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染指你是個意外 V360 這兩個女人讓我哪裏都痛

清嫵剛走出醫院沒多久,正打算攔一輛計程車往景山別墅山莊或者嘉宇國際趕過去。

淩衍森竟然來電話了。

她驚疑不定。有種莫名的別扭感,江恨寒剛讓她去找他,她正無從下手,他竟然自己主動送上門來了。

當然了,她是不會蠢到用心心相通來解釋這一現象的。

但電話裏說話的人卻並不是淩衍森,這讓清嫵嚇壞了,她知道最近淩衍森心情肯定糟糕透頂,她也知道他那個人是個悶葫蘆,隻會自虐。

她有些戒備,“你是誰?手機的主人呢?”

陵墓的管理員一臉便秘的表情,回頭看了看被淩衍森擒住,凶狠著打趴下的同事們,趕緊又鑽了回去,他們可是打了一場大仗才從那個消沉不堪生人勿進的鬼魅陰森的男人手裏搶過了他的手機的。實在不容易。

這男人斂著三天三夜就守在這挖開的墓地前,對著那副漆紅木的棺材,痛哭流涕,搞得晚上巡山的管理人員聽見那陰森森的哭聲,還以為這陵園鬧鬼了呢!

當然了,這男人身手敏捷,但三天三夜沒吃沒喝,哭幹了一雙眼睛,饒是他再厲害,幾個人一起上,還是勉強把他製服了。

剛才上山來看,這個男人就躺在棺材旁邊,背對著他們,躬著身體,秋末的清晨,這裏又是山上,大致是冷得厲害,有些發燒,一直在抖動著身體,擺弄著他的手機。

管理員仔細看過,他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大半天,也就是重複按下一串號碼,猶豫老半天,撥過去,還沒兩秒,有掐斷,如此樂此不彼。

陵園管理也有陵園管理的規矩,這男人像個流浪漢一樣賴在這裏不走,且不說這不符合規矩,天天有來掃墓祭拜的人,讓人看了,成何體統?

所以管理員不得不采取一些強硬的措施,比如,強硬的搶過他的手機,翻到通話記錄,幾乎整頁整頁都是清嫵的號碼。

自然而然,就認為清嫵是這來著不走的男人的家屬或者朋友之類。

“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您的朋友在我們陵園呆了三天三夜,執意不肯離開,三天不吃不喝,現在已經有發燒受寒的跡象,請您趕緊過來,想辦法把他勸走就醫。”

“什麽?”

清嫵不敢置信,但隨即又想,這才是他淩衍森做事的詭異的風格。

歎口氣,她再度確定,何儀嘴裏的真相對他來說,打擊真的很大。隻有當他覺得扛不起來再也裝不來的時候,他才會褪去一身偽裝,如此沉鬱蕭條,如此絕望。

“好的,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清嫵攔了輛計程車,匆匆就往陵園趕過去。

到了陵園,看見淩衍森的樣子,清嫵還是嚇了一跳,她險些訝異出聲,但很快便捂住了嘴,放輕步子,小心翼翼的走過去。

她簡直快認不出他來了。

那白的比棺材頂部刷了白漆的架子還要慘烈的臉,瘦削的像是經過刀削過一般,青澀的萎靡的胡渣爬滿了大半個臉頰,那雙眼睛,依舊是狹長而深邃的,熏染了一層黑煙,不見底,就連表層清淺的霧,都顯得濃重而繁複。頭發三天沒洗,自然而然可以想象,剛勁的短發都樹成了一顆一顆的蒼耳,有著尖銳的刺頭。一身黑色西裝,裹住頎長瘦削的身條,過於寬大,風一吹,便露了底,空空****的像披在一個稻草人身上。

他背對著她,側躺著,臉頰貼著褐色的土壤,讓清嫵看著,短時間內竟難以分辨,究竟是土壤的褐黃蕭條了他,還是他的蒼白浸染了土壤,以至於那些黃色的土看起來都像幹涸掉的石塊。

無法再孕育生命,是死的。

心被人輕輕握住,然後在緩慢的收緊五指,就是那樣淡淡的疼痛著的感覺。

她看著他的背影,眼眶濡濕得很徹底。

終是輕輕一聲歎息,提起沉重的步伐走過去,在他身後蹲下的同時,分明感覺到他狹長的背脊驀地一僵,然後他回過頭來,目色蒼茫,黑洞洞像關注了墨水的黑色的廣域,一時看不到邊際,朦朧而被煙霧熏過一樣,無法教人看清明。

似乎看了她很久,幽深的瞳孔一直在緩慢的轉動著。

半晌,皸裂的不再漂亮妖孽的薄唇才輕輕扯出一個不算微笑的微笑,聲音嘶啞的就像他的表情,含著沙礫,教人聽了耳膜震顫。

他輕輕說,“阿嫵,你來了。”

