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蕊曉雖然不敢去見樓忱,但是樓老夫人卻是不能不見的。等她心中做好準bèi ,去見樓老夫人的時候,已經是在她見過樓忱的兩天後了。

樓老夫人見著她隻有歡喜,特別高興的說揚州真是好地方,山明水秀不說,還滋養人,來這幾天,手臉都水靈了不少,哪裏像是漠北整日狂風黃沙的……

蕊曉賠笑著,心底終究還是緊張,害pà 樓老夫人忽然就問出自己回答不了的問題。可是樓老夫人似乎早就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隻字不提有關樓忱的任何事情,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說。見她這樣,蕊曉反倒想知dào 為何沒有見著樓忱,他來揚州該不是還有別的目的。

“你是不是從宋家的大宅子裏搬出來啦,一個人獨自住在外麵可方便,身邊有人照顧著沒有,來人,把千棗給叫過來……”樓老夫人問。

“千棗也來了?”

“可不是,本來隻是想一切從簡過來看一看,沒想到家中多少人想來,結果就成了現在拖家帶口的了。”

千棗進來了,雖然依舊是恭恭敬敬的樣子,本分不敢逾越,但是眼圈兒都紅了。蕊曉拉著她的手問好,小聲的說了兩句話。

“千棗一直都念著你,加上又是第一次來揚州,你若是不嫌棄,就讓她跟著你,就當是托付給你管教幾天了。”

蕊曉當下就覺得這不對勁,千棗是他們家的人,怎麽能這樣給自己,顯得有多親近似的。可是她說不出來拒絕的話,加上她也不知該怎麽解釋自己為何要從宋家搬出來,實jì 上現在想來,當時做出這種決定的時候,衝動和心底的要強占了很重的原因。青涯哥哥和雲粼姐喜結連理她自然高興,本來她完全可以表現的就像是一個小妹一樣,而不是趁機離開宋家讓一切看起來有些怪異。總之,心中有個小疙瘩就是了。所以蕊曉幹脆就忽視過去,等著樓老夫人繼xù 開口。

“看揚州這麽好,我忽然覺得,就是不回漠北也沒什麽了。隻可恨當年跟著亡夫也沒想著自己要挑揀個好地方安家。”樓老夫人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蕊曉以為她是開玩笑,也就順著她的意思往下說:“可不是麽,既然老夫人喜歡這裏,留下也沒什麽。不是我說漠北不好,有時候也不能總住在一個地方。”

“可不就是這個意思麽。”樓老夫人有些不經心的說。

最後還是蕊曉先忍不住了,問了一句怎麽沒見著樓忱與方遠。她提及方遠的本意不過是不想單獨念出樓忱的名字,可是等到她說出口的時候,沒見著樓老夫人的臉色,自己以及察覺到不好了。擔心樓老夫人錯以為自己想著要找方遠報仇,蕊曉想解釋可是一時也找不到什麽好理由。樓老夫人很快就答道:“誰知dào 整天都在忙些什麽,你若是想見他們,我這就讓人去把人給找來。”

“不,不用不用……”蕊曉急慌慌的說。

樓老夫人一臉明了的說:“既然這樣就算了,反正總有見麵的時候。”幸虧是樓老夫人說出來這話,要是別人的話,指不定蕊曉能聽出多少種意思。

對於方遠,蕊曉的態度更加複雜。方遠親自找上門的時候,蕊曉大吃一驚,吳媽問是誰,她開口就說:“這是紫葡喜歡的人。”吳媽聽到紫葡的名字,又是一陣傷心然後就問“紫葡喜歡他,那這位公子可喜歡紫葡?”

蕊曉點了頭說肯定喜歡,吳媽就露出一個可憐的眼神,然後就請方遠進來了。蕊曉一瞬間就知dào 該如何讓自己釋然了,其實應該不用考lǜ 到方遠這個人的,而是單純的想一想柏叔與紫葡,兩人在她心中分量都重,方遠隻是做了她一直不敢做的事情而已。

已經有很久沒見著方遠了,看樣子也沒有多大的改變。相較於方遠坦坦****的態度,蕊曉倒是很小家子的問候了一句:“好久未見了,最近可好?”

方遠點點頭,平靜的說:“還好,勞姑娘惦記了。”

一時之間,蕊曉無話可說,隻能等著他開口繼xù 。倒是吳媽讓座又倒茶的,殷勤的不得了,蕊曉忍不住就沮喪的想,對他再好也成不了一家人了,何必呢。

好些事情吳媽不知dào ,以後也不會讓她知dào ,所以蕊曉先請她出去。方遠也是等到隻剩下兩人的時候才說:“我來是想說一說蘇先生的事。”

蘇先生?居然不是直呼姓名了。蕊曉盯著方遠,等著他接著說下去。

“雖然不敢說與我完全沒有關係,但是蘇先生是自盡的。”方遠說完,就看著蕊曉。蕊曉還算平靜的點點頭:“我是聽到了這種說法,但還以為是故yì 布置出來的。”

“姑娘不信?”

