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斟酌,文氏集團是老牌集團,不過在這之前他們已經開發了新科技產業,有些許基礎。秦氏集團主營房地產酒店之類,這個領域對他們來說算是陌生,不過騰躍在這個項目上投入很大,資金方麵很充足。”

秦安泰很想讓自己看起來不在意,一旦他表現得在意了,就是被他的兒子秦時拿捏住了,便在這場威脅之爭中落了下乘,可當顧行州說起這些話的時候,他還是偏了偏頭,專注地聽了起來。

顧行州又道:“怎麽?突然問起這件事,你是改變主意了嗎?”

改變什麽主意?

秦家一家三口的反應出奇的一致,雖然沒說話,但注意力都聚集在了秦時和他的手機上。

秦時沒說話,電話那頭的顧行州以為他還沒想好,又開口說道:“之前不是還說你的私事和公司的事不摻雜在一起,讓我直接根據事實酌情選擇合作對象,現在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顧行州察覺到了不對勁,能讓秦時改變主意,就隻能是秦家那邊做了什麽,讓他開始動用自己的人脈勢力。

秦時瞥了秦安泰他們一眼,說:“目前還沒發生什麽事,不過我想在合作方麵,你需要再斟酌一下,是否要選擇騰躍,就我們的私人關係酌情考慮。”

顧行州秒懂,回道:“知道了,公司現在會就和你的私人關係酌情選擇合作對象。”

“沒其他的事我就先掛了,有個會還在等我。”

“嗯。”

秦時掛斷電話,收起手機,不等他開口說些什麽,秦安泰就按捺不住了:“剛才那位是行一科技的顧總?”

“顯然是的。”秦時頷首。

聽到現在,就算華藍不懂集團事務,也聽明白了秦時剛才那通電話的意思,她說出了秦安泰心裏想說的話:“不過是和顧總有些私交,這能代表什麽?為了你一句話還能左右一個公司的合作項目嗎?就算顧總拎不清向著你,行一科技其他人會由著他胡鬧嗎?文氏不過是個老集團,論起財力任誰都會選擇和我們秦氏合作吧!”

秦時忍不住笑了:“你還真是自信,不如聽聽秦董怎麽看待這件事吧。”

秦安泰看著秦時的眼神晦暗不明,良久才開口。

“你和顧行州是什麽關係?”問完不等秦時回答,就聽秦安泰又沉聲道:“我不管你和顧行州有怎麽樣的私交,兩家公司之間的項目合作,不是區區私交就能左右的,騰躍準備好了所有,隻有選擇騰躍才是利益最大化,朋友之間,最終還是抵不過利益的。秦時,這是我給你上的商業第一課。”

秦時輕笑了聲:“的確如此,但如果不隻是朋友關係呢?”

鑒於秦時和文宋的特殊關係,這話一出,秦安泰他們的表情頓時變了又變。

秦時瞧著他們的反應更覺得好笑,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不知道秦董在決定找行一科技合作的時候,有沒有了解過行一科技的高層人員,如果沒有的話,我現在可以告訴你,行一科技的第二股東,是我。”

這個消息比秦時和顧行州有那種關係更讓人感到驚訝。

早在對秦家徹底失望,選擇離開秦家的時候,秦時就一直在著手壯大自己的實力,為的就是這麽一天,當秦家想要左右他的時候,他有足夠的實力讓秦家人閉嘴。

“秦董說的沒錯,利益為上,但這並不代表隻有和秦氏集團合作才能獲利,或者秦董也可以像剛才說要封殺文宋那樣,試著在濱海的金融圈製裁行一科技,不過值得一提的芯片是當下最先進的芯片,秦氏集團想製裁行一科技,怕是很難做到。行一科技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秦董自行斟酌吧。”

“斷絕關係,從此不再打擾我的生活,還是為了讓我不好過,放棄騰躍全力推進的項目,目前這兩者的選擇權暫時還在秦董手上,如果秦董為了不讓我好過,寧願舍棄幾個億,我也奉陪到底,屆時秦董大可以看看你能不能封殺我和文宋。”

“最後勸告秦董一句——千萬不要行得不償失之舉。”

沉默了良久,秦安泰竟是笑了出來:“好,你好得很啊!我真是小看了你,沒想到你背著秦家還能在外麵創出這麽一番產業,秦時,別忘了你姓秦!”

