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情定一生，血契為約
我帶著謝初晗開車回了南澤老家，我老家在鄉下，一個叫船山鎮的地方。
我很多年沒回去過，自從小艾死後，我好像就沒有回去過。
一路上，我的心有些忐忑，有種近鄉情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我搖下車窗，點了根煙，淡淡的煙草味彌漫。
謝初晗眨著明亮的黑眸，氣呼呼的道：“終於明白你為什麽找我做女朋友了。”
我對著她吐了煙圈，輕笑了聲，聞道：“為什麽？”
“你想找人給你開車。”謝初晗氣得捶了我一拳。
“有道理！”我認同的道。
忽而，謝初晗問道：“你到底為什麽不願開車？”
“沒有為什麽。”我撣了撣煙灰，眼睛望著漆黑而冰涼的夜空，忽而爺爺的麵容浮現在我的眼前。
其實，我不想開車並不是因為我方向感不好，也不是駕駛技術不行，對於我這樣的境界，開車對我來說隻是小菜一碟，而真正的原因是我爺爺死在一次車禍之中。
當他冰涼的屍體被白色的帷幔蓋住，我跪在那雙粗糙的大腳下，我明白了死亡的涵義，那時候，我剛滿五歲，但異常成熟的知道死了就是死了，永遠也不會回來。
因此，我會恐懼，我會害怕，這像是一個心魔。
謝初晗看出我傷心的神情，似乎有些明悟，欲言又止，還是開口說道：“是因為我的前世嗎？對不起。”
“傻妮子，你不用說對不起，這跟你沒有關係，或許有些事是注定的。”我微微一笑，不知不覺有眼淚從眼角滑落。
這事跟謝初晗沒關係，或許這就是宿命，這就是因果。
謝初晗開的很慢，似乎是有意為之，有意把時間線拉了更長。
天色尚未亮，輕煙籠罩，安靜的村莊裏傳來雞鳴聲。
我行走在熟悉的村莊裏，白色的樓房、蜿蜒的水泥路，高聳的信號塔等等，這些新添的建築讓我原來的記憶發生了變化。
我家的樓房上瓷磚斑駁，有幾棵枯草迎風飄揚，門前的那棵鬆柏已經有二層樓那麽高了，像是一把深綠色的大傘。
謝初晗好奇的東張西望，笑道：“這就是你長大的地方？”
“嗯，樓房是我出生那年建的，跟我差不多大。後麵是老屋，以前我爺爺奶奶住在那邊，再後麵那就是涼山了。因為山在南邊，我們這裏都叫後山。”我點了點頭，答道。
接著，我和謝初晗前往後山，在朦朧霧氣裏，有暗淡的月光灑下，山巒充滿了神秘。
謝初晗緊緊地抓著我的手，皺著秀眉，道：“我感覺這裏好熟悉，我好像以前生活在這裏。”
忽而，謝初晗捂著腦袋，滿臉淚水，非常痛苦的說道：“高華，我頭好痛，我不想去了。”
我輕輕的揉了揉她的腦袋，柔聲道：“這是你前世生活的地方，也是你死亡的地方，也是我遇到你的地方。”
“是下雪的時候嗎？”謝初晗眨著眼睛問道。
“嗯。”我輕聲的說道。
“剛才，我腦袋裏有個畫麵一閃而逝，我就感覺好冷好冷，冷得發顫……”謝初晗縮在我的懷裏，顫聲說道。
“不會有了，以後也不會有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目光堅定的說道。
我帶謝初晗來的地方是後山的不遠處，那裏有一棵蒼天大樹，枝繁葉茂，也知道多久了，樹上掛滿了紅繩和竹牌，是我們村的祈福樹，遠遠望去像是一朵紅色的花。
就像其他地方一樣，這棵樹也有自己的傳說，傳說中仙女和凡人相愛的故事。
所以，有很多人來這裏祈求姻緣和平安。
老苟說過那樹上掛著一個姻緣簽，上麵寫著我和謝初晗的名字。
我爬上了樹，尋找那個姻緣簽，在風吹雨蝕下，掛在樹上的竹牌都成了漆黑的，像是生了鐵鏽，鏽跡斑斑。
我一塊一塊耐心的尋找。
“傻瓜，都隔了那麽久了，或許都爛了。”謝初晗臉上露出一抹憂傷，微微一笑。
“應該不會。”我堅信的說道。
漸漸的，天色發亮，朦朧的天空中裏有了一抹亮光。
我在樹梢上看著一塊竹牌靜靜的懸掛在上麵，微風吹過，竹牌在空中打旋兒。
那竹牌上有我的名字，還有一個“晗”字。
刹那間，我心裏莫名難受，鼻子酸澀，淚水從眼角滑落，擦拭著竹牌上麵的露水和汙跡。
謝初晗捧著那塊竹牌，撫摸這上麵的字跡，驚訝的道：“還真有，上麵有我的名字耶。真好，下麵還有一句話，情定一生，血契為約。”
我和謝初晗靜靜的站在這個祈福樹下麵，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然後，我帶著謝初晗去找艾若曦，我知道她在哪裏，應該在小學裏。
小學的鐵門上生鏽了，門上掛著一把大鐵鎖，裏麵有樹木深深，杉樹有三層樓房那麽高了，操場上長滿了雜草，地上放了兒童滑梯等玩具，前些年，我聽說小學撤了，改成了幼兒園，如今連幼兒園也沒了，人都進城了。
