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可疑之人

刹那間,童臻幾乎屏住了呼吸,下意識地將小圓子拉到自己身後,另一隻手不著痕跡地探進了口袋,裏麵是一根特製的迷你注射器。

男人身形矯健,包裹著壯碩胸肌的緊身衣蹦的十分貼身,他帽子壓得很低,隻能看見他露出來的薄唇。

他緩步踏進來,在童臻麵前頓了頓,童臻瞪大了眼睛,放在衣袋裏麵的手握的越發的緊了。

就在童臻思慮著要不要出手,以及出手的勝算有多少的時候,男人默默轉身,按下關門鍵,和下行樓層。

童臻怔了怔,想著或許是她多想了,人家不過隻是來乘電梯的罷了,是她太過敏感。

不過想是這麽想,卻還是默默地往角落挪了去,將小圓子擠在電梯角裏。

電梯下行途中,她後麵打量了幾眼站在前麵的男人,目光一刻也沒移開,生怕他忽然會轉身幹什麽……

正想著,男人竟真的微微側眸,往她身後看了過來。

“你的孩子,這麽大了。”

男人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童臻微微皺眉,她又不認識這個人,隨意搭話就很奇怪了,怎麽還問她這個問題。

但人家既然問了,童臻也不太好不搭理,便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沉默了一瞬,男人又說,“看不出來,你像是還沒結婚的樣子。”

這一次,童臻沒再說話,電梯也終於到了一層,童臻立即拉著小圓子走出去,一路快步走到商場外,果然瞧見了站在門口不遠處等著他們的陳方敘。

“爸爸!”

小圓子聲音洪亮地喊了一聲。

陳方敘走上前,摸了摸孩子的腦袋,目光卻落在臉色有些不太好的童臻身上。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麽?”他問。

童臻看著他,搖了搖頭,“沒什麽,隻是遇到了一個有些奇怪的人,不過沒發生什麽,我們回去吧。”

“回去?我聽保姆說你們要挑選什麽禮物,挑好了?”

陳方敘牽著她的手,往前方停著的車走去。

“沒有,小圓子說他已經想好送什麽了,明天他有一個好朋友過生日,所以是來挑選生日禮物的。”

“嗯。”

兩人說話間,已經上了車。

然而在不遠處的拐角,方才在電梯裏的男人,正目光灼灼地看向車離開的位置。

車輛啟動,童臻似乎察覺到那道目光一般,忽地扭頭去看向車外後方,但除了來來去去的行人,也沒看到什麽形跡可疑的人。

看到她的舉動,陳方敘下意識也往後看了一眼,如童臻所見那般,並未看到什麽。

“是不是因為凱裏的事情,心裏不安?”陳方敘問。

童臻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他們兩個現在怎麽樣?”

“很好。”陳方敘回答,末了,又補充了一句,“藏的很好。”

“嗯。”

童臻便沒再多問,心下想著趙啟肯定也還沒查出追殺那兄弟兩個的背後主使者出來,否則一定早就告訴她了。

原先這事情倒是跟他們沒關係的,可是凱裏之前幫過了陳方敘不少的忙,況且這一次回國留下來,也是因為陳方敘的病情。

眼下他有了麻煩,他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不過,童臻原本想著,隻護著他們就好,等風頭過去,情況緩和了,便該幹嘛幹嘛去。

但如果那把火燒到了自己身上,他們便也不能幹坐著。

她看了陳方敘一眼,卻發現陳方敘似乎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盯著她看。

“我會派人追查下去,放心。”

他伸手輕撫著童臻的肩,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莫名的安心。

童臻微微點頭,“我隻是在想這件事情……會不會跟我們也脫不了關係。”

電梯裏那個奇怪的那人,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熟悉,可一時半會兒的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又是誰……

總不會有人莫名地找上門來,可找上門來的,往往就沒一件是什麽好事情。

況且像童臻這種麻煩體俯身一般的體製,總感覺走到哪裏都會出事……

“別多想,心裏不安,便少出門,有什麽事情交代趙啟去辦,至於明天圓子朋友的生日宴,要不……”

“不行,我一定要去,我都答應人家了。”

小圓子一聽陳方敘說話的勢頭不對,趕緊在他沒說完之前給態度堅決地打斷了。

“罷了,那就多帶些保鏢,不……讓趙啟同去吧。”陳方敘說。

他也知道,小圓子難得跟他提出什麽要求,偶爾一次,實在不想掃孩子的興。

童臻讚同地點了點頭,心裏卻是打算明天自己也同去,隻是不進去罷了,就在外麵等著,反正也就三四個小時就結束了,小孩子而已,不會鬧到很晚。

車忽然停下,童臻看向窗外,眼神忽地一亮。

隻是,這抹亮光隻是亮了一瞬,卻又忽地黯淡了……

恍若一閃即逝的煙花。

陳方敘看的一絲不落,卻是麵不改色道“許久沒有吃烤魚了,小圓子怕是有些饞了。”

