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灰暗序章

百年彈指。(

小洲之中,一花一草,樹木河流,似乎什麽都沒有變。唯一不同的,就是不瑤已經隨著時間沉睡。再也沒有人會在月圓花好之時,為他們輕歌曼舞,驚豔一方生靈了。

縱使妖力強大,盛衣他們也經不起每日不間斷的損耗。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

盛衣道。

解開巫蠱所需要的寶器還差一樣。他們再無計可施。

“怎麽等?放任不管麽?”

霄刑皺眉,抬起手指壓住眉心。

“當下之際,隻能封住她的內丹,讓她暫時沉睡,這樣才能防止蠱毒侵蝕了。”

“嗯。也隻有這樣了。”

那日為她布下法陣,天空難得一見的昏暗,光線遮蔽在厚重的雲層裏。氣息漸漸平靜下來,盛衣無意中抬頭望向窗外,卻好似經曆了一場似曾相識的情節。其中寒風翻湧,長衣微揚,他站在崖邊抬首看向天邊的雲層翻湧,內心無比空洞。

眼下,桐雲殿一片寂靜。盛衣在房中閉目打坐。不知為何,他輕輕皺起眉頭,運氣平息體內的躁動,緩緩睜眼。

“怎麽了主子?”

瀾裳探過頭看著他問道。(

“沒什麽。”

說著自顧自地走出去。

小洲最高的斷崖邊,他垂手而立,抬頭看著天空。串珠捏在手裏,一顆一顆緩緩滑過指尖。

身後不知何時,淮塵靜靜出現,站在不遠處看他。

他撥弄串珠的動作和那時一樣。認真執著,近似虔誠卻又心有不甘。

千百年前的場景和此刻重疊,淮塵不禁心念一動,走過去與他並肩而立。

“淮塵,你看到剛才天邊出現的淡紫祥雲了麽?”

“嗯。”

琴徊點頭,繼續道:

“祥雲一出,對人間而言是吉兆。”

“對我們來說,也未嚐不是呢……”

“又有一個凡人妖精得道成仙了。”

身邊的人沒有接話,依舊以那樣的姿勢站在那裏。

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

“算我沒有白等。”

盛衣輕聲道。裹挾著風,變得時大時小。

“什麽?”

淮塵聞言一愣,看向盛衣問道。隻見後者輕聲一笑,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眼睛眯起來。

“當初的法陣沒有白白浪費……”

盛衣說完,仰頭歎了口氣。(商戰教父)

“你的意思是……那個什麽寰陽上仙歸位了?”

淮塵迅速看向盛衣說出自己的猜測。盛衣垂下眼睛,抖了抖手腕,將紫晶珠串重新帶回去,然後轉過身看著淮塵:

“明天我要出去,或許會很快就回來,也或許……需要很長一段時日。”

“去哪裏?”

“找她。”

“她?不可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

“淮塵,對她,我比你清楚。”

“毒蠱已經可以解了,為什麽還要去找她?”

淮塵皺起眉頭問道。

“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要去。這與不瑤無關。”

“為什麽是現在?”

像是預感到什麽一般,淮塵狐疑的低聲道。

盛衣再次沉默下來。

天邊的祥雲瑞光漸漸消散,隻剩下一如往昔的萬裏晴空。

“淮塵,你說我們的‘因果’會是怎麽樣的?……”

他喃喃自語般的說著,不等對方回答,便兀自錯身走掉。隻剩下淮塵站在那裏,任憑冷風吹亂他的衣擺和長發。一直望著盛衣的背影消失在遠處重重的樹影裏。

“結局……一定不會像以前那樣……”

如果這麽說,你會信麽?

盛衣最終還是走了。(

淮塵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隻是默默地抿著嘴,一旁的霄刑卻一下子炸開鍋。

“什麽??!你再說一遍!”

一把將那個前來報告的小妖精提溜到跟前,霄刑高高的挑起眉毛道。

與其說是“要求”,真不如說是“威脅”。可憐的小妖精咽著喉嚨哆哆嗦嗦的重複道:

“主、主子今兒個出洲了……”

“沒說去哪兒了?”

霄刑拔高聲音。

“說了……”

“那你倒是說啊!”

“主子說,是、是去西魔山了……”

“什麽?????!!!”

