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決別亦連連

肖子恒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前,身子靠在椅背上,右手指間飄出縷縷的煙塵。天色漸沉,夕陽的投射下室內一片昏黃,深刻的五官此時被浮上一抹不協調的柔和色彩。靜默的人,煩亂的心,深邃的雙眸凝視著左手中的照片,嬌小玲瓏的女人眉眼如初,顰笑依然。他的心狠狠的抽痛,他忘不了當初自己初見她時的怦然心動,柔軟順直的長,小巧微翹的菱唇,神采飛揚的杏眼,美好的讓他無法用語言去描述自己內心的悸動。當時的他就在感慨,這樣一個嬌媚的小女人他用一輩子都會看不夠,疼不夠的。可是後來他卻輕意的放了手,放得幹脆、放得決然。她為了他畢業後留在了這個陌生的城市,他是她在這裏唯一可以依賴的親人,可是他卻讓她淒然的離去,孤零零的一個人漸行漸遠……

雕刻般的麵容終於鬆動,肖子恒狠狠的吸了口煙,手指利落的把燃燒的煙體掐滅在水晶煙缸內,修長的手指執起話筒拔了個內線電話。耿天瑤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晰柔美:“子恒,有什麽事情嗎?”

肖子恒聲音平靜,“天瑤,下班後一起晚餐吧,我有事情同你說。”

耿天瑤笑得尤為動聽,“好啊,看來我們倆想一起去了,我正好要和你商量下婚禮的事情,我們一會兒見。”

撂下話筒,肖子恒的手指撫摸著照片中的人,目光漸漸柔和。是該把問題解決清楚了,他不能再這樣的等下去,這一分一秒對於他來說都是痛苦的煎熬。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他小心的把夕妍的照片收放好,才站起身穿衣離去。

肖子恒與耿天瑤一起步入電梯,員工們很自然的為他們二人騰出較為寬敞的地方,在他們的眼裏這耿天瑤就是他們的老板娘。耿天瑤和同事們點頭微笑,而肖子恒則一臉嚴肅的注視著電梯上閃動變化的數字。顯然大家已習慣了這樣冷漠不苟言笑的肖總。到了一樓二人走出公司大門,上了肖子恒的奔馳車,肖子恒利落的打著方向盤,“今天吃粵菜吧!景園那裏說話也方便。”

耿天瑤溫柔的一笑,“沒關係的,去哪裏都一樣。隻要不是辣的就行,你的病剛好,少碰這些刺激性的食物。”

肖子恒的目光中劃過一絲不忍,片刻又恢複平靜,他安靜的開著車,肖子恒一向話少,耿天瑤也不打擾他,望著街景想著自己的事。肖子恒把車子泊好熄火。轉過頭看了耿天瑤一眼,“到了,下車吧!”

進入預訂的包間,肖子恒點著菜,耿天瑤一聽都是她喜歡吃的菜,心裏頓時象抹了蜜似的。外人看來這個肖子恒冰冷淡漠缺乏熱情,可是她知道,他是個很重感情的男人。

耿天瑤剛上大一時就知道學校裏有這麽一位風雲人物,**,挺拔俊逸。籃球打得極棒,年年拿高額獎學金,可是除了籃球卻不參加學校的任何活動。這樣一個孤傲冷漠的人卻吸引著學校裏眾多學姐妹們的心,隻是她大一的時候,大四的肖子恒已極少在學校裏出現,她很幸運的在校圖書館裏偶遇了前來查資料的他。那個溫暖如春的下午,耿天瑤手中的頁也沒有看進去,眼裏心裏都是對麵這位專注看書的男人。就那一次,她就愛上了他,她當時想的是,她一定要嫁給這樣的男人。

肖子恒為兩個人的水晶杯裏緩緩地注入紅酒,執起杯子望著對麵的女人,“天瑤,感謝你這麽多年來為我所做的一切,謝謝你!”

耿天瑤心裏酸澀的脹痛起來,以往的酸甜苦辣,到今日的苦盡甘來。一切都仿佛得到了回報。她目光溫柔的注視著他,“子恒,不要和我說謝謝,我們是最親密的人,這是我心甘情願為你做的。”

肖子恒的心裏賭得鬱悶,她越是如此,他越是不忍心開口。他伸手為耿天瑤布著菜,語氣溫和,“多吃點,吃飽了我們再談事。”

耿天瑤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遐想中開心的吃著飯,而肖子恒卻隻動了幾口,他此時是難以下咽,心裏窒悶的不能通暢。

終於他等到耿天瑤已不再動筷,這才深深的注視著她,字字清晰,頓,“天瑤,我們分手吧!”

耿天瑤本是笑意盈盈的俏臉,聽到他的話後,驀然僵滯。 良久她不自然的扯了扯唇角,“子恒,剛剛在說什麽?我沒有聽清楚,來,你怎麽吃得這麽少,你不是很喜歡吃這個菜嗎?還有這個味道也不錯的

,你試試看,口味喜不喜歡?”

