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兩個月後。

“展先生,根據您上一次的要求,這是新的效果圖。”段馭辰態度專注的將新的效果圖,展現給他看。

上次,他的設計稿以空間投入使用不合理為由而拒。

上上次,以缺乏視覺展示效果為推。

再上上上次——

這個工程,雖然有一定的利潤空間,但是,接連幾次被退設計稿以後,邱首席暴跳如雷,已經拒絕再浪費時間。

而他,反而有了機會,被黃姐臨時指派獨立接任這項工程,對於這點,邱首席如扔掉燙手山芋,居然首肯。

這對他來說,是個很大的機會。

但是——

一拖就拖了這麽長的時間,無論哪種設計稿,對方總是能指出不滿意的地方。

就連黃姐也私下問他,是不是得罪了客戶,讓對方這麽公報私仇。

但是,不要緊,隻要他提得出來毛病,他就再改,他不惱不怒,就要比誰的耐力要強。

這一次,展岩沒有簡單看一下,就一口否決,他長腿交迭,詳細地一一翻閱,然後提出:

“你把每個區域工位的需求數字改一下,我不需要這麽多員工,但是能跟在我身邊,肯定是能力最強的。”他指出來。

“行。”段馭辰用低沈的嗓音應答。

“工程的預算有做出來嗎?準備采用的家具材料木板有帶過來了嗎?”他俐落快速地問。

段馭辰一愣。

“不好意思,展先生,我沒有帶過來。”事實上,是他以前刁難的次數太多,所以後期隻做新的效果圖,不然工作量會太大。

“那好,你明天把這些搞好,再帶過來。”展岩把設計薄合上,直接結束話題。

現在他在公司越來越站穩腳跟,惹得胡派分子蠢蠢欲動,工程再拖下去,對他沒有好處。

但是,一想到還要給情敵賺去一大筆提成費,他就不爽。

閑適的在椅背上靠了靠,他轉著手腕,慢慢的說,像是字斟句酌:

“聽說你們公司有定製手工家具?”

“是的,但是成本預算會很高,不適合大批量製作。”段馭辰以為還在談工程,一本正經的回答,“如果您的辦公室想訂作一張手工書桌,倒是可以的。”

“你會做?”展岩淡笑著問。

他搖頭,“不好意思,我隻設計家飾,木工的話,會有專業的師傅來製作。”

“那好,你幫我設計一張。”

段馭辰馬上翻開設計簿,取出鋼筆,準備紀錄,“你想要設計什麽樣的書桌?準備多大的尺寸?”

展岩搖頭,“不,我不要書桌。”

段馭辰看著他。

“你幫我設計一張嬰兒床,全部用原木材料,不能塗漆,那對寶寶身體有害。”靠著椅背,展岩神情自若。

段馭辰帶點淡淡憂鬱氣息的眉,一凜,“你、要做嬰兒床?”

心髒突然,砰砰砰得直跳,又慌又快。

“是啊。”展岩笑笑。

“自用還是送人?”他整個人都繃著問。

展岩又笑,“你會不會管太多?我定作嬰兒床,當然不是自用就是送人。”

他很壞,就算公事不為難了,但到底還是總想鬧得別人不心安。

段馭辰騰得一聲,站起來,“對不起,我們公司沒有這項業務。”

在對方平靜的神情下,段馭辰象個孩子一樣,慌成一團。

……

下班已經晚上八點。

他一邊開車,一邊給吳阿姨打電話。

“吳阿姨,寧夜今天怎樣了?……你待會兒到樓下來一下,我請人到鄉下帶了點農民自己種的大米和青菜過來……”

這兩個月,他和寧夜都沒有見麵。

他搬回了母親那,所有寧夜和寶寶的消息,他全部都靠吳阿姨。

其實,這樣的距離,也很好,起碼,不會心痛,不會糾結。

小磊。

我們是不是原來就是一體的兩塊石頭,隻是落地的時候,我體重比較重,比你早落地了四年?

曾經,他這樣說過。

那時候,突然覺得好愛好愛,恨不得把對方揉進身體,一步也不想分開的那種愛。

她一定不知道吧。

所以,他們的兒子,要叫小磊。

因為,在他心目中,他們的結晶是本就一體分離出來的第三塊石頭。

“展先生,有件事情,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吳阿姨打斷他的思緒。

“說,沒事的。”現在,他有什麽受不了?

“寧小姐接了一個電話,就哭著跑出去了。”吳阿姨告訴他。

哦?段馭辰這麽能幹,那麽快就套出事實真相?

在北京,看到一幕又一幕她走向那個人的畫麵,從最初的抓狂、心痛、燃燒,再到腦海裏一次又一次的回放以後,漸漸有點心灰。

別人都說,男人這輩子隻會愛上一個女人,即使分開了也會深埋在心裏一輩子。

如果是這樣,那就把她埋在心裏,漸漸學會放下。

這兩個月裏,這是他在學習的課題。

“展先生,寧小姐好象家裏出大事了!”吳阿姨匆匆道。

“吱”他用力踩下刹車。

……

今天,寧夜接到兩個電話。

第一個,是馭辰。

“寧夜,那邊天氣熱嗎?”突然,他問到這個。

“很熱很熱,今天已經是第六個35℃以上高溫天了,不過剛才傍晚下了一場雨,稍微清爽了一點。”她天天都有關注北京的天氣,因此,對答如流。

小磊又在調皮了。

她撫了一下微隆的肚子,能明顯感覺到,小磊在裏麵動個不停。

這個孩子,很調皮,你休息的時候,他就喜歡動個不停,等你不睡覺和他說說話的時候,他就窩著不動,不理不睬。

現在,他在踹著,懲罰她這喜歡說謊的媽媽嗎?

