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快就問清楚了。

劫匪們隻有盧思聰知道這些人是雇傭來的殺手,其他在場的人一致默認這些匪徒是劫匪,或者綁匪在早些時候將酒店裏的職員全數綁了,羈押在頂樓的幾個房間裏。

半數的殺手輪流在天台上設伏了望,半數留在頂樓看管著這些人質。殺手們做出這樣的安排,彼此間可以盡可能保持一個最近的距離,方便有事的時候盡快獲得相互支援。

廖遠作為此間的老板,也被抓了過去,和經理們關在一起。

匪徒們臉上蒙著滑雪麵罩,其實也就是開了兩個眼洞的毛線襪子。這是滑雪山區常見的廉價裝備。在麗江和香格裏拉的雪山附近,也多有售賣。

所以廖遠其實是沒有看見匪徒們的真麵目。

倘若他是一個正常人類的話,也就乖乖地等待這場磨難自動過去。很明顯匪徒們的目標並不是傷害這些人質。做人質的,理應有一點乖乖與匪徒合作的覺悟。這樣才可以免生是非,減少不必要的傷亡。

但廖遠卻是個典型的精神不正常人類。而且還是暴力型的。

像黑暗遊俠一樣凜然行走於人間道上的真心英雄廖遠,他豈是輕易咽得下這口悶氣的懦弱孬種他當時就想要把敢於侵犯廖記的匪徒們,挨個兒抓來慢慢用力掐死。

於是他沒有選擇和諧靜候著事情過去,他設法偷偷磨斷反綁在背後的繩結。

廖記是他的地盤。哪裏有著比較鋒銳的金屬構件,他最是了解不過。根本不需要用眼睛去看,背著身子就可以找得到合適的銳器,從背後神不知鬼不覺地磨斷綁住他雙手手腕的繩結。

這個過程完成的十分順利。

廖遠擺脫了束縛之後,並沒有立即展開行動,他繼續假裝受縛狀態,耐心等待合適的機會出現。

稍晚一些時候,有幾個外人闖入,引起了匪徒們的一場**。

這就是林真偷偷派上來查勘樓頂狀況的那幾個盧氏職員。

匪徒們並不想把事情搞大,他們原本並不打算貿然開槍。一旦倉促開槍,後續將要進行的賺錢收費項目,多半就會遭到失敗。天下熙熙,皆為利來。誰也不樂意跟錢過不去。

派上來查看情況的盧氏職員沒有料到匪徒們分作了兩撥兒,他們順著樓梯徑直就往天台上去。結果就夾在了兩股匪徒的中間,幾乎就是在兩三個照麵之間,匪徒們前後合圍,一槍未發,便輕鬆擺平了六名赤手空拳的平民闖入者。

當匪徒們合圍上去的時候,並不打算用槍,於是便投入了更多的人手過去幫忙,力求把事情做得來幹淨利落。

就在這個過程中,對於人質們的監管出現了短時間的鬆懈。

廖遠雖然是老板,卻隻是個剛滿20歲的小年輕,匪徒們沒有特別重視這個大男孩。在羈押廖遠的房間裏,隻留下了一名槍手負責看管。

廖遠以有心算無心,抓住機遇凶狠爆發,幾乎是一擊即中,在一瞬間就扭斷了對手的脖子。又趁勢奪取了對方所持的槍械和彈藥。

然後,身在一樓的林真等人就聽到了槍聲。

那是廖遠從匪徒們背後忽然開火,大占便宜。對此項突發意外事件缺乏心理準備的匪徒們,一時無法判定背後來襲之敵的人數和實力高低,不得不臨時撤回樓頂天台,整頓隊伍,立定了腳跟之後,再度展開隊形,發動了專業水準的戰術反撲。

