到他這個樣子便推開車門下來,淩厲而來時他一把拿過其中一人的手槍蹲下身來對準了慕淮南的腦門,“你再是這樣,信不信我真會一槍崩了你!”

“那就開槍。”慕淮南笑得瘋狂,雙眼赤紅著,目光卻是比他還要淩厲而凜然著,“開!”

“你——”

慕宗銘簡直是被他氣瘋了。

慕淮南笑得更肆意也更瘋狂了,完全是在挑釁著,“不敢麽。”

憤怒當頭,若是放在別人的身上慕宗銘早就開槍了,可偏偏對象是慕淮南,他不能這麽做,也不敢這麽做,“我答應過你爺爺跟你父親,隻要你有事我一定會盡所有的能力幫助你,如果不是慕家現在靠你支撐,按照你現在這麽野的性格我早就一槍解決了你,你知不知道你的身體現在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那你知不知道,對我來說沒有任何事情比她重要?”

“這又怎麽樣,如果你的身體不好你就能跟她在一起麽,遲早還不是要分開。”

“那也總比跟你們走浪費沒有意義的時間好。”

“跟我走就是在浪費時間,沒有意義?”慕宗銘目光淩厲逼人,“我這是在救你!”

可這對慕淮南來說,是在剝奪他的生命,是在害他,是在浪費他僅剩不多的時間。

現在他的時間太珍貴,珍貴到他不想跟盛夏分開一分一秒。

整個身體都被人按在冰冷的地麵上,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縱然他使出渾身的力道。盯著慕宗銘那張臉龐,他逐字逐句地道,“事實的結果是什麽樣你跟我一樣清楚。”

慕宗銘目光冷沉而淩厲,“即便如此我還是必須得救你!”

“可我隻想跟她在一起。”

“現在可由不得你選擇,我已經讓你浪費了不少的時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到了這個境地,你別妄想還能由著你自己胡來。”慕宗銘冷冷地道,“我告訴你,我完全有能力可以把你強行綁走。”

是把他打暈還是讓他麻醉陷入昏迷,他有的是辦法。

“但我沒有那麽做。”慕宗銘說,“你知道原因是什麽?”

慕淮南已經想到了什麽,目光忽然是全然的憤怒著,赤紅著,像是要殺人一樣,可是忽然不知道視線越過慕宗銘的肩膀看到了什麽,他一怔,鬆懈了幾分。

慕宗銘側頭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又回頭來看向他,殘忍著笑道,“對,就是因為她。”

“……”

“你若是再不配合,不肯老實安分的聽從我的每一句話,我有的是機會讓人把她解決了,你以為你派著盯著她的那點人能做得了什麽?你知道我完全可以不必親自出手,就有的是辦法讓她出現意外!”

慕淮南渾身的戾氣倏然滔天的迸發,視線殺人一般的赤紅瘋狂,“你敢——”

慕宗銘冷笑,“那得要看你怎麽表現。”

“……”

慕淮南渾身的氣勢像一頭凶猛的獸,在跟慕宗銘對峙的視線餘光裏,他分散的注意力看見了那個女人失望站在原地,似乎是終於也不抱期望了,轉過瘦弱的身體,朝酒店的大門走進去。

那一刻他差點的就嘶吼的叫出她的名字來,隻是在慕宗銘也將手槍的槍口對準了盛夏所在的方向時,他硬生生咬碎牙的強忍下來。

用盡了渾身的力量,他壓抑而艱難地強硬吞回了所有的聲音。

在盛夏的身影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之後,慕淮南也沒敢做出什麽事情來。

慕宗銘滿意了,放下了搶,回頭對他冷笑,“還好你沒有太讓我失望,不然下一秒可能她淌血的模樣就倒在酒店門前了。”

慕淮南紅了眼眶,她消失不見的身影跟被強迫壓抑下來的衝動令他紅著的眼眶裏泛著淚光,死死的盯向慕宗銘時,像是要把他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