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教授好。”

“劉老好。”

眾人紛紛打招呼。

劉明達微微點頭,臉上仍舊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樣,讓人望而生畏。

劉何君呼吸都粗重一些了,雙手不停握了又鬆,鬆了又握。

許陽就在一旁看著劉何君,總感覺這劉何君反應太大了。

等劉明達走近了,劉何君用力地屏住氣,急促地叫了一聲:“爸。”

劉明達轉頭看他,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劉何君卻如蒙大赦,趕緊往後撤了一步。

劉明達看向了許陽:“許醫生來的挺早啊。”

許陽笑道:“這不早就跟何君在這裏等你嘛。”

劉明達與許陽握手,說:“一切還好吧?劉何君沒給你惹事吧?”

劉何君悄悄抬頭看一眼,然後又趕緊低下頭。

許陽說:“怎麽會呢,劉何君醫生是我們醫院中醫婦科的專家呢,行醫做事,都很謹慎。”

“那就好。”劉明達點點頭。

劉何君吐出一口氣,看了看許陽,露出感激之情。

會議開始。

劉何君就跟個鵪鶉似的,低著頭默默記著筆記。

午飯。

劉何君坐在許陽旁邊,很快劉明達也發現許陽在這裏了,也就坐在了許陽的另外一邊。

本來還吃的好好的劉何君,一下子飯都不香了,隻敢小口小口扒拉,都不敢發出什麽聲音。就更別說聊天說話了,因為他知道他爸最不喜歡的就是吃飯的時候瞎聊天。

“你至於嗎?”許陽有些哭笑不得。

劉何君頭更低了。

許陽看向劉明達,問:“要喝點什麽嗎?”

劉明達搖頭:“不用了。”

劉何君低著頭,眼睛亂飄。他還在想要不要提醒許陽一下,他爸不喜歡吃飯時候聊天。

結果突然又聽到他爸劉明達說:“現在明心分院還好嗎?你們那個傳承班辦的怎麽樣了?”

許陽回答:“挺好的,第一批學員已經畢業了,現在奔赴各個崗位了。”

劉何君差點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他爸怎麽還跟許陽聊上了,說好的食不言寢不語呢!

劉何君一臉不爽地用筷子戳米飯,合著弄來弄去,就他這個親兒子地位最低。

“吃飯就好好吃飯,戳什麽戳!”

劉何君嚇得肛門都提起來,趕緊正襟危坐,不敢動了。

許陽對劉明達沒好氣地說:“你至於嗎?”

劉明達板著臉道:“先吃飯。”

許陽無奈搖搖頭。

飯後。

繼續開會研討。

傍晚時,會議結束,主辦方準備了晚飯,但劉明達卻拒絕了。

劉明達對劉何君說了一聲:“走吧。”

劉何君趕緊跟許陽道別:“許醫生,我要跟我爸去一趟公墓。”

“嗯?”許陽露出疑惑之色。

劉明達道:“是去給我師父上墳,平時老沒機會,清明重陽這樣的日子,也都在忙碌。現在來到蘇洲了,再怎麽說也該去祭掃祭掃。”

許陽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劉何君愕然地看著許陽,他都要感動了,許陽這麽照顧他的嗎?連祭拜也要跟著一起去,可是,他爸也同意嗎?

“好。”劉明達想都沒想,就點了點頭。

劉何君一噎。

三人坐上車,采買鮮花和拜祭用品,去到了錢老的墓前。

劉明達上前拜訪祭祀物品。

許陽內心也起伏難定,在他人生最穀底的時候,是錢老把他拉出來的,他的這些臨床基礎,也都是跟著錢老學的。那些年的種種,第一次跟師時候的青澀和懵懂,也都泛上了心頭。

拜祭完之後,劉何君上前去收治東西。

而劉明達看著老師的墓碑,長長地歎了一聲。

許陽問:“歎什麽氣?”

