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戀一個人的情悸,花開與花落,也隻是自己一個人的故事,原本,他們的人生,不該有交集。

高三,臨近畢業,隻有一個月了。

“寧夜,你知道嗎?段馭辰家裏破產了!”同學們互相八卦著的這個新聞,很驚悚。

她整個人撼住。

寧夜務實,聽從了家人的建議,準備早點工作,前段日子,家人帶著她到處東奔西跑,結果還真走了狗屎運,居然幫她安排了一個設計院實習生的位置。

就在她努力工作的時候,而人生理想不同的段馭辰,和班級裏大數的同學一樣,都在認真準備高考,繼續學業。

和已經實習工作的小部分同學一樣,這段日子,寧夜很少來上課,如果她不是來取畢業考的準考證,今天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下課鈴聲一響,段馭辰垂眸,木然的把課本一一收拾進書包,好象所有投射在他身上同情、好奇的目光,都不存在。

他提著書包,走出教室。

“轟”得一聲,沒急著走的同學們,議論開了。

“聽說他家現在債主天天上門呢!”

“段馭辰要繼續讀書,他父母隻好把他一個人丟下來,自己跑路了呢!”

“他女朋友也好久沒出現了!”

……

寧夜跟在他身後,一前一後。

段馭辰總是走走停停,然後,他的目光,總會停留在某一點。

久久的。

寧夜在想,這些轉彎點,一定曾經有個女孩,藏在這裏或者站在那裏,趁他不備的時候,跳出來嚇唬他。

因為,他是很簡單的人,他的眸裏,那種壓抑的悲痛與渴望,是那麽明顯,深深打痛寧夜的心。

他住的地方,其實離學校挺近。

一棟二層樓小洋房,外觀漂亮奢華。

但是。

“你們小心點,東西搬壞了你們可賠不起!”有個老板模樣的男人,站在門口,粗著嗓子指揮著工人。

黑色光潔如鏡的鋼琴,外觀新潁的蘋果電腦,高檔的歐式沙發、桌椅,甚至連軟床也沒有放過。

他就站在門口,木然看著那些人,搬光他家的所有東西。

“小子,我下回還會再來!”男人最後離開時,走過他的身邊,心有不甘,惡狠狠推了他一把。

而他,差點腳步不穩,但是卻依然一臉的無波。

隻是,寧夜注意到,那種沒有任何情緒的無波,是抽空了所有感情的表情。

等那些人都走了,周圍,終於恢複安靜,他單肩背著書包,繼續邁入房子。

寧夜情不自禁地放輕腳步,又跟上。

他依然絲毫沒有查覺。

屋子內,全部都是空的,仿佛一座空城。

他挺直直地向二樓走去,然後先推開某一間房間的房門。

那個房間同樣搬空了,裏麵什麽都沒有。

但是,那粉色加金邊的精致牆紙,依稀透露著曾有的奢華。

推開房門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出現了片刻很脆弱的神情。

然後,沉澱成麻木。

“馭辰,馭辰!你能聯係上你媽嗎?”有個大嗓門的女人,一邊嚷著一邊急匆匆的奔上樓。

對方在樓梯口,見到縮了縮肩膀的寧夜,鄂了一下。

寧夜尷尬地象當場被抓的小偷,紅了紅臉,就想走。

“姑姑,我目前聯係不上我爸媽,您有事?”寧夜急步往下奔,但是,他彬彬有禮的聲音,還是從二樓清晰地傳到她耳裏。

“有事?我能有什麽事?”被稱為姑姑的女人,尖銳地大叫,“你爸媽跑路的時候,騙了我兩萬塊,他們到底什麽時候還給我啊!”

寧夜收住腳步。

因為擔心。

二樓,一陣沉窒。

“馭辰你乖,你爸媽肯定給你留了生活費!有多少錢,你先還給姑姑!”

又哄又騙的聲音以後,傳來書本紛紛掉在地上粗暴的翻找聲。

寧夜回頭,一步一步又向二樓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站在樓梯口,目睹著世間最平凡,也是最殘忍的一幕。

那個女人,翻遍了他的書包,以及他身上的每一個口袋。

“五百塊?你怎麽可能隻有五百塊?!”女人不甘地嚷嚷著,“你爸媽留給你的生活費,是不是都被金靜那個賤女人卷走了?!”

他麻木地神情,終於,有了反應。

因為,金靜兩個字。

“姑姑,她不是賤女人,她是我的女朋友。”他反駁,“而且,她也沒卷走我的錢。”

即使事已至此,他也不想聽到任何人說,說她半句壞話。

“女朋友?沒卷走你的錢?”被喚姑姑的女人,差點嗤笑出聲,“她吃你家的,喝你家的,住你家的時候,平時嘴巴上愛來愛去,當然是你的女朋友!你用父母的錢買給她這麽多東西,她都拿走了,不叫卷走你的錢?你可別忘記了,你父母出事的時候,誰跑的最快?還不是她金靜?!”

他臉上的神情,一繃。

好象活活被人砍了一刀。

“我不是告訴過你,她被一個可以當她爸爸的老頭用豪華車接走了?!才18歲而已,勾引人的手段就了得!”姑姑抽走他書包裏僅剩的五百塊,冷聲嘲笑。

“你騙人。”他背脊挺得很直,拒絕相信。

“你這傻瓜,你就一直傻等著吧,看她會不會主動回來與你共患難!”

他緊抿著唇,一聲不吭。

平日就內向的性格,根本處理不了親人的刻薄言語。

“別怪姑姑我不念舊情,你爸媽發達的時候,也沒見給我多少好處,臨走的時候,居然敢刮我一筆……聽說這房子也要被人收了,對方大老板可憐你,允許你過了這個暑假再搬走,但是,你別想著住到我家裏,你姑姑我可不象你們家那麽‘有錢’,去養個閑人!”

“不過你長得這麽漂亮,要活下去一定有辦法的……這點,你可要學學金靜!”

姑姑一眼也沒有多瞧他和寧夜,憤恨地轉身,一邊嘲笑、罵冽,一邊大步離開。

對於一個養尊處優了19年的男生來說,一切的變故,來得太措手不及,以及殘忍不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皎潔的月色糾纏在他清瘦而挺拔的身姿上,那般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他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仰起長長的睫毛,麵色蒼白如水晶一樣脆弱。

那一刻,月下的他,重重擊中她的心。

寧夜突然發現,自己的生命中,又多了一個想要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