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沒掙紮的痕跡

天瑤驚得猛然抬起頭來,客廳的沙上不知什麽時候坐了一個人,雕刻般的臉上由於背光顯得的暗晦不清,唯有一雙炯炯的黑瞳正深深的望著她。

她的心瑟縮了一下,有些遲疑的走過去。耿天磊靠在沙上,麵無表情的望著她,這個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這個和自己在一起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妹妹,她的下半輩子真的要在監獄裏度過嗎?如果說自己對憎恨的瑤母能痛下狠手把她扔進去,可是這個與自己有兄妹之情的妹妹,自己能做到不講情麵的讓她前途盡毀嗎?

心尖的鈍痛向全身迅蔓延,他記憶裏她六歲來到耿家就象一個被遺棄的小貓瘦弱不堪,怯懦抖,一雙驚恐的大眼睛偷偷瞟著所有的人,看著他衝她微笑,懦懦的喊了聲哥哥,那一年,他耿天磊一個獨生子終於不再寂寞有了自己的親妹妹,盡管她總躲著自己,可是他總是溫和的望著她,他想讓她知道,以後不要再害怕,這裏有他保護她,他是她哥哥。

天瑤看著天磊直直的盯著她,心裏越加悚,她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哥,我媽呢?你把她弄到哪裏去了?”

耿天磊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的聲音淡定無波,“我給她換了個長久的地方,衣食無缺,是個養老的好地方。”

一向聰明的天瑤這時的腦袋卻有些短路,她渾沌的望著他,“什麽地方?”

耿天磊麵容終於鬆動,一個嘲諷的冷笑展露在酷臉上,“天瑤,你是明知故問呢?還是在裝聾作啞?看來你們母女都有裝傻的癖好。”

天瑤目光一滯心神懼震,她錯開他的注視,飄忽的目光竟看到浸泡在咖啡杯裏的手機,那殷紅的顏色豔了杯子,卻冰了她的心。她的手抑製不住的顫抖起來,“哥,我不懂你再說什麽,你告訴我,你把她弄到哪裏去了?”

耿天磊的視線也停留在咖啡杯上,語氣卻是篤定的, “她在警察局,你不要急,一會兒我就帶你去配合調查,你也好好的交待下,你是怎麽教唆你母親幾次買凶殺人的,不惜殘忍地製造了一場人為的車禍。”

天瑤的驚魂未定,就被這句話震飛了魂,她跌坐在沙上,目光緊緊的盯著對麵的男人。她的大腦在運轉著,她的腦海裏驀然劃過母親叮囑的話,她慌亂的心漸漸平靜,她在計量著勝算的機率有多大。忽然她飽滿的柔唇彎了起來,語氣沉穩平緩,“哥哥,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你在誣陷自己的親妹妹。我是不會跟你去警局的,我沒有任何事情要交待,他們想調查盡管去調查吧,我也想讓他們還我清白。”

耿天磊意味不明的望著她,“天瑤,你們母女做的事還用得著我一件件的幫你們列出來嗎?”

耿天瑤茫然的搖了搖頭,“你剛剛說的那些事,真的與我無關,這樣吧,你讓警察來調查此事,他們能證明我是被冤枉的。”

耿天磊雙眸溢出笑來,這個妹妹真是得其母的衣缽真傳,母女倆一樣的狡猾,心機夠深沉。他取出手機,隨意的玩轉著,“本來是想讓你自己主動交待問題,爭取寬大處理,可是現在看來你並不稀罕這唯一的一次機會,那好吧,證據我已交到警局,我就讓他們來親自拘捕你。”

“天磊,你不能這麽做,她是你親妹妹,你給我停止一切行動。”耿父的聲音微喘,他一路匆忙地趕到,推門進來就聽到這個兒子的驚人之語。他慢慢走近兒子,目光陰鬱冰冷,“芮羚呢?”

耿天磊玩味的望著父親,“我已經把她送到警局,現在被正式收押了,證據確鑿就等著量刑了。”

耿父的身子一晃,天瑤快步走過去扶住父親,

這個老人此時已經被氣的渾身顫抖,臉色暗沉的盯著自己的好兒子,果然這個兒子夠狠夠絕,完全沒把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裏。

蒼老的聲音厲聲地質問著他,“你現在是不是還要把天瑤也送進去,你這個逆子,你怎麽下得去手,她是你親妹妹,你竟然能做到無情絕義。天磊,你給我馬上住手,我決不允許你對她下手。”

耿天磊的眼中笑意漸濃,他手裏把玩著手機,狀似不在意的低語著:“如果我不呢?”