肖子恒看著正忙碌著為他夾菜的天瑤,纖手不住的抖動,夾了幾次菜都沒有成功,他再也忍不住,伸手取下她的筷子,握住她的手,這時他才現這冰冷的素手竟泌出冷汗來。

“天瑤,我們分手吧。你不要這個樣子,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能和你結婚,是我辜負了你的愛。天瑤,你是個好女人,你一定會遇到更好的男人,我們放了彼此好嗎?”

說著肖子恒從西服裏麵取出一張支票,推了過去,“我真的不知道該如此補償你,如何去安慰你,天瑤,這錢你收下好嗎?我的心裏還能好受些。”

耿天瑤的雙眸氤氳,她伸出手挑起支票,認真的看著上麵的數字。她努力地想看清楚那後麵到底有多少個零,可是視線一片模糊,什麽都看不清,她終於放棄,頹然的放下手。難以置信地看著肖子恒,“子恒,你認為這些錢能買來一個女人五年的青春嗎?它能換來一個女人嘔心瀝血的為你打理的事業嗎?它能補償一個女人所失去的一切嗎?”

肖子恒的心似被刀尖劃過,撕裂般的疼痛,“天瑤,我知道不能,我欠你的,我無法彌補。可是我不能再欺騙你,那樣對你也不公平。這段時間我也想了好多,包括你,包括夕妍,包括我們的未來。可是我的心明確的告訴我,我愛的是夕妍,我不能再傷害她了。四年前錯的是我,我不能再繼續錯下去。天瑤,我不會和你結婚,我們必需結束,再牽扯下去對你對我都不好。”

耿天瑤的眼淚越湧越多,她雙手顫抖的把支票撕的粉碎,揚灑在肖子恒的麵前,“不,我不同意,我堅決不同意。子恒,現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們的婚禮,都知道我耿天瑤將要嫁你為妻,你現在這麽做讓我情何以堪?你就是這麽為我著想的嗎?”

肖子恒目露痛苦,“天瑤,你也是個驕傲的女人,你何苦要去愛一個不愛你的男人?要強求一份不幸福的婚姻?”

耿天瑤搖著頭,“我在遇到你之後已不知道什麽叫驕傲,我默默的為你做著一切,我甘心情願的陪伴你五年,我為的是什麽,我就是要做你肖子恒的太太,你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不幸福,能和你在一起,這就是我的幸福。”

肖子恒無聲的歎息,“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幸福,天瑤,幸福應該是相互的。”

耿天瑤狼狽的站了起來,仰起頭直視著他,“子恒,你口口聲聲的說不能傷害她,可是你卻忍心句句的來傷害我,你認識她幾年?你們在一起隻不過兩年而已,而我呢?從我十九歲遇見你,就愛上你,我愛了你整整七年,我們在一起已經五年了,子恒,你不能這麽的狠心。她可憐,難道我就不可憐嗎?”

肖子恒坐在椅子上竟無言以對,他錯開她幽怨的目光,無力的懇求,“天瑤,對不起,你就放了我吧!”

耿天瑤這一刻才現自己是何其的悲哀,何其的可笑。她最愛的男人,她無怨無悔追隨了五年的男人,她要即將嫁給的未婚夫,竟在求她放了他。她淒涼地笑了起來,笑得她眼淚濺飛,語氣中充滿了無盡的悲哀,“子恒,你在求我嗎?一向高傲如你,一向不開口求人的你,竟在求我放了你,放了你去和另外的女人在一起。你夠殘忍,夠無情。好,子恒,我現在就來告訴你,我不答應,我絕不放開你,我死都不會答應你的這個請求。”

說完,她不再看他,拿起皮包快的走出房間,門砰的一聲重重的合上。

肖子恒呆滯的坐在那裏,久久無語。這一刻他的心是難以抑製的鈍痛,一下一下的挫到他的四肢百骸,連他的神經都疼痛起來。這種結果他不是沒預料到,可是他沒想到的是天瑤的態度意會如此決絕。他此刻是後悔莫及,這種結果是他自己種下的,是不是他就該甘心情願地去承受這份苦果。

頹然的回到家中,把自己關在書房裏,集中精神看著公司此次合談的項目資料,可是腦袋裏一片混亂,心裏更是煩躁不安,總是落不到實處。最後他喝了兩杯濃濃的黑咖啡,強迫自己看進去,還好,可算是平複了淩亂煩躁的心緒。

深夜,肖家的複式樓裏寂靜無聲,肖母在送上來一碗海參粥後,就去休息了。肖子恒在圖紙上最後審核著,叮……一陣響亮的電話聲突兀的響起,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的刺耳。

肖子恒的心驀然的一顫,伸手接起分機,耿天磊的聲音冰冷而急躁,“你給我馬上過來,天瑤自殺了,現正在醫院裏搶救……”

電話在手中脫落,掉在出清脆的響聲。肖子恒傻傻的坐在那裏,心猛然的跳動著,仿佛要從胸口撞出來,片刻他又猛然驚醒,快下樓,拿起外套和車鑰匙,往外急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