說罷,秦安泰便往外走去,腳步有些虛浮,他在強撐著不讓自己在兒子麵前落下風。

身後卻傳來秦時冷淡到極致的回話:“我可以不姓秦,更寧願我不姓秦。”

背對著所有人,秦安泰深吸一口氣,闔眸半晌,而後一語不發地往電梯方向走去。

無人知曉,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在叱吒商場多年的秦安泰心底升起,揪住了心裏最讓他難受的地方。

以前他不管秦時在娛樂圈,是因為他覺得無論秦時發展的怎麽樣,最後都是要回歸秦家的,這樣大的一個集團,誰能甘願放棄?

秦時始終都是他的兒子,不管他內心怎麽違抗,秦安泰將這看做是馴鷹的過程,無論長大的鷹飛到什麽地方,鷹腳上的鏈子始終都在他這個父親手中。

但直至今天他才發現,小鷹早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裏,獨自成長到了他想不到的程度,已經可以展翅翱翔,飛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包括父母,甚至還能成為別人的依靠,庇護他人。

而他自以為攥在手中的鏈子,其實從未拴住雄鷹。

他自詡在商業上運籌帷幄,隻做攪動風雲的人,現在卻在引以為傲的商業戰場上被兒子拿住命門。

可比起商業損失,此刻占據秦安泰心裏更多的是另一件事。

如今他好像是真的,要失去這個兒子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秦安泰獨自在電梯裏陷入回憶,可他卻發現,和長子有關的記憶少之又少,大兒子小的時候,他記憶裏更多的是妻子發狂的畫麵,至於有關兒子小時候的記憶,他能回想到的竟然隻有秦斯年這個小兒子,甚至從幼兒園到大學的記憶都能回想起。

秦時呢?

似乎早在當年他選擇帶著妻子去國外療養的時候,就被他丟在了國內。

不,或許更早。

早在他為了安撫妻子產後脆弱情緒,而忽略長子感受的時候,那孩子,就已經被他弄丟了。

秦安泰懊惱,可擺在他麵前的卻隻有束手無策,他反應過來得太遲太晚了,事情已經沒有辦法掌控。

……

秦安泰走得太快,沒有要等人的意思,華藍和秦斯年被落在後麵。

華藍原想再和秦時說些什麽,但見秦安泰已經乘坐電梯下去,急著跟上秦安泰,隻冷冷掃了秦時一眼,就踩著高跟鞋快步跟上,按下另一個電梯走了進去,電梯即將合上的時候她才發現秦斯年居然沒有跟上。

“斯年!你還站在那裏幹什麽?和他還有什麽話好說?”

秦斯年衝她笑著搖了搖頭,沒說話,也沒動,看著電梯門關上後,才轉過身麵向秦時,臉上已然沒了之前的和善笑意,他不笑的樣子,神情看起來和秦時還有幾分相似,不過細看他的五官還是像華藍更多些,沒有秦時那樣硬朗。

“秦時,你真的不要秦氏集團嗎?”秦斯年神情複雜。

秦時瞥了他一眼,抬步走到電梯旁,按了下行鍵。

等待電梯的時候秦斯年跟了上來,帶著怒氣地按了旁邊不久前華藍乘坐的電梯,而後冷冷開口:“你總是這麽忽略我。”

秦時這才偏過頭看他,沒什麽表情地反問:“你有什麽地方值得我去注意嗎?”

秦斯年一時語塞。

“那你就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秦時不再看他,拿出手機給聞宋發信息問他到了沒有,說他這邊有點事情會晚點到,發完信息才開口:“我以為剛才我已經說的足夠清楚,不明白你還想讓我回答什麽。”

“秦時,你知不知,你總是這個樣子,才讓人討厭!”秦斯年咬著牙說道。

秦時滿不在乎:“我是什麽樣子和你沒什麽關係,我也不需要你喜歡我,秦斯年,以往我不搭理你是覺得沒必要陪你表演那些小把戲,不代表我什麽都不知道,你真的很無趣,而且愚蠢。”

“你說什麽?!”秦斯年瞪大了眼睛:“秦時!我才是你弟弟,你為什麽從來都不正眼看我?”

電梯門打開,秦時邁步進去,轉過身看向秦斯年,冷笑一聲:“因為浪費時間,為什麽不正眼看你,你心裏難道不清楚嗎?秦斯年,你十八了,不是八歲,我沒功夫,也沒想法要陪著你玩那些在父母麵前爭奪寵愛,或是炫耀你擁有了多少寵愛的戲碼,我十八歲之前就已經脫離了家庭,而你,在我眼裏看來就隻是個丟了玩具還要去父母麵前,哭鬧著讓父母給你買新玩具的孩子,你說我為什麽要正眼看你?”

電梯門徹底關上,隻留秦斯年站在原地,愣神了許久,而後瘋狂地按動電梯下行鍵。

哭鬧要玩具的孩子?

秦斯年看著電梯門倒映出的自己,眼神逐漸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