他們卻撲了個空。

廖遠成功擊殺了四名匪徒之後,迅速溜走。百忙之中還順手釋放了一部分被羈押的酒店員工。之前被匪徒們一度撲倒在地的幾名盧氏職員,其中也有兩個人趁亂逃了出來。

廖遠在兩名盧氏幹部的陪同下飛速趕到一樓,這時候林真還在和盧思聰爭論不休。

守在門口的人認得來人是自己的夥伴,於是便沒有大呼小叫,任由這幾個人闖了進來,恰好聽到了林真對盧思聰所說的最後一段話。

這時候,林真正在矯情誇張,演繹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說道:“盧思聰,倘若你還知道什麽是天地良心的話,請摸著良心說:18年來我待你如何可曾有半點虧欠於你想不到今天你竟然你竟然這樣顛倒是非黑白。”

廖遠實在聽不下去,忍不住譏嘲說道:“好演技啊好演技能給總裁公子當後媽的,果然都有兩把刷子”

林真倘若年輕十到十五歲的話,一張粉臉兒肯定當時就會漲得通紅。

不得不承認,廖遠的眼力和他的語氣,一樣犀利。林真這時候的確是在刻意扮演命運指定的那個角色。雖然不真實,卻也並無惡意。作為後媽,作為總裁太太,陷身於凶險莫測的豪門激鬥漩渦中央,她還能怎麽應對她隻能盡力去演好自己應當演好的那個角色啊。

在這種情形下,那是絕不可以任性去玩真心話大冒險的。隻有無拘無束的自由草根,才有權想說啥就說啥,想幹嘛就幹嘛。身為盧氏集團已故總裁的未亡人,在遺產糾紛案尚未落定塵埃之前,她是不可以本色任性的。人類是社會性的動物,為人處事,必須與千絲萬縷相聯著的人脈網絡,保持一個和諧良性的互動關係。一味自私自利隻顧著自個兒任性的人,那就等於畜生。

被廖遠那樣子冷嘲熱諷過後,林真的心裏頭其實也有想過:“倘若我拋開俗世浮華,不玩這些虛的,倘若我實話實說,本色發揮此情此景,我又會怎樣去應對呢”

“我該不該大聲痛罵:盧天民你個魂淡當初姑奶奶就不該輕信了你的甜言蜜語哄騙當年勞資就不該傻乎乎地嫁入你們盧家你們姓盧的全家都是騙紙、流氓、畜生我問候你們祖宗18代罵完之後,氣憤憤地一走了之,再也不摻活盧天民身後丟下的這個爛攤子。”

林真不由得苦笑,她倒是很想玩上這麽一出來著。可是不行啊現在已經太遲了。做過了18年盧氏集團總裁太太之後,她已經失去了任性咆哮的河東獅吼權力。感覺不爽的時候,就爽爽快快地任性罵娘,那是山野之間原生態村姑的天賦和權力。

林真在24年前曾經擁有過與此類似的權力,她當時卻沒有特意加以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這才知道:自由不羈的生存態度,以及原生態的生活方式,那才是當年她遠遠離開廈門老家,獨個兒跑到香格裏拉想要追尋的東西。

她曾經和廖凡一起找到過她所想要的那種自由不羈,可是,當盧天民出現之後,當廖凡人間蒸發之後,林真卻漸漸地忘記了自己的初衷。最後深陷在勾心鬥角虛偽矯情的豪門家鬥紛紜當中,再也無法自拔。

倘若時光可以倒轉,倘若一切可以重頭再來一次的話林真的心中猶疑不定:“倘若我可以重生在1994年的話,我還會再次嫁給盧天民嗎”

林真心中忍不住自嘲道:“你都多大歲數了,怎麽還像個不懂事的小姑娘似的,成天yy著穿越重生之類的狗血幻想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是,林真這一次又猜錯了。重生這件事情並非絕不可能。

幾個小時之後,她終於放棄了抵抗,安然死在了廖遠的手裏,權當是以命相抵,替盧天民償還了昔年舊債。當廖遠施出殘忍手段將她殺害之後,林真就好像做了一場極不真實的飄渺大夢。

悠悠然從這場大夢之中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真的重生到了1990年。重生在了這一切孽緣的種子還沒有播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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