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

司柏燃看著手機屏幕樂了。

還真聽話, 說敷衍一下就敷衍一下。

一棵燃燒的柏樹:“拍完了,今天累不累?”

夏煙看著手機屏幕,除了她的那個句號以外, 其餘滿屏都是他的消息。

她不知道司柏燃怎麽變得這麽話癆, 明明最初認識的時候,這人一臉生人勿近的模樣。

夏煙在對話框中打了一串字, 又一一刪去。

半晌,司柏燃都沒收到她的消息,給她發過去一張截圖。

夏煙沒點開放大,就知道是什麽。

帶有“對方正在輸入中”標誌的截圖……

他倒是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初她也截過這麽一張圖。

一棵燃燒的柏樹:“想對我說什麽, 這欲言又止的。”

明明是文字,夏煙卻覺得這像是一條語音, 她仿佛能聽到他用漫不經心的揶揄語氣,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司柏燃的聲音很好聽, 普通話非常標準, 偶爾才會流露出一點京腔。

夏煙隱約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她說不清是因為什麽。

隻是,很危險。

她從未見到一個人, 像司柏燃這般,說是沒皮沒臉都不為過。

可他偏偏, 又隻在她一個人麵前沒皮沒臉。她知道他本性是一個多麽驕傲的人。

這個認知讓夏煙很不安。

仿佛有什麽東西偏離了她既定的軌道。

但她一向是憑感情、憑直覺做事, 從不按照什麽標準路線。對哪個人有好感, 就在一起談戀愛。喜歡什麽, 就去嚐試。

這次,她本能地猶豫, 不敢追隨直覺。

夏煙心中一陣煩亂。

她沒回司柏燃的消息。

司柏燃討了個沒趣。

他扯起一個無奈的笑, 隨後收起手機, 繼續在電腦上回懟那些給夏煙造謠的人。

他還錄了屏,以防萬一,事態要是繼續嚴重,他不介意讓這些人嚐嚐吃官司是什麽滋味兒。

在網上回了會兒。司柏燃重新翻看夏煙過去的那些微博,透過這些微博,他窺探到了另一個她。

他有時總是忍不住想,她過去是什麽樣子的。甚至還會給自己找虐,想她和她之前的男朋友,在一起時,是什麽樣子的。

司柏燃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癡迷。

他的心動,冰封了長達二十年之久,在二十一歲這年,給了一個叫夏煙的女孩兒。

司柏燃不後悔。

他向來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更敢於承認自己的喜歡和愛。在愛情中,誰多愛一點少愛一點,又有什麽值得計較的呢?

晚上,司柏燃回了趟司家。

司鬆芮上次問他她房間裏的那個世界地圖的拚圖還在沒在了,他說應該在。於是她便說自己想拚了。

司柏燃說再買新的,司鬆芮不同意,隻想要自己當初那幅舊的。自從出事後,司鬆芮越發執拗。司柏燃也是全依著她。

沒想到回家後,在她的臥室裏,司柏燃沒找到那幅拚圖。

問阿姨,才知道因為拚圖太舊了,所以阿姨把拚圖收起來了,換上了新的擺件。

司柏燃“哦”了聲,拉開阿姨說的那個抽屜,看到用裝裱框裝著的拚圖就在最上方。

他拿出來,正準備關上抽屜時,忽然一頓,看到底下的相框。

司柏燃不可置信地拿起那個相框,照片是許多年前拍的,他還有印象,之前也看過。

市裏舉辦文藝晚會,司鬆芮表演舞蹈,他那次被強迫著上台表演鋼琴。這張照片,就是他和司鬆芮一起在後台時,被人抓拍的。

可司柏燃從照片裏看到了什麽?

他想也沒想到,夏煙竟然也在這張照片上。

她站在某麵化妝鏡的旁邊。

少女彼時年紀尚小,身量不算高,可五官已經很精致,脖頸修長,身上穿著表演服,水晶藍色的裙子,即使因為角度問題有些模糊,也看得出漂亮極了。

司柏燃當初不是沒看過這張照片。

可他對這個女孩兒毫無印象。

在整幅照片中,夏煙隻是角落裏一個小小的縮影。

因為夏煙的長相,旁人或許會注意到,但對司柏燃這種當初對女孩兒毫不感興趣、有點臉盲的人來說,根本注意不到。

而現在,在他拿起拚圖,隨意一瞥的刹那,他便一眼看到並認出了十幾歲時的夏煙。

命運往往就是這般因緣巧合。

司柏燃心中跳躍起喜悅的音符。

原來,他和夏煙那麽早便遇見過。

兩人之間的聯係,仿佛又多了一條。

夏煙身上穿的藍色表演服,和司鬆芮身上的相似。她們應該表演的是同一個節目。

原來,她早就和姐姐認識。

司柏燃把相片和拚圖一起拿上,驅車前往療養院。

到去的時候,卻聽到護工說姐姐已經睡了。司柏燃輕手輕腳地進去,把拚圖放在床邊,想看看姐姐,便離開。

沒想到他的動靜還是打擾到了司鬆芮。

現在的司鬆芮,極度淺眠。她輕聲喊:“小燃,你來了。”

“嗯。”

“以後這麽晚就不要來了,這邊偏,路上不安全,或者讓司機送你。”

“沒事兒。”司柏燃把拚圖放在姐姐手中,說,“看我把什麽給你帶來了。”

司鬆芮眼睛亮了亮,“原來還在,我還以為丟了。”

司柏燃有點想問這拚圖是什麽來頭,她為什麽這麽喜歡。可怕和某人有關,觸到司鬆芮的傷心事,便沒開口。

“姐,你要重新拚嗎?”