劉明達搖搖頭:“就是……感覺有些累。”

許陽道:“你呀,也別老是繃著。我……我聽人說,你年輕的時候,也還是挺隨意的,還有點咋咋呼呼,這怎麽老了老了,脾氣變得這麽大了,跟恐怖的封建大家長似的。你看看你兒子,四十多了,還被你嚇得沒完。”

劉明達看著自己兒子忙碌的背影,他皺起了眉:“許陽,你是不知道。我以前是很隨和的,也不發脾氣。行醫很多年都是如此,帶徒弟了,都還這樣。”

“他們不懂,我也是耐心跟他們說,也不會罵他們。哪怕是犯了錯,我也隻是讓他們回去多想一想,再認真一些,仔細一些,謹慎一些,少犯錯誤。”

“可惜啊,我的寬容,卻也引來了大錯。”劉明達有些唏噓。

許陽看向了他。

劉明達回看許陽:“後來,有次下處方的時候,我一個學生寫錯了,把三七寫成了土三七。病人怕我們醫院收費貴,結果拿著藥方出去抓藥了。那病人本就有嚴重的肝病和胃病,長時間一服用,造成了無法挽回的結果。”

“唉!”劉明達搖搖頭:“所以在那之後,我就這樣了。嚴肅點不好嗎?嚴師出高徒,嚴苛才會減少犯錯。對他們太輕鬆隨意,是對他們不負責,更是對來求診的病人不負責。”

許陽這才知道,原來還有這樣的緣由,他道:“話是沒錯,行醫治病,再怎麽謹慎都不為過。可是在生活中,你也沒必要老繃著,你看你兒子那麽懼怕你。”

劉明達深沉地說:“他天生是憊懶隨意的性子,我怕他鬆懈。”

許陽卻說:“那也沒必要時刻都嚴肅,都讓他感受不到父愛了。當時小家夥出生的時候,你都激動地掉眼淚了。他第一次摔跤,摔破一塊皮,你更是心疼的好幾天沒睡著。”

劉明達不禁莞爾,嘴角爬上了一抹笑意。

剛收拾完東西的劉何君,一轉身就看見了自己父親居然露出了笑容。嚇得他趕緊又轉了回去,這真的是太詭異了!

劉明達輕歎一聲:“感受不到就感受不到吧,隻要他好,就行了。”

許陽微微一滯,而後笑了笑。

劉明達看向了許陽,他問:“你怎麽對我的事情這麽了解?就好像親眼見過一樣。”

許陽自知剛才一時口快,現在不知道要怎麽答了。

劉明達又道:“可奇怪的是,我內心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許陽沉默了一會兒,說:“在這段故事裏,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人。”

“嗯?”劉明達露出了疑惑之色。

“從你而始,可能也會由你而終吧。”許陽臉上露出了微笑,他清晰地聽見大腦裏麵發出了聲音:“滴……任務完成,係統解除綁定……”

許陽再度閉上眼,隻是已經看不見任何信息了。

此間,微風吹來。

許陽神色反倒輕鬆許多,他輕輕喃了一聲:“再見。”

說罷,許陽似是振奮了許多,他對劉何君說:“我來幫你收拾。”

許陽上前彎下腰,在錢老的墓前收拾起來。

劉明達愣愣地看著這一幕,似乎覺得非常眼熟,眼前的畫麵也在一晃一晃。

他用力地揉了揉眼,還是覺得晃的厲害,那種呼之欲出的感覺,讓他既奇怪又熟悉。

劉何君小聲問:“許陽,我爸跟你說什麽了?”

許陽道:“沒什麽,隻是說了一些玩笑話。”

劉何君半點不信:“怎麽可能?我爸這麽一個正經到古板的人,怎麽可能會說玩笑話。”

然後,他悄悄扭頭看他爸。

卻見劉明達邁步向前,伸出一腳就踹在了許陽的屁股上。

這一下,劉何君呆住了,他不相信他這麽古板的父親居然會幹出這麽不得體的事情。

許陽也錯愕回頭,可卻是笑了起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