電話那天,微微鬆了一口氣。

馭辰今天不知道為何,很不安,詢問個不停。

“馭辰,我換了個新發型,發個照片給你吧。”她笑著說。

“好啊!”終於,他的聲音輕鬆了,笑了。

掛斷電話,她從手機裏,選了一張照片。

北京回來以後,她就乘著體型還沒怎麽變化,把頭發一點點剪短。

這張照片,齊耳的短發,穿著無袖的韓衫,比較適合現在的天氣。

調出來一按,發送成功。

她鬆了一口氣,扶著腰,坐在沙發上。

她已經有五個多月的身孕,時常會有腰酸背疼的小毛病。

她現在很好,日子過得寧寧靜靜的,沒有誰會在屋子裏發出噪音,沒有誰會在每晚臨睡前就來擾亂。

真的,特別好。

隻要她再熬四個月,小磊就出生了,一切都結束了。

她知道,展岩每周都會來一兩次,送些食品什麽的,每次他都在樓下打電話讓吳阿姨下來,從來不會來上。

真的,特別順利。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她恍神的次數愈來愈多,看著電視會發呆、看著鋼琴會發呆,有時在夜裏被小磊踢醒後也會發呆。

小靈通響起來。

她以為,又是馭辰,看一下來電,是姐姐。

“姐,什麽事?”接起電話,她的唇角習慣性的上揚。

吳阿姨說,每天笑一笑,孩子生下來,性格會開朗點。

所以,她要多笑。

“寧夜,你手、手頭有多少錢?”電話那頭,姐姐泣不成聲。

“什麽事?”有一股不詳的預兆籠上心頭。

她手頭除了幾千塊的生活費,幾乎沒有多少積蓄。

“寧夜,爸、爸爸中風了,你快點從北京回來!”姐姐失聲大哭。

……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醫院,身上,甚至還穿著孕婦裝。

“姐,爸怎麽樣了?”搶救室門口,媽媽一直在用手帕擦眼淚,姐姐窩在姐夫的懷裏顫哭個不停,而姐夫,情緒低落的抱著腦袋。

“寧夜——”她才二十分鍾而已就趕過來的速度,讓家人著實都吃了一驚。

大家都盯著她微隆的腹部。

但是,現在誰也無心去問這些。

“今天寶寶一直鬧,爸爸很心煩,罵著罵著,就突然——”姐夫告訴她,“我們叫了救護車送到醫院,做了CT檢查後,醫生說,爸的血壓突然飆升太快,導致腦溢血,現在血液麵積很大,已經直接壓迫到腦組織,得做緊急腦部手術——”

她雙腿驀然一軟,差點沒跌倒,還好及時扶住牆壁,這才勉強撐住虛軟的身體。

“那、那、手術風險大嗎?”她顫著音問。

姐夫黯然搖頭,“誰也不知道,但是,不做的話,最快明天早上,可能就——”死掉。

“那就做啊!”她大喊,眼淚紛紛。

姐夫一陣尷尬。

姐姐抽了抽鼻子,問她,“寧夜,你是不是存了一筆錢?能和馭辰商量一下,先把這筆錢借家裏嗎?”

錢——

她哪有錢——

當時為什麽會分手的一些原因,她沒有告訴姐姐。

“爸爸做手術還差幾萬,而且,還有住院,要一大筆錢……”

姐姐還沒說完,母親突然大捶胸口,吆啕大哭,“都是死老頭!我早說過了,讓他交醫療保險金,他就是舍不得那二萬多,現在可怎麽辦啊?怎麽辦啊!”

“醫生說,如果爸能救起來的話,少說也得二三十萬,我和媽隻有七八萬。”姐姐的眼眶又紅了,“寧夜,你手頭有多少?和馭辰說一下,能先拿出來嗎?先讓爸做手術!”因為沒有孩子又肯吃苦,寧夜和男朋友存錢的速度可以算是飛速,讓姐姐萬塵莫及。

錢、錢、錢!

她沒有錢啊!

現在,唯一能找得人,隻有一個。

“姐,你等著,就算跪下來求他,就算給他磕頭,他要什麽我都給,我一定把錢借過來!”她的臉上,已經爬滿了冰冷、慌亂的眼淚。

她顫抖著去口袋裏拿手機,好幾次,都拿不穩。

“鈴鈴鈴。”手機反而先響了起來。

正是她準備要找的人。

這兩個月裏,他從來沒有打電話給她,這是第一次。

她慌忙接起。

“寧夜!”才聽到他的聲音,她已成哭音,泣不成聲,“展、展、我、我——”已經哭得快撅了氣。

“別哭!你現在什麽也別多說,馬上告訴我,在哪間醫院哪一層。”他打斷她。您可以在百度裏搜索“孜孜無倦 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