“嗯。”

“那我幫你拆了吧。”

“好。” 司鬆芮手撐著床板,想要坐起身。司柏燃忙上前扶住她,幫她坐起來。

然後,他搬了個凳子坐在一旁,耐心地把拚圖拆成一小塊一小塊。

司鬆芮看著他,忽然問:“小燃,你最近是太累了嗎?”

“嗯?”

司鬆芮指了指他的眼睛,“都是黑眼圈,臉色也不好。”

“就,”司柏燃抓了抓頭發,撒謊,“趕了個作業。”

他說著,鼻頭有點酸。

沒想到司鬆芮一眼看了出來。

小時候他住在爺爺家,爺爺嚴厲,爸爸媽媽又都不在。身為姐姐的司鬆芮,對他極好,溫柔、體貼,事事關心,護著他。

如果是過去,他估計會告訴司鬆芮自己的苦惱,自己喜歡的女孩兒不喜歡自己。然後讓她出謀劃策。

可現在,司柏燃不想把不開心的事兒告訴她。

北美洲的地圖分開了,司柏燃又開始分太平洋,藍色的色塊,亂糟糟地掉在純白色的床單上,因為陳舊,飛起一片碎屑。

“趕作業?我們燃哥兒什麽時候這麽勤奮了?”

司柏燃笑笑,“這個老師嚴厲,沒辦法。”

他注意到司鬆芮今天狀態不錯,話明顯比往常多了很多。

過了會兒,他問“姐,你認識不認識,一個叫夏煙的女孩兒?”

“夏嫣?”司鬆芮輕輕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在腦海中思索,“不記得了,我見過的人太多了嗎?你有照片嗎?”

“有。”司柏燃從袋子裏取出那張照片,指了指,“這個。”

“哦。”司鬆芮笑起來,“我記得,當時和我在同一個舞蹈班的小美女,你竟然認識她?”

司鬆芮還記得夏煙,司柏燃倒不是太意外。

畢竟司鬆芮記性一直不錯。有時,他寧願她記性差一點。

“嗯。”司柏燃點頭,“姐,你給我講講她吧。”

司鬆芮唇角翹起來,“怎麽,這就是你上次說的,喜歡的女孩兒?”

“嗯。”司柏燃又點點頭。少年眼神明亮,在自己最親的人麵前,大膽地承認著自己的喜歡。

“還挺有緣分。”司鬆芮說。

她沉默片刻,像是在思索和回憶,片刻後,開口:“我當時學了好多年舞蹈,和她合跳的這支,是當時在那個舞蹈機構裏的最後一支舞。”

說到這兒,司鬆芮輕輕笑了笑,“好像這麽多年,學了很多東西,最後都半途而廢了。”

司柏燃不喜歡她這樣笑。笑容有些自暴自棄。

他開口,沉聲說:“那是因為你學什麽,都能很輕易地學得很好,這些對你都太簡單了。”

司鬆芮搖搖頭,不願再說,接著講夏煙:“當時舞蹈排位,她就站在我旁邊,右手邊,小姑娘長得漂亮,舞蹈跳得也靈,別的記不太清了。”

司柏燃沒看過夏煙跳舞。

如果以後有機會,他要看看夏煙的舞蹈。

他也還沒給她唱過歌。

他一定會給她唱的。

“哦,對了,她特別有禮貌,當時我總喜歡給她帶小熊軟糖,然後她就給我買雪糕,每次還買很貴的。”

“小熊軟糖?”司柏燃笑道,“你怎麽給誰都是小熊軟糖?”

“逗小孩的必備物品嘛,給你小熊軟糖,你不就乖乖聽話了嗎?”司鬆芮說起這些時,眼睛彎彎的,像是兩彎月牙。

司柏燃想到什麽,覺得不可思議,有點心急,接著問:“那她以前喜歡吃小熊軟糖嗎?”

“忘了,哦,她說她以前都不怎麽愛吃糖的,但好像低血糖還是什麽原因,身上總是常備糖。不過她說她很喜歡我給的小熊軟糖。”

司柏燃輕輕笑起來,心中閃爍著隱秘的喜悅。他和夏煙過往之間的聯係,又何止一條?

原來,兩個人都喜歡吃小熊軟糖,不是沒有原因的。

當初給他們糖吃的,是同一個人。

司柏燃想把這些聯係,都通通告訴夏煙,來證明,他們之間的緣分,早已深深建立。

從很早很早就開始。

在他們吃的每顆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