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瞑界入口。

明夕玦漠然地看著守在從幻瞑界出來的雲天河、柳夢璃和慕容紫英,還有臉色極度蒼白的韓菱紗,眉宇間一片冷肅。

“……大哥,一切……都是你騙我嗎?”雲天河聲音顫抖,明夕玦卻覺得很鬱悶,當初就不應該在雲天河糾結“到底是叫你師伯好還是師公好”的時候幹脆說“要不你叫我大哥好了”這句話,弄得現在跟自己不承認衰老一般,實在是太過鬱悶,但雲天河並沒有發現明夕玦的走神,而是繼續質問,“你和掌門都在騙我?!其實……你隻想取回望舒劍,隻想升仙,隻想強奪幻瞑界的靈力?!”

聽見這樣的指責,明夕玦不幹了,他可從來不喜歡自己身上有髒水,所以他冷冷地回答:“除了告訴你當年之事,我並未多說過半句話。”

雲天河一愣,發現好像還真的是這樣,明夕玦隻是陳述事實,甚至連個人感情色彩都幾乎沒有摻雜進去,也就完全談不上欺騙,這麽說,自己完全是硬要湊上去的?但他還是咬牙:“可惡!我是那麽相信你!!”

明夕玦不知道為什麽還能夠扯到這句話上去,但縱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何況他被這樣公然指責,所以他就故意將韓菱紗是望舒宿主的事情講出來,反正這也是劇情嘛!

但不知道為什麽,說完韓菱紗的事情之後,雲天河突然低頭,沉默了好久,才說:“……大哥,你知道嗎?……當初我娘她……她最喜歡的人其實是你啊……”他一向以為自己的父母恩愛,所以在鬼界聽到事實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現在公然在眾人麵前講出來,無異於打玄霄的臉,但對他自己也是很大的傷害。

明夕玦聽見他這樣說隻覺得可笑,剛想說什麽,卻在看見雲天河神色的時候止住,輕聲道:“罷了,過往之事,何必再提。”

“不,大哥,我去鬼界見了爹的魂魄,他還一直在等你,他說害得你這麽慘,他一定要當麵跟你說對不起,才去投胎……”雲天河以為明夕玦不相信,急急地說。

明夕玦唇角揚起一個譏諷的弧度:“不必了,與其見麵後再次不歡而散,倒不如不見。倘若他雲天青是在鬼界的血煞台或是陰魂森等了我十多年,我或許還會去考慮見見他。”沒有承受他所受的痛苦,想用一句道歉就解決問題?他絕對不會接受的!

雲天河低頭:“……大哥……這是我最後一次喊你大哥了……”

明夕玦沒有說話,覺得似乎在看一場荒誕的戲劇,完全沒有他就是主演的感覺。

“你說你控製了羲和劍的力量,我卻覺得,你這個樣子,好像爹說過的心魔深種,已經完全不是你了……”雲天河抬起頭,神情堅定,“你我從此再無關係!你把望舒劍給我,我不能讓你再害菱紗!”

“你說什麽?”明夕玦不悅。

“你做的不對,我不要你當我大哥了!把望舒劍還來,我不想借你!就這麽簡單!”雲天河喊了出來。

接下來,明夕玦完全是按著劇情走,但內心裏湧現的卻是深深的失望。

在沒有見到雲天河的時候,他的確有抵觸,但接觸過雲天河之後,便發現赤子之心實在是……隻可惜……

自己可以沒有去看玄霄有關夙玉和雲天青的記憶,都會有這種悲涼的感覺,那真正的玄霄呢?他對這一家都付出了感情,得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十九年的冰封,千年的囚禁……現在的一切仿佛就是十九年前的重現,同樣是理念不合,同樣是好兄弟,同樣都是為了女子……命運還真是諷刺至極!

見到慕容紫英居然不肯回來,夙瑤也極為失望,明夕玦便道:“這是你的不是,隻重視他們的修為,從來沒有注意過他們的心境。”

“你是說……”

“慕容紫英外冷內熱,還沒有堅定目標,連上山最初也隻是為了調養身體,所以此時才如此容易被蠱惑。”

“玄霄師弟,你說,我們真的錯了嗎?”

“基於貪欲而衍生的計劃,本來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如果不是為了保住瓊華,我定會滅了妖界替十九年前死去的師傅、大師兄和眾位師兄弟報仇。”明夕玦平靜地說。

夙瑤又問:“那瓊華見妖即殺的理念呢?有沒有錯?”

