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置若罔聞
我帶著高雨簌前往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是在湘西，是充滿了神秘和傳說的地方。
我們相遇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時候，在春天，細雨朦朧，天色愁容。
白幡如雲，油燈如龍，穿著白色紋繡蝴蝶襦裙的小狐狸被人給綁了起來，容貌隻有十三四歲的樣子，絕美動人，清眸清澈。
我背著弟弟路過村口，那人群之中瞥見了她一眼之後，再無法自拔了，陷入了她那雙盈盈若水的眼眸之中。
我一步步的走來，踏過幾百公裏，朝著那裏走去，不舍晝色。
一路之上，我都碰到了不少惡鬼出沒，並且行凶，可是我置之不理，獨身事外，像是一名旁觀者。
我不再想理會塵世間的是是非非了，命運讓我猝不及防，使我失去了她之後，我再也不想過問這世上的一切。
真的，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也不感覺不到時間的存在，感覺不到生命的存在，好像活著的隻是我的軀殼，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樣，對一切一切都沒有任何的感覺，眼中全是她的影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來到了這裏，放眼望去，烏黑的天空之上，陰雲密布，灑落細碎的雨點，落在我的身上。
如墨染一般的山色被細雨所掩蓋，升騰淡淡的霧靄，隨風飄散，在虛空之中凝成了她的臉龐。
遠處的村子裏傳來的狗吠聲，使得空曠的山林之間，顯得愈發的寂寞和安寧。
村口的那顆老槐樹像是一把巨大的傘一樣撐開，樹杈上的冒出了新芽，卻被舊葉給覆蓋了。
清風撫弄老槐樹上的舊葉子，一片又一片的從樹上飄落下來，掉落在了泥地之上，鋪滿了一層落葉。
樹杈上有個神龕靜靜地掛著樹上，裏麵的神靈對於外界無動於衷。
我來到了附近的一座山下，在那裏，我用枯草和樹木立了一間草房子，高雨簌就葬在不遠的山頭，孤零零的一座新墳，我在墳上搭了一間草房，遮風擋雨，不想讓雨水淋濕了她。
我和艾若曦其實一類人，有些地方很相似，那就是太執著了，哪怕是把南牆給撞破了，我也不會回頭。
我披頭散發，不修邊幅，枯坐在門口，呆滯地目光望著不遠處的草房。
從遠處黯淡的天空之上落下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道人站在我的麵前，俊朗的臉上之上浮現一抹擔憂，他開口說道：“照夜，扶桑之地在前日已經開啟了。我們靈異研究所去了很多人，今天我也要動身前往那裏。我知道你的事情，所以特意來看看你。”
我望著眼前的趙平生，然後又低下了頭，道：“我不去了。”
“可惜了……”趙平生抬了抬頭，仰望黯淡的天空，歎道：“你也許可以在那突破第六境的。”
“沒興趣，你走了，希望你好運。”我弓著背，雙手插在袖子裏，然後走在了墳前，附身拾起了墳前的落葉。
“那好吧。你的心已經死了！”趙平生遲疑了會，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身影一躍，消失在茫茫的雨天之中。
“照夜，你幹什麽？你不能這樣子！你不能這樣頹廢！”
突然，陶清越從一顆梧桐樹後麵跑了出來，雙手拽著我的袖子。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她渾身都濕透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著我，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但是我錯開了她的視線，甩開她的手，走進茅草屋裏。
“你倒是說話啊！你別這樣！你別這樣！你心裏難受，我知道！”
陶清越不管不顧地抱住了我的後背，嬌軀劇烈地顫抖。
“清越，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我低聲道。
“你知不知道顧長卿顧所已經死了，還有張海山、王漢賓他們都死了，還有你們蒼南派的張基楚、張基雲、孤獨衰等人，有些死在鬼亂之中，有些死在了扶桑之地。你快點跟我回去好不好吧。”陶清越撕心裂肺地叫道，滾燙的眼淚濕潤了我的後背。
“清越，我是廢物，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你們不要把心放在我身上了，我已經沒心了。”我冷漠地推開了陶清越，回到茅草房子之內，掩好了門口。
