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07 番外之後知後覺

江恨寒跨過白雪皚皚的柵欄,脫下大衣,拍幹淨上麵的雪,打開門,入眼的是全然的黑暗,迎接自己的是陰冷的寒氣。

她不在。

不記得這是第幾回興衝衝下班回家,她不在了。

從前她都會坐在客廳正中央,或看電視或玩電腦或者看書,聽見敲門聲抬眸,遞給他一個大大的含著愛琴海一般幽藍而溫馨的笑容,然後放下手中的東西,蹦躂過來,接過他的大衣。

噓寒問暖,用她乍聽之下有些別扭的中文,她總是很容易開心,更容易滿足,隻要他稍微眯著眼睛,衝他回以一個微笑,她就跟樂開了花似的。

對,她的確是朵綺麗的花,從在醫院病房將死之際遇見她開始,她就是穿著一身純白降臨的天使。

童話就是這樣,天使偏偏對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一命嗚呼的人情有獨鍾,他該慶幸還是該自卑?

他一次一次冷著臉裝作淡漠和她保持距離,那個和清嫵一樣傻的魅力的北歐女子,身上就像長了常春藤一樣,韌性巨大,他有段時間脾氣不好,幾乎想方設法一點點事就把氣撒到她身上,她總是一笑了之,不知道是兩個有著文化差異的人天生的迥異感還是她在咬牙忍耐他的壞脾氣。

直到最近。

最近是第三十五次拒絕她提出的交往要求吧,她是個女孩子,他知道他就像個混蛋,讓一個真心愛著自己的女孩子那麽熱忱的心靈受到了那麽大的重創、

但他也知道,總有一天她會心灰意冷。

瞧瞧,這一天不就這樣到來了嗎。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不在乎他的一舉一動了,就是同住一棟小別墅,臥室門對門,早晨推門出來撞見,她對他的微笑總是顯得蒼白。

一如窗外怎麽也化不開的大雪,那樣憂傷。

然後有一天,他下班開門回家,壁爐對麵的沙發上再不見她恬靜雅致的影子,沙發上空空的,不再有她看過的書,不再有電視機歡快的娛樂節目,更沒有遊戲廝殺的聲音。

靜悄悄。

他的心也靜悄悄,像是一個不大的容器,往裏頭塞滿了碎冰,堵塞著血管流通,靜悄悄,死寂而落寞。

其實他應該感到如釋重負的。但為什麽心卻那樣沉重,像被擰緊的螺絲,很快生鏽,不再運作說來可笑,他的身體不就是靠這顆外來的心髒,運作到了現在嗎?

打開冰箱,晚飯做好在最上層,她不知道從哪兒學的一手中國菜,做的雖然不對胃口,但吃了那麽多年,竟也吃出了感情,晃一換口味,還真有些不習慣。

沒有辣椒,清湯素麵的,這是遵醫囑,她總是比他更了解他的身體,天寒地凍需要適當喝喝熱湯,夏天短暫,吃多了辣椒會肝火旺盛,什麽時節做什麽樣的飯菜,每周盡量不重複菜品,現在想來,她竟然把他養的如此刁鑽,以至於自私的覺得,她對他好,是如此的應該!

江恨寒望著那兩菜一湯,癡癡發愣,沒有胃口,目光掃到開放是廚房,那裏經常有她忙活著的美麗而安靜的身影,偶爾會抬頭對他笑笑。

其實她是個活潑天真的女孩子,就這樣在他自私的默許下,默默陪伴了他這麽些年,外國人不同於中國人,他們對於性的認知更加深入 也更加開放,但他卻從未看見過她身邊出現異性,偶爾也會有醫院中的主治來約她,但她總是說,她有了喜歡的人,然後靦腆的看看他。

說實話,她的習性作風一點沒有西洋的瀟灑不羈,任性妄為,她是貼心的,就像一塊小小的棉絮,也許冬天了,需要更多的溫暖你會毫不猶豫把她拋棄在一旁,但夏天來臨,你又會因為天氣轉暖而想念她,而那時,她早已滿布灰塵,心死。

此刻,她是不是已經心死了呢?

江恨寒回過神,拍拍自己笨拙而固執的腦袋,覺得自己真是可笑,以前有大把大把的時間來思考這些,現在,人已經漸行漸遠,他卻又舍不得了。

人難道就非得這樣,自我犯賤,循環往複,刻薄自己也糟蹋別人那般傾城的時光嗎?

看著指針劃過十一點,江恨寒承認自己再也坐不住了,他開始擔心了,這樣焦灼地如同螞蟻一般啃食著他的心窩的擔心,是從未有過的。

就是以前對阿嫵,也不曾有過。

他恍惚之間明白了什麽,電光火石之間,他站起來,抓起大衣就往外白雪覆蓋的清冷世界中吵不知身在何方的她衝過去。

就算他明天就死,今天和她纏綿到天亮,難道就是辜負了她嗎?那麽,刻意隱忍著故作決絕和她保持距離,枯坐到天亮,讓她一個人在不知名的角落裏承載悲傷,就沒有辜負她嗎?

道理什麽的都是扯淡!

他不管了,他隻想在最快的時間見到她,確定她安全,然後緊緊抱著她,告訴她,或許,他們之間真的應該試一試。

清嫵說,愛情就是摸著石頭過河,不試一試,怎麽知道結果。

Viola,我真的懂了,對不起,浪費了彼此那麽多時間,原諒我的遲鈍,然後,給我第三十六次的機會。

江恨寒在街區的深雪中跋涉,還沒走到另一個街區,卻看見一棟小型別墅的柵欄外,她與另一個男人相互糾纏的身影。

一瞬間醋意滅頂。

他衝過去,鐵著臉要叫她,才發現她是被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強行拉住,要往屋子裏拽,那個男人有著健碩而粗魯的手臂,即使穿著大衣,大腹便便的肚子依舊凸顯地很明顯。

“放開她!”

江恨寒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她似乎站不穩,他跑過去才聞到濃重而刺鼻的酒精味。

他蹙眉,心裏大致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我是警察,放開她!”江恨寒匆匆從兜裏拿出證件,其實他的身體早已失去了做警察的資格,還是她不斷的鼓勵,讓他在街區巡邏隊中找到了一份合適的職位。

那個男人一看證件,鬆開了Viola,然後快速跑回屋子裏,關上門。

Viola瞬時倒在江恨寒懷裏,他低頭,慍怒的看著神誌不清的她,越盯著瞧,思緒就越掉陷進那汪碧綠精致的海洋。

他秉著呼吸,歎口氣,輕輕地吻了吻她光潔冰涼的額頭,“我們回家。”

不料她卻忽然睜大眼睛,滿眼濕潤的看著他,捧起他英俊的臉,含糊其辭,醉態朦朧,“段小姐說得對,你是白癡,非要我用這招,你才看得見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