明夕玦沉吟良久,才道:“錯了。”

“是麽?”夙瑤有些絕望,“瓊華堅持這麽多年的理念,居然是錯的……”

“瓊華創建的時候,仙妖大戰才過去不久,當時這個理念自然是對的,但現在人族已經占據絕對的優勢,現在所謂的妖族中倒有一大半是獸族,更有性情溫和的,這些不必殺,可瓊華卻恪守傳統,沒有任何改變,所以這個理念到現在又是錯誤的。”明夕玦回答,“若是有一日,人族和妖族大戰再起,就像當日正魔之戰一般,我相信魔道很多人修行的功法其實沒有那麽傷天害理,但既然是敵對,見到就殺便沒有任何錯誤。”

“是麽?”夙瑤卻笑了,“希望這次大劫之後,瓊華能夠得到新生。”

隻可惜,他們確是看不到了。

※※※

卷雲台。

明夕玦將靈力輸入羲和,眼看陣法將雙劍形成劍柱,拉動整個瓊華峰慢慢飛升,感覺極為愜意。

這就是力量麽?修真者的力量,足可以移山倒海,令滄海成為桑田。在見識過這樣的強大之後,他又怎麽會允許自己重新變得弱小?

這時,在寂靜的卷雲台,腳步聲顯得無比清晰。

夙瑤極為惱怒,嗬斥:“何人如此大膽!不是吩咐過,任何弟子不可闖入卷雲台?!”她轉過身,眉頭輕皺,“慕容紫英?”然後又看見他身後的雲天河和韓菱紗,便一甩衣袖,“哼,仍不死心,想奪走望舒劍嗎?”

慕容紫英依舊恭敬:“我們並非來奪望舒劍。”

明夕玦破天荒主動和慕容紫英講話:“是青陽和重光讓你們來的?”

“玄霄,我來這裏,是勸你放棄飛升。”雲天河說,明夕玦卻是動了真火,雲天河不過是他的小輩而已,縱使是個普通人,見到長輩也要加一句叔叔伯伯,但他倒好,居然直呼自己的名字!可雲天河不知道這一點,繼續說,“你用雙劍飛升,隻會害人害己……不為別人,就算為你自己,也不該繼續下去!”

明夕玦冷笑:“這麽想要回望舒劍嗎?借口拙劣之至!”

雲天河搖頭:“不是借口!青陽長老說,就算你力量再大,也已經入了邪道,隻是自己還不明白!”

“青陽和重光為了奪得掌門之位,放走玄霽和夙玉,導致玄震師兄所中之毒無藥可解含恨死去。被我揭穿此事無臉見人,若非當時瓊華大難臨頭,他們就會被永遠囚禁在清風澗,你們根本見不到他們。所以他們素來對我和夙瑤充滿了元氣,如今他們說什麽,你就信了?”明夕玦從來沒有說過這件事,就是為了此時拿出來當王牌,雖然青陽重光已經後悔了,但玄震的命再也救不回來,明夕玦此時揭露此事可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雲天河、韓菱紗和慕容紫英都愣住了,顯然是不知道有這件事情。

韓菱紗向來聰慧,她已經明白雲天河如果和玄霄辯論那是找死,隻會把自己給繞進去,所以示意慕容紫英從夙瑤那兒找突破口,慕容紫英便道:“掌門!弟子始終不明,您執掌瓊華多年,所有行事向來以門派為重,如今之勢,樓宇冰封,河水汙濁,分明不是正道所趨,掌門為何還要執意飛升?!”

“三代鑄劍,一朝乃成,瓊華派多年夙願,傳於我手中,豈能輕言放棄?”夙瑤不知道神界有沒有人在看,所以隻能擺出一副毫不留情的樣子,“與玄霄一同使用雙劍,乃是我自己決定,飛升成與不成,皆看天意,我也隻有順勢而為!”

慕容紫英問:“若是不成,瓊華派就此自毀,又該如何?!”

夙瑤冷冷地說:“你三人未曾了解吧?此番飛升我和玄霄隻拉動了瓊華主峰,絕大部分都留在其他峰上,我身為掌門,自然不會拿瓊華弟子的命去賭。若是不成,頂多也就是我和玄霄葬身於此,也說明了你們是對的,與瓊華並無太大影響。”

聽見夙瑤這樣說,他們又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