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哆哆哆——

“進來。”

盛衣道。

霄刑關好門走過來坐下。

“你把不瑤一個人扔下了?”

“那不還有黎炎麽。”

霄刑撇著嘴說。

盛衣笑道:

“這麽放心他?萬一把不瑤拐跑了怎麽辦?”

“怎麽可能!就憑他?!”

“那可不一定。你別說,黎炎的姿色在巫族中還是相當具有**力的。”

“那又怎樣,我可是個妖族。”

霄刑勾起嘴角道。隨後抬眼掃了掃屋內又問道:

“琴徊呢?”

“去找元始天尊了。”

霄刑點頭表示“明白”。

“行了,不跟你貧了,早些時候找我想說什麽事?”

盛衣將茶杯推過去問道。

霄刑聞言頓了頓,收起之前戲謔的表情。

“盛衣,你知道你涅槃之時,錯過了很多事。”

盛衣看著他心頭一緊。

他被黎炎救下之後,心裏所想的都是他在那一千年的混沌裏究竟錯過了什麽。然而之後發生的一切卻迫使他放下這個念頭。如今,霄刑說出這樣的話,是要為他解開那些疑惑嗎?……

“我們知道天帝當年將‘洛書’交到了你身上。那是在我們剛剛喚醒元神的時候。”

霄刑緩緩說道。盛衣不語,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但你不知道的是:在你沉睡的那些年裏,天帝曾經去過那裏,再次找到你。當時我和淮塵剛剛褪去原型,十日並出,我和淮塵還有仍是雀形的瀾裳一起呆在你搭鑄好的結界裏。有一日,天帝打破結界走進來,卻得知你已經走到了時日的盡頭……”

霄刑邊說邊看著盛衣的反應,後者隻是垂著眼睛安靜的聽著,完全看不出他的心在想些什麽。

他有一瞬間猶豫,不知道告訴他這些是好事還是壞事。

各安天命吧。

盛衣曾這樣告訴他。

也許就是這樣……

霄刑抿住嘴唇,隨即繼續道:

“天帝讓我們不許跟你提他來過這件事。但是臨走前,他在那棵梧桐樹內藏了一樣東西。”

“一樣東西?”

盛衣挑眉。

霄刑點頭,說:

“天帝的妖法了得,隻是瞬息的功夫。但是依舊被眼尖的淮塵察覺到了。”

盛衣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預感。這種預感強烈到呼之欲出。他不敢想,也不願去想。如果真是如此……

他想起了那人眉眼間流露的零星哀歎,想起他喚他名字時的輕聲細語,音色低沉。

--是否當時的自己太過任性。

--是否曾經真的隻是閃念間的無力辯解。

如果當真錯怪了他,那此刻心中的種種執念將變得不值一提。

然而之後,霄刑所說的話,當真應證了那些預言。

霄刑說:

“盛衣你知道嗎,我和淮塵費了千百年的氣力才解開了天帝的那道妖術。他藏在桐樹之內的,就是‘河圖’。”

“……”

盛衣沉默。眉頭無意間卻已經皺了起來,半晌之後,他才開口道:

“霄刑你確定嗎?要知道當年那一片天地生活了很多妖族。如果是‘河圖’為什麽沒有人發現。”

霄刑點頭,眼神冷了幾分道:

“他們沒有發現……是因為我和不瑤背著你策劃了‘絕殺令’,凡是知道這件事的,不管是誰,都已經被我殺了。”

盛衣倏然抬起眼睛看他。

這個平素大大咧咧腦袋一根筋的男人此刻竟是如此陌生。他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眼前的霄刑神色清冷,麵容淡定。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盛衣,我說過吧……”

霄刑握住他的肩膀緩緩靠近他:

“如果是會傷害到你的事,我霄刑就算死也不會讓它發生。”

天地之奧義已經一分為二。

如果‘河圖’的下落被得知,整個妖族都會有危險。更何況是擁有‘洛書’的盛衣。

所以霄刑不得不舍棄。即使雙手沾滿了殺戮和血液,他也從來不會後悔。

是啊,這就是霄刑。

這句話盛衣記得。因為那正經嚴肅的態度,這輩子到現在就那麽‘僅此一次’,以至於現在回想起來,他的神態語氣依舊如此清晰。

“‘河圖’現在在哪兒?”

“當年建造赤笙宮的時候,我將它封印在了最底層。但是盛衣,我求你不要去找。”

夜風如紗,似有蟬鳴。

那人悄然出現在月光下影影綽綽的樹蔭裏。他甩了甩衣袖,丟落幾絲涼薄。衣角劃過周圍茂盛的枝葉帶走了潮濕的水汽。屋舍近在眼前,他放輕步子推門而入。

“這麽晚。”

盛衣懶懶的開口看向進來的人。

“嗯,一些瑣事耽擱了。”

琴徊說。

“在看什麽?”

琴徊走到窗前與他並肩站在一起。

“我若說我在看你呢?”

盛衣輕笑道,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趁著月光增添了一點溫柔。琴徊看過去,卻發現此刻盛衣也正看著自己。目光相遇,琴徊錯覺驚起一陣動**,隔絕了夜色還有如今紛亂的戰火。前程往事什麽都可以拋下,唯有你存活在內心深處的天地。他突然一陣悸動。

當初強硬的留下他。之後沒有任何原因的放了他。

琴徊沒有得到任何的解釋。但是他知道——

留下他。是因為盛衣內心深處的溫柔。

放了他。是因為他不願讓他一同涉險。

念及此,琴徊忍不住開口問道:

“盛衣,你可曾記得離開前那晚我問過你的話?”

“哪一句?”

盛衣側身靠在窗欞旁,一雙眼睛染上月光。

“我跟你——算是朋友吧?”

時間似乎在瞬息之中有了回溯,回歸到那一晚,琴徊的話回**在桐雲殿的院落,月色朦朧,時隱時現。他的眼神夾雜著莫名的熱度,而對方的表情,卻隨著烏雲隱沒在遮蔽的月光裏。

此刻,他再次看向他,拋出這樣的疑問。

盛衣抬起眼,眼神有一絲閃爍,他突然靠近他,鼻尖微錯,單衣下微涼的體溫一點一點滲透進琴徊的心神。

他說:

“如果你想,那當然。”

夜風寂寞。衣衫件次跌落發出窸窣聲響。兩人鼻息糾纏,青絲無聲的劃過琴徊的臉龐,他眯著眼睛,看著上方的人,窗外的微光勾勒出側影的輪廓,此刻那人也正望著自己,目光灼灼。他俯下身子緩緩靠近,唇齒相觸。琴徊閉上眼抬手環過盛衣的肩膀。

這一夜注定放縱纏綿。

不為別的,隻因盛衣是毒。

等他回神過來,發現早已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他又想起那一日他無意間跌進結界,遇見了他。想起他的師父對他說過的話。

--你的心不在這裏。

--琴徊,無論你到哪兒,都無法逃離,因為這是你想逃也逃不了的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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