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探索深淵時,深淵也在探索著你——弗裏德裏希#8226;尼采

中國新一代的火車是動車組,時速300公裏,平穩舒適,整潔幹淨,不比飛機待遇差。

但這與張大勇沒關係。

他本來想嚐嚐這動車組的滋味,奈何正值繁忙的春運,學校是訂不到這種票的,所以訂的是三張特快臥鋪票,恰好一張下鋪一張中鋪一張上鋪,第三張當然是給屠雪小朋友買的,小衣睡中鋪,他睡最不方便的上鋪,讓屠雪睡下鋪,一個是為了她的職責,另一個想讓驢幹活,也得給點好草料嘛,嘿嘿。

火車很快開出市區,漸行加速,大勇從上鋪探下頭,“小衣,你拿的到底什麽啊,給哥看看。”

任紫衣俏皮地抱緊懷裏的盒子,“我不。”

大勇沒轍。昨天晚上這小丫頭把自己關在房裏忙活一晚上,也不知在搞什麽鬼。

他衝她努了一下鼻子,衝屠雪的腦袋頂比劃了一下拳頭,縮回去打開了電腦,開始幹活。

資本家不會放過任何壓榨你油水的機會,放假這幾天他一直在巨人經貿那兒忙活,蘇總也知道留不下他,索性很大方地交付一台筆記本電腦給他用,買了一張年費1200元的不限流量EDGE卡給他裝上,有了這張卡,他可以在全國範圍內管理公司的電子商務業務,下單、進貨、出貨都不耽誤。

“老蘇,你幹脆送我得了唄。”他當時說。

老蘇狡猾地笑,用力拍他肩膀:“哎呀大勇啊,我的不就是你的,隨便用,用完就還,還完再用嘛,用完再還,還完再用……”

大勇直接無視之。

稍稍操作一下,大勇覺得現階段的EDGE上網速率還是不行,不過起碼比GPRS的龜速要強得太多。

很好,又有幾個單下來,他飛快地將之轉給銷售部,後者自會通知財務室查賬,查到貨款到了,銷售部再轉給工廠發貨,這套流程很簡單。

他不是經理,但做這種業務很有成就感。因為他不喜歡完全依靠自動化,對那種行徑嗤之以鼻,所以做的這套電子商務都需要他最後把關才行,沒有他的許可,銷售部隻能看到訂單,而無權處理。

1小時後。他在看了一堆小說、美女圖、視頻後,心滿意足地關了電腦。盡管這電腦的電池是9芯的,出發前也充足了電,也得省著點用,不然晚上就沒得玩了。

“勇哥。”下麵小衣在叫。

“嗯?”他探出頭,發現她已經把那盒子收起來,小手裏轉著一副撲克。

小姑娘仰望的眼睛亮晶晶的,“別總自己呆著啦,陪我們玩撲克好嗎。”

“一起?”

“當然。”

大勇看看屠雪的臭臉,嘀咕一句不和她一般見識,下了床鋪,坐到她對麵,小衣也下來,坐在他身邊。

屠雪秀眉微皺,櫻唇動了動,終究沒好意思拒絕小衣的好意,放下手裏的GAMEBOY。她知道小丫頭是不想讓自己感覺受冷落才建議要打撲克的。

三人簡單商量一下,決定玩二打一,輸的人貼紙條。二打一這種玩法戰鬥激烈,很容易挑起氣氛,屠雪一會兒和小衣一夥,一會兒和大勇一夥,很快就融入到他們中間,漸漸有了笑容。

“40分啦,勇哥你輸嘍,來,貼一個。”

“瞧瞧咱這牌,35分我全收了,誰也別跟我搶哈!”

“我靠,這樣的牌也輸,見鬼了!”

大勇越打越是憤憤不平,斷定某女用了某種卑鄙的神術,到了車廂裏亮燈時,他臉上已經榮幸地被美女的口水沾滿——也就是說貼滿了紙條。

不過也有個天大的好處,因為床小,和小衣挨得又近,他雖然很往裏靠了,仍然免不了和小衣的大腿碰在一起,無敵小美女的美腿彈性驚人,每一碰觸都令他口幹舌燥,一開始還假惺惺地盡力避開,到後來他不僅不動地方,有時小衣的腿離開了,他還借抓牌的動作主動和人家挨挨蹭蹭,而且常常做深呼吸運動,呼吸二女處女芳香。

哈——真他媽是絕頂享受啊。

這要是和兩個男同學一起走,就隻能聞一路臭腳丫子味了。嘿嘿,有福有福。

小衣似乎對此一無所覺。屠雪卻於偶然間發現了他無恥的行為,鄙視地瞪著他,害他臉如火燒,差點把滿臉紙條點燃。

幸好觀音菩薩保佑,這時公孫小憐的電話過來了,他借口接電話躲了出去。

走到車廂連接處他接起電話:“小憐你好啊。”

“大勇你好,還得坐幾小時?”公孫小憐的聲音輕快,聽起來心情不錯。

大勇看了看外麵,“嗯,晚上10點能到家,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有事?”

