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67 暗湧
那天，他就哄著毛毛，把她送進了那家私人醫院。
淩衍森沒想到，五年前的kasai手術抱住了她的命，卻也為她之後的人生留下了隱患。膽道閉鎖症，小兒生下來幾個月之內，若是能撐過手術，成活率也才50%，隨著年齡的增長，最終要徹底擺脫手術留下的重大後遺症，最好的方式還是進行肝髒移植。這麽多年，淩衍森從未放棄過替毛毛尋找合適的肝源，不論是網絡器官移植數據庫，還是實地的翻找考察，可每次都是失望而歸。上次聽周繼榮和林文才說美國俄亥俄州有一同齡小兒就在器官捐贈名單上，他興衝衝趕過去，卻沒想到原本醫生說救活希望不大的小兒竟然手術後便開始好轉。
又是一次眼見就能到手的機會，沒了。
周繼榮曾問過他，為什麽不讓毛毛的生母捐肝，畢竟，肝髒移植，捐贈者隻要切掉一小塊便可，肝髒有重生的能力，恢複得好又張全了，不會影響自身健康。
淩衍森不是沒想過，隻是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絕對不會讓毛毛再和那狠毒的女人扯上半點關係的！
而眼下毛毛病情堪憂，卻已經是萬不得已的情況了。
剛進病房，就看到小家夥靠在**，護士要給她輸液，那麽大的針孔紮進她瘦瘦的幾乎沒幾兩肉的小手，她又怕疼，小臉皺巴巴的，身體連連後退，一直哭著喊媽媽，要媽媽。
看得淩衍森一陣揪心，毛毛見他來了，淚眼婆娑撲過來，“叔叔，我媽媽呢？你說隻要我住進來，媽媽就會來陪我。媽媽呢？”
說著，小腦袋執拗的往門外看，找了半天，還是沒找見清嫵的影子，於是哭得更大聲了。
淩衍森不太會哄孩子，他慌了手腳，隻能細聲細氣地哄著她，也不知道她是否能聽明白，“毛毛乖，媽媽最近很辛苦，媽媽肚子裏懷著小寶寶，毛毛再等等，幾個月後你就會有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熟料毛毛哭得更大聲了，她是早熟的孩子，沒人教她，可她卻明白一些道理，她固執地搖頭，“毛毛不要小弟弟小妹妹，毛毛隻要媽媽！可是媽媽一有了小弟弟小妹妹就不會再愛毛毛了！嗚嗚……”
淩衍森很無奈，五六歲的孩子，怎麽都知道爭寵了？
“小弟弟小妹妹很可愛的，到時候和毛毛玩，不好嗎？”
“不好！小莉偷偷跟我說過，她媽媽生了小弟弟之後，就沒有以前那麽愛她了，也不經常來看她了。我媽媽是不是也會這樣？叔叔，我媽媽是不是也是這樣？”
“不會的，你媽媽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呀。她說了，隻要毛毛乖乖的打針吃藥，把病治好，她就會來看你。”淩衍森摸著小家夥的腦袋，又是哄又是騙的。
“真的嗎？”毛毛馬上停了哭聲，轉頭，伸出小小的手，手背上已經有好幾處青紫的針孔，還沒好完全，她卻鼓著腮幫子，咬牙，很堅強地對護士說，“姐姐，給我打針，我要治好病，我要見媽媽！”
說著，天真的小臉上竟揚起了笑。
隻是那份天使般的笑容，落在淩衍森眼裏，卻讓他覺得那麽苦澀。他陪了毛毛一會兒，等她哭著哭著睡著了，他才起身離開。
出了醫院大門，在花壇前來回踱步，想了想，最終一個電話打給了蕭曼吟。
接到淩衍森久違的電話，蕭曼吟不得不說是十分開心的，這些天她有些忐忑不安，也不知許素芸是否說漏了嘴，段清嫵懷孕一事，終究是從她這裏傳到許素芸的耳朵裏的。
可淩衍森幾乎都沒和她寒暄兩句，語氣聽來十分嚴肅，還有些焦灼，“曼吟，我需要你的幫忙。雖然這件事對你來說可能……”
蕭曼吟柔了目光，連日來籠罩在段清嫵懷孕的陰影下的心情很快好了起來，他說他需要自己。
“衍森，隻要你還需要我，即使是做不到的事，我也會去做的。”她柔聲，讓他安心。
淩衍森抬眸，天空中的日光有些刺眼，眼睛裏黑沉沉的，暈乎乎的，“段淼淼最近還和蕭以翔走得很近嗎？”
“那個女人心機不淺，她在暗暗搞大自己的事業呢！當然，以翔是她的自動提款機！”一提到段淼淼，蕭曼吟就舒服不起來，前仇舊恨，像把刀一樣一刀一刀割在她心口。
“毛毛的病情加重了，隻怕再拖下去就……蕭以翔一向看我不順眼，我說什麽他也不會照做的，可他素來聽你的話，曼吟，你隻要同他說，讓他有意無意在段淼淼麵前提提毛毛的事，包括最近急需肝髒移植什麽的。清嫵曾和我說過，段淼淼莫名其妙問過她，毛毛手臂上的咬痕的事。我猜想，她定是一開始就對毛毛的身世起了疑心的，畢竟，當年的事，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
蕭曼吟沉了臉，沒料到淩衍森讓她辦的竟然是關乎那個野種的事！她心裏著實盼不得那野種馬上就死，可是……一想到亡夫許天玨，她終究閉了閉眼，淚濕滿眶。
良久。
“好，我會和以翔說。”
“謝謝你，曼吟。大哥他若知道你如此大度，他會很開心的。”
“我這個活人都不可能開心，他一個死了的人又怎麽可能笑得出來！”蕭曼吟冷冷譏諷，末了，又酸溜溜提了句，“衍森，我聽說了，恭喜你要當爹了。”
淩衍森一頓，背脊瞬時僵硬，不久前他才在曼吟麵前信誓旦旦保證過，他隻是利用清嫵，結婚隻是權宜之計……
他咳嗽兩聲，難掩尷尬，“謝謝。”
蕭曼吟倚著飄窗，把手機捂在心口，滿臉斑駁的淚痕。她想，從今往後，她當真就是一個人了呢。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段清嫵那賤女人就這麽輕而易舉贏了她，要說生孩子，她也可以替他生！精致的眼睛裏泛出狠戾的光，她想了想，一個電話打給了段淼淼，這個她用了一生力氣去恨的女人，可現在，可笑的是，她需要這個女人，聯手，一同對付段清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