“既然特意來告sù 我,自然是相信的。若是你能將當時發生了什麽說得更仔細一些就更好了。”

方遠沒考lǜ ,直接就將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蘇重柏見著他的時候,既不吃驚又不驚恐,反倒還說了一句“我多對不起了一個人”。

“柏叔說的就是你吧。”蕊曉問。方遠不答,繼xù 說,本來是手起刀落的事,蘇先生卻說還不如讓他自己動手,免得再給旁人麻煩。

蕊曉又插話道:“這裏說得還是你吧,柏叔是自盡的話,無論是誰再找你報仇都是不能的。”

方遠不說話,蕊曉再問:“可是樓忱讓你來的?”

方遠坦坦****的說:“不是,是我自己要來,這件事總該是要說清楚的。”

“就隻為了這件事?”

“隻為了這件事。”

蕊曉沉默了片刻後終於吐出來一句:“我知dào 了,要不要吃了個飯後再走?”

方遠聽到她這樣說挺吃驚的,但還是很快就恢複到冷靜平淡的模樣:“那我也不客氣了。”

吃飯的時候,方遠與千棗都上桌了,加上吳媽,還有一半是玄鷹堡的人。等方遠準bèi 離開的時候,蕊曉依舊沒開口問出一句有關懷樓忱的話。千棗自知身份有些尷尬,不小心說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是偏向誰,於是幹脆也憋著不說話。

結果每個人都是一副心中有萬語嘴上卻撐住勁憋著不說的沉悶勁。

樓忱消失了多久,蕊曉就忐忑了多久,估計是將蕊曉晾足夠長的時間後他才出現。蕊曉至少一個人琢磨了好久,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哪裏知dào 樓忱根本就不給她先開口的機會,有些人就是聰明慣了的,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要深思熟慮,製定計劃。樓忱雖然壓根沒有將蕊曉當做麵團任意搓揉的意思——畢竟現在她也是長了脾氣的人。一般人都該知dào 這個時候最保險的做法應該小心哄著才是,偏偏樓忱還是用了老法子。

蕊曉一直擔心他會在揚州掀起什麽血雨腥風,不過這倒是真冤枉他了,樓忱這幾天頂多是在宋家掀起了不小的風Lang的而已。宋清涯起初還用客氣有禮來掩飾對樓忱的不待見,後來在樓忱不管主人家的臉色多番上門之後,臉上的厭煩的表情無論怎樣都已經藏不住了。雲粼從來都以宋清涯馬首是瞻,這次難得和他不一樣,宋清涯有幾分厭煩,她就多表現出幾分客氣,想來她這樣做,也全是因為蕊曉。

宋清涯氣急,但是也不至於氣到沒了輕重,他對雲粼說:“他是不是打著我把自家人親自給他送過去的主意?”

雲粼麵不改色的說:“哪能是這樣。”

其實兩個人都知dào 樓忱的目的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意思了。雲粼為了蕊曉,語重心長的說:“雖然有些招人煩,但是這樣下去還不是為了表心意。雖然是個厲害的人物,倒是能照顧好蕊曉。不然她那種做人做事都是半桶水的性子,還不知以後會怎麽樣呢。老爺您心中明明就知dào 的,就當是為了蕊曉好。她現在想不明白,等以後明白了若是後悔了怎麽辦。您背後推了她無數把,真要加上這一次,她以後也就有著落了。”

“你怎麽幫起他說話來了,不是你們兩人命大,你和蕊曉,至少有一個就死在他手上了。”

雲粼聽了這話,非但沒怨恨,反而點著頭說:“那時候大家不都還是陌生人麽,心狠辦事也利索,怪不得能把陸家堡給毀了,能成大事。”

宋青涯沒料到雲粼能說出這種話,總覺得她下一句話就該是“倒真是好夫婿的人選”了。他無奈的搖搖頭:“你們啊,你們啊,難不成都是失心瘋了?”

雲粼聽他這樣說便笑,稍後又可惜蕊曉不在這兒,不然就能取笑一番了,再一思量,又覺得傷感,不知dào 這後麵能發生什麽事,那樓忱是打定注意認準了人,連親娘都搬出了,蕊曉若是鑽牛角誰都沒有辦法。

宋青涯雖然不喜雲粼的話,不過等到樓忱再一次找上門的時候,言語間已經嚴肅正經許多了。宋青涯拿出了跟各家老板談生意時的心思來對付樓忱,先是將蕊曉的身世感慨萬千的說了一遍,然後又說從小到大種種事情。總結起來無非就是“蕊曉這孩子命苦啊”以及“養大她更不容易”這兩個意思,然後話鋒一轉,語氣頓時就犀利了起來,話語像刀子一樣直往樓忱臉上刮。

樓忱始終耐著脾氣聽著,還一副受教的模樣。如此幾次後,樓忱以一句“多謝大哥”做了結語。

宋清涯不太情願的歎口氣,有種事已至此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