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的時間裏兩人都沒有說話，祁朽聽到電話那頭淺淺地呼吸，呼吸聲順著聽筒傳過來，在這寂靜的夜晚，一滴水擦過他的耳朵淌下來。
直到一聲——
“小崽子，說話！”聲音低沉繾綣，悶悶地笑意帶點兒漫不經心地懶意，祁朽心如擂鼓。
分不清是緊張還是什麽，祁朽知道自己沒有社恐的毛病，但張口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嗓子發幹：“你好。”
電話那頭的神秘人輕笑出聲：“原來小崽子的聲音是這樣的，再多叫幾聲給爸……我聽聽。”
祁朽收起剛才的渾身不自在，“你無不無聊？”
沒聽到神秘人的回答，祁朽拿了一顆薄荷糖扔進嘴裏，後槽牙用力咬碎，嚼了幾口吞下，“這次的10w粉的任務獎勵是什麽？”
“還沒察覺到嗎，就是這個可以通話的語音獎勵，小崽子，驚喜嗎？”
祁朽：“……”
驚喜倒沒有，驚嚇倒有點，他不確定的問：“就這？”
1w粉的獎勵可以使食物和正常的物品一樣儲存，10w粉就隻是個沒用的語音聊天係統？
他還以為會有身邊的變化之類的，10倍的粉絲數，獎勵就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眼看遊戲裏的小崽子表情耷拉下來，右上角的心情值也降低了兩點，現在是心情值：18。
程鄔摸摸他半幹的頭發，忍著笑給他說了原本選項的另一個獎勵是什麽。
“不過我覺得第一個獎勵沒什麽用，你看我按照你的要求每天都登陸遊戲，登陸遊戲給你喂飽之後就長時間掛機。小崽子你完全擁有自由操作電腦和手機的時間，這獎勵給了像沒給一樣，還是第二個好，你可以和我交流了這多好，爸爸現在感覺你就跟活的一樣。”
祁朽：“？？”
“你真是有毛病，放著好好的第一個獎勵不選，選擇第二個沒用的東西，我們交流打字難道不行？難道您九年義務教育沒念完，有不認識的字，隻能聽語音？”
祁朽諷刺幾句，生氣直接把語音掛斷。
掛斷後繼續打字，他沒錯過神秘人說的話：“你說我是活的是什麽意思？”
破遊戲實在是太智能了，智能到程鄔時常會恍惚。
恍惚到忘記和自己交流的是遊戲的npc，是遊戲設定好的程序，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還有一種可能……也是目前最大的可能。
自從破遊戲在他手機裏出現，怎麽也刪不掉之後，程鄔動用人力查過破遊戲背後的製作團隊，國內外都沒有關於這類遊戲的備案。
程鄔是無神論者，他更傾向於有人黑進他的手機，植入了這麽一款遊戲。
越和小崽子相處就越不覺得他是數據演算出來的遊戲npc，更像是背後有真人扮演，每當他進入遊戲，破遊戲背後就會真的出現這麽個人來和他交流。
之前他就有這種感覺了，聽到小崽子的聲音後，這種感覺更甚。
這種完全用技術讓玩家體驗到一對一交流的真實感，目前任何一家遊戲廠商都做不到。
程鄔目光盯著遊戲裏的小崽子，微微出神。
既然解鎖了語音係統，誰還打字，程鄔發了一條語音過去。
作為一個現代人，祁朽最討厭微信上給他發消息不打字純發語音的那種，尤其還是長語音，這種消息他可以點個一二回，次數多了會被他直接拉黑。
索性，神秘人發來的語音隻有幾秒，他耐著性子點開。
“說你是活的就是說你很可愛的意思。”
怎麽這個聊天麵板沒有拉黑傻X的功能啊？
關於Ki開掛的言論愈演愈烈，晚上，祁朽登陸自己的字母站賬號，自從粉絲多了之後，他的私信也多了起來。
表白的，鼓勵的，謾罵的，在這些私信中他看到了有幾條莫名其妙的消息，內容是問他打不打職業。
騙子吧，現在騙子哪個地方都有了。
還有一個自稱是DNG戰隊的教練，職業戰隊中，祁朽隻知道DNG，他本來已經退出了私信的界麵，想了想又點進去，點開這幾個人的主頁，全都是有藍v認證的戰隊官方賬號。
祁朽：“……”
還真不是騙子。
他一條一條的回複【抱歉，不打職業】；
夢不夢想的這東西隻有自己清楚，他想站的發光舞台，不是這一個。
【APEX！石錘主播朽木開掛！】
【轉換器主播，開掛出來的獵殺第一？！】
【魔法子彈都噴你M臉上了，告訴我這不是開掛？】
【……】
諸如此類的視頻，一時在遊戲區盛開，更有幾個APEX區的大主播紛紛下場錘Ki開掛。
盧卡是APEX分區除Scope外最大的主播，幾年前是職業選手，職業期間沒有什麽高光操作，退役之後窩在字母站開始直播。
技術不高，但嘴臭很會整活，什麽都敢說，慢慢地流量越來越大。
現在穩坐APEX直播分區第二把交椅。
他在一個晚上的直播裏點開了朽木的遊戲錄播，語氣不屑：“就這明晃晃的開了，你們還看不出來？”