“高照夜，我算是看錯你了，我算是看錯了。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浴血奮戰，所有人都在為蒼生而戰，你卻躲了起來。你根本不配叫高照夜，你根本就照不亮這漆黑的萬古長夜。我讓你躲在這裏，我要拆了這裏的一切。”
外麵傳來了陶清越的怒吼聲，隨後又響起了劈裏啪啦的聲響。
我推開門，發現陶清越真的拆掉了那間草房子，到處散落著茅草和枯葉。
“你根本不配得到高雨簌的愛，她也不想你這樣活著，這樣痛苦的活著！你給我振作起來！”陶清越嬌叱道，柳葉眉倒豎，清眸之中顯得無比的失落。
我不為所動，走過去，俯身撿起散落的木頭和枯草。
“啊啊，照夜，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了！你怎麽能變成這樣子！”陶清越哭著、吼著、咆哮著，坐在泥濘的地上撒潑。
但是，我置之不理，充耳不聞，依舊低頭收拾，搭建好茅草房。
陶清越走了，哭著走了，隔著很遠，我都能聽到她悲傷的哭泣聲。
隔了幾天之後，張月風來了，明媚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臉色卻無比的陰鬱，目光透著無比的失落。
“喝酒嗎？”張月風從腰間取下了一個酒葫蘆朝著我拋了過來。
我仰頭輕抿葫蘆的酒，笑道：“你怎麽過來了？”
“嗯，我罵累了，不想罵你了，就過來看看你。過兩天，我們也會前往扶桑之地了。那裏的戰況太激烈，趙義霆、鶴雙鳴他們也頂不住，我要過去幫他們了。老苟、老瞎子、墨秋華、九尾狐等等他們也會去，畢竟那裏麵有很多機緣。臨走之前，我想把掌門之位傳給張奕基，所以便過來問問你的意見。”張月風歎道。
“好的。”我笑了笑，仰頭喝掉了葫蘆之中的酒。
“我這次走了，也許回不來了。”張月風抬著頭，仰望湛藍的天空，顯得有些無奈，然後坐在我的麵前。
我默然，沒有說話。
張月風坐在旁邊坐了很久，直到太陽下山，斜陽的餘暉染紅了山林，他起身朝外麵走去，隻留下一個顯得蕭索的背影。
在此期間，我們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多說一個字，有的隻是沉默。
往後的一段日子，我父母來過這裏，我師父來過這裏，無生鬼王來過這裏，嚴德明來過這裏，陳法會來過這裏，張煜照來過這裏，楚鍾天來過這裏，原田凝香來過這裏，千鶴守一來過這裏……
就在張煜照來過這裏的三天後，夜明鳥從漆黑的天空之上掠過來，給我帶來了一條訊息。
我師姐張煜照死在了惡鬼的圍攻之下，已經魂歸地府了。
我又一次哭了，我原以為我的淚水都流幹了，卻沒有想到又流下了淚水。
從那天以後，夜明鳥就棲息在我的旁邊，時常給我帶來了一些消息。
可是無論是什麽樣消息都無法觸動我的內心，我沒心了，哪裏能夠觸動。
時間一晃過去了兩個多月，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起來，山色變得蔥翠，這時已經是七月份了。
扶桑之地裏麵的戰鬥還沒有結束，外麵的鬼亂愈演愈烈，不斷地蔓延擴散。
有一天，一群惡鬼在村子裏橫行，把這個與世無爭的村莊給屠殺了，遍地都堆滿了屍體。
我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村裏的老幼婦孺的屍體都被惡鬼所啃食，一些鬼附在男人的身上繼續作惡，被我給斬殺。
我把他們的屍體給掩埋了，然後又回到了茅草房子之中。
這一次倒是讓夜明鳥有些不滿，它瞪著鳥眼，道：“老大，現在天地蒼生都麵對這場大浩劫，你卻躲在這裏，你覺得這樣真的很有意思？”
“為什麽這個人是我，而且一定是我，為什麽不是別人！泰山府君將來入住陰間也會化解這場浩劫的。”我道。
“難道你忘記了中和鎮的那件事？”夜明鳥不滿地叫道。
“那是過去的事情了！”我道。
“那主母死也是過去的事情了。”夜明鳥呱呱叫道。
我怒道：“那不一樣！”
“都過去了，主母也不會活過來了，你還是醒醒吧。”夜明鳥叫道。
我堅定地道：“我會等她轉世的。”
“那該是多少年後事情了。”夜明鳥歎道。
“就算是天荒地老，我也會等她的。”我掐滅了屋內的油燈，屋內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咚！咚！咚！
突然，屋外響起了一道清脆的鍾聲，那聲音很悠長，響徹靜夜之中。
我心中一驚，推門走出去，發現這鍾聲是從遠處的深山之中傳來的，那裏麵似乎有一間道觀。
我在這裏待了快三個月了，卻從來沒有發現這裏居然還有一間道觀，藏在了深山之中，隻露出了簷牙一角，顯得很破敗。
不知為何，我心裏有種遏製不住地衝動想要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