公孫小憐笑:“是。我沒去送你,沒生氣吧?”

大勇裝哼哼,“當然很受傷啦,到現在還……開玩笑開玩笑,鄒子生不是也沒來嗎,我沒事的,送什麽送,我又不是七老八十。”

“嗯。其實是這樣,我本來想去送你的,結果被家裏叫回去了就沒去成,我得到消息,鄒子生沒去也是和我一樣的原因。那就是……我們兩家的家主為了進一步表示誠意,準備各自給你立一個保密賬戶,撥一筆款給你,另外我的父親還會在春節前親自赴你家,請求你的接納。”

“我的天啊,不是吧!”大勇驚叫。

收了電話回去,很長時間他都迷迷糊糊。

不過有一點他很肯定,這個錢,他不能要。

幸福來得太快,就是深淵了,換言之,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上不會平白無故地掉餡餅。錢是好東西,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一路晃**著,他的決心也慢慢堅定。唐小莉最明白他這個人,他決定了的事,一般不會再改——這次,隻能讓兩大家族甚至四大家族的家主失望一下了。

火車10點20分準點到達他的家鄉D市。

下了車,他首先停下來,深深地呼吸。清新、甘甜,帶著一點冬夜熟悉的寒冷,這就是家鄉的味道。

在這裏,他度過了童年、少年時光,兩年前他從這裏踏上前往大學的路程時,他難得地哭了,那天送他的有父母、親戚、朋友,他沒有讓家人送,自己孤身一人到了陌生的他鄉,飄零至今,第一學年他為了工作沒有回家,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外麵過年,家裏打了多少電話、吃了多少埋怨,現在,他終於回來了!

屠雪望著這個男人的背影,一瞬間,寒冰一塊的心靈竟有了一絲暖意。

任紫衣挽起哥哥的胳膊,“勇哥,我們走吧,人快走光了。”

大勇一笑,招呼屠雪一聲,“走,我沒給家裏打電話,咱們打車回去,給他們一個驚喜。”

“嗯。”

大勇忽然住了腳,疑惑地看了一眼屠雪。後者處之泰然。

聽錯了?剛才好像是兩個應聲。

他搖搖頭,當前帶路。車站廣場前就有無數出租車和小客車專門等站的,他們選了一輛寬大的紅旗,一路向他家駛去。

任紫衣畢竟年少,在車上時又沒有睡,下車的時候竟然睡著了。

屠雪就要推醒她,大勇擺擺手阻止了她,示意她拿著三個人的包包,他則彎腰把小姑娘抱了起來,進小區、單元門,一直抱到電梯裏上到十五樓,小丫頭被電梯的聲音驚醒,慌忙掙著下地,十分不好意思,被他好一陣取笑。

開門的是媽媽。

媽媽的淚一下就掉下來了。

大勇本來以為長大後的自己再也不會哭,卻沒想到此情此景如何能忍,也哭得唏哩嘩啦。屠雪始終跟在他後麵,悄悄地扭轉身子,拭了一下眼淚。任紫衣早已熱淚盈眶。

“好啦好啦,大勇都回來了,你哭什麽。”爸爸出現在門邊,目光越過他的肩膀,“她們是……”

“這位是我同學屠雪,這個小姑娘是我領養的女兒。”大勇大言不慚。

二老都嚇了一跳,“什麽!”

任紫衣頭一回聽勇哥叫她為養女,還是當著二老的麵,她不知該叫他們什麽,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擺。

屠雪則淡淡地叫了一聲叔叔阿姨好。

大勇壞笑,“走吧走吧,咱們進屋說。”

張父張母不是那種愛囉嗦的人,趕緊讓他們進去,為他們煮了一點夜宵,慢慢聽大勇說了任紫衣的故事,不由唏噓。

張母慈祥地摸了摸小衣的頭,“丫頭,以後你就是我們家的一員,你和大勇沒差幾歲,別聽他胡說,叫他哥哥就是了。”

“嗯,其實以前我就叫他哥哥的。”任紫衣被老人的手摸在頭上,隻覺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投入心湖,心湖**漾開來,產生道道波紋,那波紋越來越大,漸漸形成永恒的節奏和旋律,她知道,這種感覺就叫做幸福,它再也不能磨滅,她的一生都將與張大勇不離不棄。

屠雪呆呆地望著眼前感人的一幕,此刻,那個可惡的張大勇,好像順眼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