聲調再次拔高。

“西魔山……”

小妖精抖著聲音說道。

“那!個!家!夥!……”

霄刑鬆開小妖精,咬牙切齒的說道,眼睛裏直冒火。

“你先下去吧。(

淮塵揮了揮手。小妖精立刻如釋重負般的歎了口氣,一溜煙跑出去了。

因為這洲中誰都知道,不要在霄刑發火的時候跳出來礙眼,否則就隻能找死了。

看著人跑遠,淮塵這才轉頭歎笑道:

“你跟個小妖精發什麽火?”

“不可原諒!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霄刑不理他,從齒縫裏擠出這句話,在屋子裏來回踱步,抓起身邊的茶杯一飲而盡,之後重重舒了口氣,轉過臉問淮塵:

“你早就知道?”

“嗯。”

“那怎麽不告訴我?!”

“告訴你你會阻止他麽?”

“會!”

淮塵聞言無聲的翻了翻眼睛。

如果你一定要這麽直接,就別指望我以後會告訴你什麽了……

西魔山。巫古殿。

古老的石板階梯蜿蜒盤旋,看不到盡頭。

白衣翩躚,輕巧的劃過石階。

他抬起手,麵前的黑色大門卻無人自開。他淡淡一笑,毫不猶豫的走進去。越過門庭,正殿中,直對殿門的屋內,巨大的座椅放置在鏤空的屏風前,椅中靠著的人睜開眼睛,斜睨著他。眼尾火紅的妖紋微微挑起來。

“好久不見了盛衣。”

他聞言笑著,自顧自的走向一旁的椅子邊坐下,隨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動作隨意,卻隱隱透出一種淡然美好。

“嗬嗬,是呢。”

“你還真能忍,忍了幾百年才來。不怕那個小妖精死了?”

“死不死不是你說了算的。”

“哦?是麽……”

那人看著他,盛衣卻隻是笑,端起杯子不急不緩的喝茶。

“嗯……這茶不錯。”

“你可知你總能讓這世間見過你的人對你念念不忘。”

“嗬嗬,那你呢,寒蓮,你也念念不忘了嗎?”

“朝思暮想。就從那****救下我的一刻開始。”

“讓身為巫族的你朝思暮想,還真是我的孽。”

寒蓮聞言,笑著搖頭,不置可否。

“你千辛萬苦設計毒蠱,重傷不瑤,不過就是想讓我找上門。到底有什麽事?”

“不要在逃避了盛衣,你看這世間,早已變得汙穢不堪,天界卻視而不見坐享安年。你應該知道,如果不是當年帝俊的執迷不悟,又怎會兩敗俱傷?!”

寒蓮皺起眉頭道。

“你想推翻天界自立?”

“作為巫族僅剩的大巫,難道我還不不夠資格?”

“夠不夠格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妖族一定不會和你聯手。”

“嗬嗬,為什麽不?不要忘了,當年他是怎麽消失的。”

盛衣的臉色暗了暗。

深埋多年的記憶閃過眼前,然而他卻隻覺得茫然無措。

經曆與否是他這些年始終深感內疚的心結。甚至連霄刑和淮塵都不知道這一點。

寒蓮輕輕一笑,起身緩緩走下來。黑色的裙擺靜靜滑落,拖在身後。她俯下身子挑起盛衣的下巴,聲色慵懶。

“現在下定論為時過早。”

“為什麽非要找我?我隻是個閑人。”

“就憑你曾經和那個人糾纏不清。”

寒蓮笑道。笑容絕豔。

“如果你願意,我會拿出我全部得誠意。”

說著,修長的手指緩緩滑過盛衣的臉頰,勾進他的衣襟。

盛衣皺眉向後避開。

“不喜歡?”

寒蓮低聲輕笑,卻儼然已變了嗓音,聲線低沉,蠱惑動人。盛衣抬眼,那張妖嬈嫵媚的臉消失不見,此刻呈現在麵前的已是一張俊美非凡的麵孔,輪廓深刻,笑容邪氣。

“如果不喜歡,我也可以用男人特有的方式滿足你。”

寒蓮說著,雙手撐在盛衣臉側,唇瓣相貼,荷蓮清香襲上舌尖。盛衣睜著眼一眨不眨的看著他,隻見那人吻的投入,吻的纏綿。發絲輕柔,從肩膀散開,滑上盛衣的臉龐。

這天下和你,終究都會是我的。

盛衣後仰著輕輕錯開對方的唇齒。

“你想要的我會考慮。”

寒蓮勾起嘴角,鼻尖摩挲著他的臉頰。

“我翹首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