聞言,小圓子這才將注意力轉移到窗外,看到一處門店的上方寫著大大‘xx烤魚’,眼睛也是一亮。

但隨後的反應,幾乎跟童臻如出一轍,很快便垂下了眼睛。

“小爹走了以後,就再也沒吃過烤魚了,雖然想吃,可是我怕一吃就會想起小爹,一想起小爹我就有點兒想哭……”

他說想哭,說的有些委婉,事實上眼眶卻是已經紅了。

陳方敘頓了頓,他倒不是情商低下,故意帶童臻和小圓子來烤魚店,徒惹他們傷心的。

而是比起一直逃避,敢於麵對,才是長久之計。

與其以後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地避開那個人,倒不如敞快一點,坦然一些,接受過去,直麵過去。

不僅僅是為了童臻和圓子,也是為了他自己。

沈從,也是他的一道心結。

自從他出事到現在,大半年都已過去,他和童臻之間也從不敢輕易提起,恍若多提一句,都是在對方和自己的身上劃上幾刀。

“我們去吃烤魚。”他說。

童臻沒說話,小圓子也沒吭聲。

他們都想到了沈從,那個人,最擅長的除了使槍,就是烤魚……

最終,三人落座。

老板很是熱情,或許是工作日,又或許不是飯點,店裏的個人零零碎碎沒幾個,老板才來親自招待了他們。

“幾位想吃點兒什麽?”

陳方敘說“烤魚。”

他一句一個‘烤魚’,毫不避諱,神色坦然地跟老板說要什麽魚,要加什麽,不要加什麽……

童臻怔怔地看著,一時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突然這麽做。

老板一一應了,轉身便進了後廚,店裏唯一的服務員很快端來了茶水。

童臻望著黑色的陶瓷杯裏黑水幽幽,一時竟是不知要說些什麽。

“你忘不掉……便忘不了吧。”

良久,陳方敘突然莫名地說了一句。

像似一聲無奈的歎息。

童臻愣了愣,端起水杯,連喝了好幾口。

她說“對不起……”

沈從雖是她不曾愛上的人,卻是永遠都忘不掉的人,也是在她的心底刻下深深烙印的人……

以至於後來,無論童臻瞧見什麽與他相關的,都不免會想起。

“沒事,我還不至於那般小氣,你若是想他,我便陪你一起想,你若懷念,我也跟你一起懷念,不必掩藏,也不必避諱。”陳方敘說。

如果這是沈從的目的,陳方敘想,他真是做的完美,讓他這留下來的人,當真是如萬蟻噬心。

但是,他也深知,沈從不會是那樣的人,他不會舍得童臻在他離去的陰影裏永遠走不出來。

正是因為了解他,陳方敘才會釋然。

陳方敘的話,童臻懂,小圓子似懂非懂,滴溜的大眼睛在父母的臉上流轉來去,最後聲音悶悶地問“那我想小爹了,可以回去看看他……他安葬的地方麽?”

童臻拿著水杯的手輕顫了一下,隻聽見陳方敘說“好。”

“方敘,你的精神狀態出問題的時候,也是從那之後開始的,是麽?”

童臻第一次正麵問他,之前一直避免在他麵前提起沈從,既然今天提起了,就一次說完吧。

聞言,陳方敘看了她一會兒,似乎不太想承認,但最終還是淺淺地點了點頭。

果然……

童臻微微擰眉,那段時間陳方敘確實難熬,秦氏集團還沒緩過來,蘇氏兄妹的接連添亂,沈從出事後,他幾乎顧及不暇,但還是趕過來,最後沈從離開,不久她也遠走他鄉了。

可是留下來慢慢撫平這一切的,是陳方敘,他無法接受沈從的離開,但更無法接受的,是她的離去,毫無聲息的,毫不留情的離去……

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了。

所以,他分裂出了一個極具占有欲的人格,極其易怒,這是他長期壓製的情緒產生的分支。

這個分支在達爾富爾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苗頭,但是童臻卻沒能及時察覺,如若不是離開之際周亦陽的叮囑,她甚至還以為陳方敘隻是因為受了刺激性格大變而已。

想來想去,也都是她的錯,

她動了動唇,想說對不起,卻又覺得這三個字實在是分量太輕,難以啟齒……

“不是你的錯,你要是非往自己身上套,我就又背負了些壓力,所以,不要再糾結那些已經過去的事情,與其花費那些精力,倒不如想想眼下,如何幫我消滅另外一個人格。”

陳方敘將話題不著痕跡地引到自己身上。

許久,聽見童臻認真地點頭,應道“是,你說的都對。”

聞言,陳方敘微不可見地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