清嫵都不知道他說這話時,是高興的成分多一點,還是失望的成分多一點。她想,他原本是想說,阿嫵,你總算來了,看來江恨寒的病情已經穩定了,所以你才有空出現在我麵前。

“江恨寒要見你,他情況不大好,撐不過一個月,繼續做心髒移植。”清嫵就那麽無奈而彷徨地看著他,視線很淩亂,一遍一遍在他削尖的輪廓上摩挲,但腦子卻很清明,言簡意賅。

“心髒移植?太不幸了,他。”

他挑挑眉,無動於衷的好像在說今天天氣還不錯,清嫵閉了閉眼,刻意忽略他深潭一般晦暗的眼底浮泛而過的隱忍著的悲傷,還有委屈,還有濃重的酸楚。

這句話聽起來是歎息,可話裏潛藏的東西,她又怎麽會聽不出來?他分明是在怪,雖然不知道是在怪誰,但他對江恨寒的病情並無多發反應,多年的冷漠造就了他的冷血,似乎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生生死死,都和他無關。其實說得更徹底一點,清嫵覺得,就算是他自己的生死,在他眼裏,也已經和他無關了吧。

太不幸的究竟是誰?

清嫵想,江恨寒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比他這個弟弟過得要幸福。阿衍他……光是這樣冷漠著,讓人看了,就有一種心被絞緊或者割去一塊肉的疼痛感。

這個男人,本身存在疼痛,給人的感覺也是疼痛,他到底在他那二百零六塊孤獨的骨頭裏,掩藏了多少痛楚?為什麽單單是這樣靜靜地看著他,清嫵都覺得全身泛痛。

“對不起,阿衍,我知道你很難過,真相對你來說是個毀滅性的打擊,我不知道你花一輩子的時間,能不能讓傷口愈合。但日子總要過下去,我們都要學著成長,變得堅韌,阿衍,你一直是一塊鐵,很硬很硬,但我知道鐵隻是外表,內裏卻是融化的水,少一碰觸,就會灑了一地。你就是這樣,什麽都悶在心裏,什麽都要自己去解決,如果你難過得實在撐不下去,你可以和我說,或者我借你一個肩膀,雖然我的肩膀很小,雖然我們現在的關係很複雜,但拋開這一切吧。我不想你這樣,恨寒他承受的是身體上的痛,你承受的卻是心理上的痛,這兩種痛,無法衡量,但你們到底是親兄弟。恨寒他沒錯,你不應該怪他,你也沒錯,你不應該責備自己。知道嗎?”

他怔怔的看著她,像是聽見了,又像是在兀自沉思。

清嫵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她明白的,現在說任何,她都是局外人,她就算曾經離他最近,距離近到能融入他的靈魂,但她現在也就是個局外人,她無法對他感同身受。

這是身為人類的悲哀。

“阿衍,你起來,地上很涼,你已經在發燒,你身體太燙了,快跟我起來,下山買藥,整理整理自己,吃點東西,然後再決定去不去見恨寒,好嗎?”

清嫵拉著他,感受到他並沒有拒絕,她安了心。

淩衍森沒有力氣,自從許素芸離開後,他便一直跪在棺材前,直到第二天下午,實在無力支撐,便倒下去了,從第二天下午到現在,他一直躺在大哥身邊,不斷地歇斯底裏的問他,為什麽他不是淩家的人,他對淩姓的在意,並非是這個姓氏有多獨霸一方,而是淩家有大哥。

淩衍森突然笑了笑,逆著的光線在他半邊輪廓上灑下豐腴的白霜,讓他的笑看起來很像寒冬臘月裏掛在農家院裏頭的白玉米,已經枯萎幹涸,隻能用來當柴火的白玉米。

他伏在清嫵清瘦的肩頭,放心地把全身的重量交給她,聲音還是很輕,輕到清嫵有些聽不清。

他說,“阿嫵,到現在,每分每秒我都在感受著何儀那一巴掌帶給我的痛,奇怪吧?明明是三天前的事,可我還是覺得疼。何儀的巴掌是實實在在的巴掌,被她打過的地方現在還在痛,而母親的冷漠和淩厲,卻是虛的棍棒,打在我的全身,然後全身都痛。有時候我做惡夢醒來,都會覺得自己是被那些棍棒打得太痛,忍不住才醒過來的。這兩個女人,讓我哪裏都痛。怎麽辦?阿嫵,我想我的死法很可能是痛死過去。”

清嫵沒動,一點也不敢動,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真真實實的感覺到他話裏灑了霧氣的鼻音,然後,肩膀又燙又潮濕,不知道是被他深邃的輪廓給磕的,還是被他臉上的濕意給燙的。

他的難過通過那片濡濕進入了她的五髒六腑,於是她也緩慢的痛了起來。

“……阿衍……”

她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