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y有點呼吸不上來, 她降下半扇車窗,外邊喧囂的人聲瞬間躥入耳中。會所在長安街,她隨意往外一瞥, 馬路一側的地鐵站口擠滿了人。

馬上要暑假, 來的大多是外來的遊人,逛完了附近最著名的幾個景點, 準備打道回府。

她目光又落在旁邊的姑娘身上,這人無聲無息,正望著另一側的窗外。

Amy著實有點生氣,忍了忍, 才說:“你往他們中攪和什麽?這幾個人,哪個是善茬兒?司柏燃能放過你?”

夏煙“噯”了聲, 語氣不急不緩:“說得跟我欺負了他似的。”

Amy冷笑:“誰能欺負得了你?”

夏煙點點頭,“那是。”

Amy:“……”

她在心中理清前因後果, 終歸是偏心夏煙, 問:“那司柏燃那小子喜歡你嗎?”

“不確定。”夏煙皺眉,“他那條件,什麽樣的女朋友找不到。”

“也是。”Amy說, “不過他們這種公子哥,脾氣都大, 你別讓他知道你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兒, 就當是才知道, 這樣過錯方就是他, 你是正兒八經受委屈的那個。”

夏煙“噗”地笑了,眼睛亮晶晶的, 不言語。

Amy雖然嘴上這樣說著, 但心裏直打鼓。

她想起前一段時間, 司柏燃來找自己,讓自己當夏煙的經紀人。

她當時非常驚訝,沒想到他會為了夏煙來求自己。她原本堅決不答應,有她自己的原則。

但後來,司柏燃提出了一些非常有**性的條件,令她動搖。

在她答應之後,他還不準她把這件事情告訴夏煙,就說是她自己想開了,想當她經紀人的。

Amy不解,問他為什麽。少年隻是笑笑,說,她肯定不喜歡我插手她工作上的事兒。

那模樣分外認真,絕不是隨意玩玩。

Amy心中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情告訴夏煙。

餘光瞥見這姑娘一臉風輕雲淡,她又忍不住叮囑:“聽見沒?你別以為自己多厲害,娛樂圈裏比你聰明比你有手腕還有背景的人多了去了,收起你那脾氣和小聰明,否則哪天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夏煙打了個冷戰:“你別說的這麽可怕。”

“你以為呢?他家不是普通做生意的人。”

這一點,夏煙早就發現了。

眼見著Amy在這個話題上喋喋不休,夏煙忙捂住耳朵。

Amy看到她的動作,止住話頭,白了她一眼。

片刻,不忘嘲諷道:“別說,你演技的確是可以,剛剛在司柏燃麵前,那受傷的模樣,我看了都難受。”

夏煙又看向窗外,不說話,眸光逐漸黯淡下去。

Amy:“你說司柏燃那孩子現在什麽反應?”

-

司柏燃回了包廂,一進門,包廂裏瞬時安靜下來。

剛剛他和夏煙在外邊短暫爭執,被裏邊的人聽了個開頭。

此刻,大家看到他一個人回來,誰都不敢出聲,尤其是剛才嚼舌根的幾個人。

司柏燃拿上落在沙發的外套,就要往出走,整個人黑著一張臉。

付平津急忙抬手攔住他,“阿司,等等,說好了今天大家夥慶祝一番,好不容易聚這麽齊。”

“慶祝什麽?”司柏燃看著他,冷笑道。

付平津歎了口氣,沒想到司柏燃反應這麽大。

在得知他和卓凡的前女友真的在一起後,付平津也有過懷疑,司柏燃到底是真心的,還是想要以此來氣卓凡。

原本還沒答案,現在看來……

他放輕鬆語氣,說:“人姑娘都走了,你現在追也追不上,東子他們幾個給你道個歉,你先冷靜冷靜。”

司柏燃站定,沒回頭。

陳凡東和身後兩個男人,走到他麵前,“阿司,我的錯,是我嘴欠,明兒我就去找嫂子去。”

明明四周一陣安靜,包廂裏的燈光有點暗,不知是誰,按了下遙控器,調到了最亮。

“結束了。”

“結束了。”

……

司柏燃的腦海中反反複複回響著夏煙說過的這句話,以及她說話時的語氣,看他的眼神。

她的目光中不僅僅是失望,還有一種冷冰冰的陌生。

那種陌生感,一瞬間,讓司柏燃甚至懷疑,兩人是否認識,是否在一起過。

她的眼神中還有一分戲謔,一分解脫。

司柏燃不解。

他隻留下一句“你們哪兒錯了,錯的是我。”

說完,便轉身離開,裏邊的人再說什麽,他都不想聽到。

付平津擔心他的狀態,追出來,搶走他的車鑰匙,說:“我開吧,你去哪兒?”

“先走著吧。”

付平津比他們年長幾歲,事業風生水起,是這波人裏說話最有話語權的,其實用不著像這樣,給司柏燃當司機。

但他一直都很欣賞這個有膽識、有俠氣的男孩子。

他家裏和卓家是姻親關係,真說起來,他和卓凡實際上關係更近一層。

因此,他在初期知道兩人鬧掰後,一直想的是如何幫他倆重歸於好,不太想見到從小一起長大的倆兄弟真的鬧掰。

畢竟那樣的話,他夾在中間也為難。

現在看來,這兩人想重歸於好是天方夜譚。

車子走到路口,付平津拐了一個彎,沿著司柏燃家的方向走。

司柏燃的電話響起來,是施泠白,那邊聲音吊兒郎當的,有點幸災樂禍。

這個時間節點,敢這樣說話的,隻有施泠白一個人了。

“呦,您今兒不是過生日呢嗎,怎麽兄弟我這還沒走到,您就散夥兒了?”