耿父眼裏已是滔天怒火,他望著這個囂張的兒子,語氣沉痛,“如果不,我將罷免你總經理職務,取消你一切權力,包括你的繼承權。”

耿天磊酷眸一暗,笑得索然淒涼,“很好,真的很好,看來在你的心裏我與我的母親已經可以隨意放棄了。三十多年的夫妻之情,三十年的父子之情,你都可以盡數消去,一點都不值得顧慮,很好,真的很好……”

耿父的心驀然一痛,他的眼眶濕潤,“天磊,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怎能放棄你,我隻是要你放過你妹妹。我們耿家人丁不旺,到了這一代就隻剩下你們兄妹倆,我不能讓你毀了她,我不能看著我的女兒被她的親哥哥親手送進監獄。天磊,你捫心自問,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父親嗎?你這樣做,是不是想把我給活活的氣死,讓我死不瞑目啊?”

耿天磊望向窗外,眼裏點點瑩光閃動,“有些事我們可以原諒她,有些事老天都不會原諒她,她這一次錯的太離譜,買凶殺人,現在那個受害者還躺在醫院裏,變成一個長眠不醒的植物人。你讓我怎麽原諒她,她一次次的犯錯,毫不悔改,下一次她還要做出什麽更殘忍的事來?”

耿天磊轉過頭站了起來,緩步走近父親,眼裏有著不容忽視的絕然,“爸,你真是老了,你現在竟糊塗的包庇凶手,還好你糊塗我並不糊塗,沒有人能改變我的決定。”

耿父失望的看著他,語氣冰冷,“你不惜一無所有也要毀了她?就為了那個女人嗎?”

耿天磊嘴角不斷的上揚,“我不會象你一樣,讓自己的妻子傷心難過,到老都不讓她安生,你真的憐惜疼愛我的母親嗎?如果是,你為什麽把那個女人藏在這裏,你不知道她是母親心中最深的痛嗎?你讓母親情何以堪,你是不是也想把她活活的給氣死,讓她也死不瞑目啊?”

耿父的嘴角抽*動,滿臉盡顯痛楚,這是他最愧疚妻子的地方。

耿天磊盯著父親,酷眸愈現寒冰,語氣凜冽起來,“你難道不奇怪嗎?為什麽最近公司的股票空前高漲?”

耿父目露疑惑,隨即眼神一暗,“是你,你暗中……”

耿天磊笑得冰冷,“你不要忘記了,我母親持有耿氏o%的股份,她有權參與公司的決策。在加上這段時間不小心被我收購的7%的散股,外公生前的摯友喬老手中8%的股份也已通過律師轉賣於我,這樣我手中已經持有耿氏5%的股份,也就是說我已經掌握了耿氏的控股權。我現在才是耿氏最大的股東,爸,你說你現在還能取消我的一切權力嗎?”

耿父不敢相信的看著他,手指憤怒地指著他,“你這個逆子,你媽不會縱容你做這種冷血的事情。就你手裏的股份能說服董事會的董事們支持你嗎?”耿父被這個囂張的兒子氣的手指不住的抖動。

耿天磊收斂笑容,頓,“我母親昨天上午已經委托律師把手中持有的o%的股份正式轉讓給我,並且母親已經拜訪了董事會的老董事們,已經獲得了絕大多數的支持。你不要忘記,那些老董事們都是外公一手**來的人,對於外公唯一的女兒,他們是傾力支持的。”

耿父怒火攻心,身子忽然一晃手捂著胸口,麵色痛苦的倒下,耿天磊大驚,他趕緊抱住下滑的父親,和天瑤一起把他平放在沙上。天瑤慌張的撥打急救電話,耿父緊緊握住兒子的手,艱難的吐著語句,“天磊,我求你,不能毀了天瑤,你如果想讓我死,讓耿家家破人亡,你就去做吧。”

耿天磊的目光裏溢滿了擔憂,他望著臉色慘白的父親,這個昔日霸氣果斷的男人,此刻已銳氣全失,盡顯蒼老憔悴之態,頭上隱隱泛著銀光,此時正目光哀求的望著他。他的心重重地一擰,脹澀的酸痛充斥著他的心,耿父的手越握越緊,“天磊,你答應我,我隻求她平安無事。”

天瑤再也忍不住,撲在父親身上痛哭起來,耿父的眼角溢出淚來。耿天磊的心前所未有的撞擊著,內心在激烈地天人交戰,自己蒼老的父親在懇求他,這個傲然一切嚴厲苛刻的父親居然在求他。他內心深處最堅冰的角落開始鬆動,一寸一寸地軟化,他的眼裏終於滑下淚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疲憊無力,“我答應你,我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