鏡頭裏，一個肥碩的男人，臉上胡子拉碴，他吸了一口煙指著電腦說：“不過這個朽木買的掛挺高級的，確實沒那麽容易看出，但你們要是逐幀停下來去看，會發現他的槍線軌跡不對勁，比如這波，r99一梭子下去明明打的是這人的左邊一點，但槍槍點到了這人身上。”
“還有這波，三倍鏡裏，鏡子都沒移動，子彈卻能準確打到人身上，見鬼了？”
【是不是開了轉換器啊？】
盧卡將煙夾在指尖，吐出一口煙圈，眼裏滿是鄙視：“和轉換器差不多。”
fps遊戲一般用鍵鼠操作，有些的遊戲比如apex有主機版，在主機上玩fps遊戲沒有鍵鼠那麽靈敏，遊戲開發者就會給主機玩家開鏡自動瞄敵的優勢。
有些鍵鼠玩家利用轉換器把主機上的優勢搬到鍵鼠上來，這就是開了轉換器，對於鍵鼠玩家來說也算是開掛。
【我還真以為這人很牛逼】
【之前看過朽木的幾次直播，打的很猛，每把都是暴鯊，我以為看到了下一個Scope】
盧卡：“你們還真覺得世界上天才那麽多啊，APEX這遊戲上，天才本就隻有Scope一個。”
盧卡一邊嘲諷朽木一邊吹Scope，Scope就是這遊戲的流量，他的粉絲實在太多了，裏麵的富婆也多，見到有主播誇Scope就會高興的刷禮物。
潑髒水，無緣無故遭到謾罵這件事情，祁朽幾個月前已經經曆過一次。
這次和上次沒什麽不同，無非就是罵的人和之前不是一個級別，之前要說有幾百個人罵他，那現在就有幾萬個，多了百倍的那種。
遊戲論壇和貼吧也傾巢出動，全都開貼錘他，罵他，包括各種有名氣的主播。
朽木火得太快了，虛擬區圈子小，虛擬主播體量也不大，朽木幾個月漲到十幾萬粉，還大部分都是活粉的那種，再加上之前和Shika的矛盾，本來就有不少人盯著他。
中途又跑去了遊戲區，人倒是沒去遊戲區直播，但因為APEX這款遊戲，還有和職業選手的組排，在遊戲區有了名字。
人氣，粉絲，賺的米都在蹭蹭蹭地往上漲，遊戲區的奶酪隻有一塊，別人都跑去看你了，誰還看他們啊？
蛋糕就隻有這麽大，你一個外來的主播，招呼都不打，就從他們嘴裏搶走那麽多食物。
嫉恨嗎？當然嫉恨了。
所以看到有人說Ki開掛之後，他們迫不及待地站出來，發視頻，直播侮辱，無論Ki有沒有開掛，開掛這個行頭他都要坐實。
勢必要把他摁在地上死死的，再也翻不起身。
和Ki一起組排上分過的喜洋洋也受到了影響，等他打完一場比賽回來直播時，直播間全是指責他的彈幕。
說他靠掛逼上了分，不要臉。
【爛分就這麽好恰？為了上分無所不用其極，好意思跟掛一起組排】
【不是，跟掛一起組排的主播都要被罵被舉辦的吧，為什麽喜洋洋一點沒事，官方任由職業選手用這樣的方式上分，沒一點處罰嗎？】
【笑死，有誰還不知道DNG是太子隊嗎，Scope不僅是DNG的老板還是聯賽的股東，這查什麽查，往自己頭上查？】
【有錢就是好啊，發生這樣的事，一點處罰不用背，粉絲大力洗，錢和冠軍照樣拿】
盡管喜洋洋在直播間極力解釋，“Ki沒有開掛，我跟他一起打遊戲的我能不清楚？”
“我玩這遊戲上萬個小時，遇到的掛一卡車都裝不完，你們當我是傻子嗎，不能分辨出來誰是掛誰不是掛。”
“還有，Ki也不是轉換器，你們打不出來的操作別人就不能打出來了，菜還有菜的理由了，要把別人拖到跟你們一樣爛泥地的地方，自尊心才不會受挫？”
喜洋洋接觸這個行業很久了，遇到過各種節奏，被黑，打得菜被罵，說他拖後腿，叫他滾去退役的聲音從來沒少過。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因為遊戲打得太好被質疑開掛的，他是沒這種待遇了，但黑子到底知不知道開掛在這個行業多麽嚴重。
嚴重到能把一個人直接弄死的程度，再加上節奏從Ki的身上引到俱樂部，引到程哥的身上，他是徹底不能忍了。
怎麽罵他都ok，但俱樂部和程哥還有隊友是他的底線。
喜洋洋因為直播和直播間的噴子對罵，最後官方直接切斷了他的直播。
他麵色通紅的看著已經斷流的直播間，是被氣的。
阿龍沒在直播，但也知道怎麽一回事，安慰道，“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忍一忍。”
喜洋洋「唰」的抬頭，“龍哥，你知道那些人怎麽說的嗎，說我們俱樂部使用特權，還說，還說以前拿的冠軍都是用錢買來的。”
阿龍：“我知道，因為程哥財大氣粗，這樣的謠言從一開始就沒停過，跟黑子是講不了道理的，這些我們自己心裏清楚就好。”
沒日沒夜的訓練，輸了之後無休止的複盤，戰術，操作，一遍遍的試驗。
就算是天賦如Scope也少不了背後為比賽流過的大量汗水。
訓練室外麵腳步聲響起，是有人從樓上下來的腳步聲，這個時間點在基地的除了他們就隻有樓上的程鄔了。
一直沒說話的小方忽然開口，他拿著手機對喜洋洋道：“那個Ki上微博熱搜了，因為開掛上熱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