我走在操場上，往昔的一幕幕又浮現在我腦海裏。
那時，我爺爺奶奶去世，家道中落，我到了上學的年紀，家裏連學費都湊不齊，在學校裏是不起眼的存在，也隻有小艾跟我願意跟我一起玩。
同樣，她的境遇跟我差不多，從小沒了父親，母親也跟別人跑了，跟奶奶相依為命。
一轉眼，就過去了這麽多年。
我和謝初晗來到了學校後麵的池塘，小艾以前不開心的時候，總跑到這裏偷偷的哭，她狡辯說是來看荷花的。
這個季節，水麵上隻有枯敗的荷葉，像是枯草。
“艾若曦，你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裏。”我高聲喊道。
突然，學校裏二樓的一個房間裏響起朗讀的聲音。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我和謝初晗推門而入，裏麵亮起了一道光，小學上課時候的場景恍惚再現，一群穿著樸素衣服的小孩在朗讀，那裏麵有我，也有小艾，還有很多熟悉的麵孔。
忽而，場景消失，一襲雪白色衣裙的艾若曦坐在一張凳子上，托著下巴撐在桌子上麵，眨著明亮的眼睛望來，恬靜的一笑。
“你來了。”艾若曦淡淡的微笑，像是朵一樣盛開。
“我來了，我希望你能幫我。”我謙卑的說道。現在的艾若曦，雖然有小艾的人格，但是還有前世的人格，讓我麵對她的時候有些不知所措。
艾若曦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這裏，我真的很討厭，這裏有我最苦難的時候，最不願回憶的時候，但是人生痛苦的時候，卻是最單純最美好的回憶，因為這裏麵有你。”
“我知道，我也這樣認為，可是人生總是要向前看。”我平靜的道。
“那你認為我會幫你麽？我以前害怕失去你，不想你受到傷害，卻又害怕別人得到你，那樣我又很心痛，或許我就是這樣的反複無常。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麽嗎？我說過，總有一天你會跪下來求我的，親吻我的腳趾，向我臣服！”
艾若曦開心的笑道，像是一個女妖精，伸出了腿，晶瑩的腳趾像是玉，發著光。
“你簡直不可理喻！”我怒道。
“你就當我不可理喻好了，那你願不願意？”艾若曦笑盈盈的說道。
“算了，高華，我沒事。”謝初晗拉著我，說道。
“就當我沒說過好了。看來，你也不怎麽喜歡謝初晗哦。”艾若曦眨了眨眼睛，狡黠的笑道。
我看到謝初晗快要掉眼淚的臉龐，看著她手中的那塊竹牌，上麵有“情定一生，血契為約”的字樣，我那顆堅硬如鐵的心變軟了，也變得柔弱了。
我咬了咬牙，變得從容，走過去，捏著她的腳趾，道：“不就親你的腳趾嗎？你身上的哪個地方，老子沒摸過，親過。”
艾若曦臉一黑，踹了我一腳，道：“死相，滾！我老實告訴你吧，謝初晗這件事我幫不了。這是血契，是靈魂相連，這血契沒了，靈魂也會湮滅，就算我把她變成僵屍也沒有用。”
“你也沒有辦法？”我聽到艾若曦的話，心裏空落落的。
“你格局太強，毀了血契，我也沒有辦法。”艾若曦攤了攤手，撇了撇嘴說道。
“沒事！高華，我沒有事情。”謝初晗貝齒緊咬著唇，低聲說道。
我聽完艾若曦的話，感覺震驚，問道：“你是說靈魂也會湮滅，會消失？”
“是啊，誰讓她的前世那麽傻，要報恩，用靈魂與你達成血契。不過，我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艾若曦說道。
“什麽辦法？”我急忙問道。
“我可以幫你把她封印在觀往生鏡裏麵，那裏沒有時空，一切都是靜止的。當你有一天強大到可以幫她改命，就可以解開封印。”艾若曦幽幽的說道。
……
謝初晗是三天後走了，被艾若曦帶走了。
這三天，我陪她看日落日出，陪她看江看山，陪她去做各種瘋狂的事情。我看著她的生命漸漸變得蒼白，漸漸的流逝，看著她的微笑像是花一樣凋零，像是一朵最美的海棠花，我心裏變得傷痕累累，變得空落落的，變得絕望。
在命運的麵前，我又一次感覺到無力，感覺獨孤，感覺無法抵擋。
“你心痛什麽，我又不是死，隻是暫時離開而已，記得你要是敢背著我沾花惹草，我要把你關到局子裏去……嗯，還要劈腿給你看，找個比你高比你帥的男人，氣死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林小筱那個死丫頭的那點心思，小心我把你哢嚓了……”
在來來去去，熙熙攘攘的人生裏，我一定還和從前一樣，縱然這時節沒有海棠花，沒有了她，但是我依舊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