司柏燃不語,過了片刻,開口:“你在哪呢?”

“原本往你那兒走呢,這不是壽星公都走了,我還去幹嘛?回我那破基地了。”

“怎麽?”施泠白頓了頓,“你也要來,正好,我這兒備了好酒。”

“等我。”司柏燃說。

掛掉電話後,司柏燃告訴付平津電競俱樂部的地址。

付平津聞言,驚訝地說:“原來這家具樂部的投資人是小施,我說誰這麽大手筆。肯定沒少被他家老爺子罵吧。”

“嗯。”

“老一輩的看不慣這個,都覺得不就是打個遊戲嗎,瞎玩。不過北京這邊優秀的電競選手的確是挺少的,投資風險挺大。”

“以前缺錢嘛,條件差,厲害的誰會來。”司柏燃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道。

他想到什麽,隨口問:“平津哥,你和你女朋友怎麽樣了?”

付平津愣了愣,轉而一派不正經的模樣,“哪個女朋友?”

司柏燃輕笑,“您逗我呢?”

付平津敲了兩下方向盤,然後說:“就那樣唄,跟家裏耗著,今年秋天她回國。”

“伯父伯母還不同意?”

付平津搖搖頭,歎了口氣,“什麽招兒都試過了,我現在一想起這個,就特累。說句沒良心的話,有時都想分手,幹嘛呀,為了一個人,至於嗎?但一聽到她的聲音,想起以前的甜蜜,就覺得一切都值。人活一輩子,不就圖個樂子嗎,還不跟個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那多沒勁。”

司柏燃之前見過付平津的女朋友,具體長什麽樣他忘了,總之挺文靜秀氣一姑娘,學舞蹈的,好像叫白什麽靜。

他笑笑,“以前,我特搞不懂,你們這種為愛情戰鬥的人,在我眼裏,既是英雄,也是傻帽。”

付平津樂了:“有你這麽說你哥的嗎?怎麽,現在搞懂了?”

司柏燃仍舊笑著,隻是笑意不及眼底,讓人猜不透情緒。他搖搖頭:“沒,現在更不懂了,現在我覺得你們搞感情的都是天才。”

付平津聽他這麽說,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

車子很快到了施泠白的地盤,司柏燃說:“平津哥,你也進去吧,施泠白說他準備了酒,咱哥仨喝一個。”

付平津婉擺手:“我就不去了,還有工作沒忙完,你悠著點兒,別和小施學那些有的沒的。”

“呦,我這一下車就聽到你倆說我壞話。”

施泠白走近,他先看了眼司柏燃,還行,沒哭,又對付平津說,“哥,進我裏邊看看?”

“下次。”付平津笑著,三人在夜色裏又聊了幾句,隨後他驅車離開。

待他一走,施泠白一巴掌拍到司柏燃背上,“進去吧。”

一進屋,司柏燃就說:“你這破屋子,能不能找人來裝修一下,起碼貼個壁紙,我坐這兒,都擔心牆皮會掉下來。”

施泠白聽著他陰陽怪氣的語調,知道這人在借題發揮,估計現在看哪兒哪兒不順眼。

他哼笑一聲,罵道:“事兒逼。”

司柏燃被罵,也不還嘴。

他倒在施泠白的**,望著天花板,方形的燈罩上畫著隻狐狸,讓他一瞬間又想起了夏煙,心中鈍痛鈍痛的,難以抑製。

那種痛像是一把刀子,劃在他的心上。

偏生那刀子不夠鋒利,一下一下的,折磨著人,還不如一刀來得痛快。

施泠白聽著他的長籲短歎,忍不住發笑。

他開了局遊戲,沒戴耳機,遊戲裏打打殺殺的聲音充斥在房間中。

忽然,聽到司柏燃從**坐起,用一種無法理解的語調,問道:“我就不明白了,她為什麽可以這麽輕易地說出結束兩個字,連一句解釋都不想聽,就像是終於擺脫我?”

施泠白原本沒聽清他前邊說什麽。

聽到後來,他愣了愣,連遊戲都不打了,轉身看向司柏燃,不可置信地問道:“不是吧,兄弟,你還沒搞清怎麽一回事兒?”

司柏燃皺眉,不解地盯著他。

“夏煙原本就知道你家和卓家那檔子事兒呀。”

司柏燃愣住,臉色變得陰冷,一字一句問道:“你說什麽?”

施泠白覺得好笑,“不然你以為呢,合著你半天還沒反應過來。”

司柏燃終於想起,他為什麽之前總是說讓自己以後別找他哭,為什麽聽說自己和夏煙在一起的事兒,總是那種反應。

“你怎麽知道的?”

“我……”施泠白頓了頓,不想刺激他,耐心說,“你這是當局者迷,夏煙那種性子,會和卓凡分手後又無縫銜接和你在一起嗎?我那陣子看她總聯係你,心中就覺得蹊蹺。有次見麵,就問了問她。”

誰曾想,夏煙當時也沒否認。

很符合這姑娘的性子。

司柏燃盯著他,眼神像是能噴出火。

“行了。”施泠白安慰道,“本來也是你先利用的人家,現在你倆扯平了。”

他忽而一低頭,看到司柏燃攤開的雙手手心裏,有深深的指甲印。

施泠白一愣,要用多大的力氣,才會掐出這麽深的印子。

他忽然後悔,沒提早告訴司柏燃。

不可否認,他一方麵不相信司柏燃這種千年鐵樹會真的對夏煙動心,另一方麵,他原本也存了兩分看戲的心思。

司柏燃呆坐在**,覺得可笑。

他回想起過去這幾個月的種種,原來她的一顰一笑、兩人之間的甜蜜,都是她一手策劃的騙局。

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她織了一張網,他便心甘情願跳進去,被她捕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