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過和她離婚嗎?

看到自己曾經給秦深發去的短信被用以白紙黑字,直白而赤丨裸的呈現在眼前,安昕先有怔忡,而後是空前的平靜。舒睍蓴璩

不用問這些東西是從哪裏來,葉璟琛有的是渠道人所不能。

就算他有心放他一馬,白小林,霍婧兮,蕭樂溪,舒依……任何一個誰都能這麽簡單輕易的做到這件事。

她對秦深發去的短信遠不止這些,可單單隻用這些,足夠摧毀她和葉璟琛之間的所有維係。

也許這就是他們的盡頭了煨。

“沒有什麽想說的?”站在冰涼的病床前,葉璟琛聽似戲謔的聲音裏夾著細微的顫抖。

他布滿血絲的眼直視著安昕慘白的麵頰,不想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可她卻無動於衷,抬首迎住他嗜血又頹然的眸,“你想我說什麽呢?仫”

要說什麽呢?道歉?抑或者……哪怕是挽回的話……

還可以挽回嗎?

應該不能了罷,所以……

心緒隨波逐流的混亂著,看著他雙拳一點一點的收緊,捏出粉身碎骨的細微聲響,他定是恨極了她,為了一個離世的人來到他的身邊,擾亂了他的生活,傷害他!

隻為報複霍婧兮!

這與他有何相幹?

又……實在是太可笑了!

葉璟琛一直以為自己手段狠辣陰鷙,所向睥睨,沒有哪個不懼的,沒想到有一天他會為人所利用,心甘情願,鞍前馬後……淪為自己的笑柄。

他們再此相見,局謀開始了,他是至關重要的棋子,但並非她最終的目的。

他想問她,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然,話到嘴邊,又想起她曾有過放棄,不止一次。

是他帶她回d城,是他去蘇丹找她,是他向她求婚,是他處心積慮,無所不用其極讓她成為了自己的女人!

最後,葉璟琛隻得對著可笑可悲的自己頻頻冷嘲,“安昕,你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沉息,逃避的垂下黯然無光的眸子,道歉是無助更無力,“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的。”

可誰讓你是葉璟琛,誰讓我還未到中途時就改變了主意,毀掉了初衷,奢想和你好好愛一場……

‘對不起’這三個字,假若真的有用的話,能撫平他心裏多少的傷口呢?

徐沛沛就是在這個窒息的時刻出現的。

她一手拿著剛從哪個名店裏取來的嶄新的定製西服,一手抱著平板電腦和兩支文件夾。

外麵都世界大戰了,她忙得不亦樂乎,根本不知道頂頭上司和太太之間發生了什麽事。

悶頭走進來,用腳後跟勾上丨門,再往後一踢,門關上了,她竊喜,開始喋喋不休的匯報,“明天的發布會已經準備好了,早上八點,公司新聞大廳,會有一百三十六家媒體到場,九點三十分在市中心商務會所,n雜誌主編會親自對您進行專訪,n雜誌!不用我說總裁你都知道在財經界是多出名了,這是您第二次做他們家的封麵人物,不知道為什麽我好激動!”

可能是因為那位主編本身就是個長相頗俊美的單身漢,她激動得連病房裏的低氣壓都完全忽略。

把新衣掛上簡易衣架,文件放到小茶幾上,點開電腦調出行程,端正的立在葉璟琛身後,敬業的徐沛沛繼續——

專訪結束後,十點十五分有廣告拓展部的會議,關乎全年度葉氏的項目和品牌宣傳。

十一點半到機場迎接秘密前來的某a國石油大亨,然後一起用午飯。

當然這次見麵是不對外公開的,不然天曉得股價又會如何洶湧起伏。

初步估計午餐兩小時,之後午休大約有二十分鍾時間,下午有四個重要會議,加班的節奏……

徐沛沛飆著純正的普通話一股腦的從公事說到私事,“還有葉將軍昨天晚上九點來過電丨話,說想親自到醫院來探望小葉太太,總裁……你在聽嗎?”

她總算察異樣。

踮起腳偏過頭向坐在病**的那位看去想求個暗號,以便做出正確反映。

誰知道看到的是安昕慘淡得無法形容的臉孔,兩個人彼此間散發的貌似不可挽回的氣息。

那麽她的老板此時是什麽表情,已經不需要再確認。

徐沛沛心裏在罵黎正商他娘了,兩個祖宗鬧了意見怎麽也不跟她吱一聲?!

僵持著,作為無辜的亂入人員,徐沛沛緊繃神經,靜默了足足十分鍾。

本意打算等他們哪個開了口,她好找個切入點,誰知葉璟琛和安昕就這麽無聲生硬的對持著,誰也無法再向前邁進一步,身後,無路可退。

“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晚了,明天還有一場仗要打,徐沛沛趕著回家睡美容覺,不然哪家電視台的鏡頭不小心給了她不漂亮的特寫,那就是她自砸招牌了。

小心翼翼的說完,她一步一步的往門外挪,遠離這片詭異的區域。

冷不防葉璟琛轉身來,幾步就越過她走出去,臨了,她聽到生不如死的三個字——回公司。

什麽?

她沒聽錯吧?!

總裁不在這裏守老婆了?那事情真的很嚴重啊……

連忙收了剛才自己放在桌上的文件,拿起掛在架子上的新衣,走前禮貌的看向安昕,而安昕卻早再葉璟琛離開時,整個人又縮回了被窩裏,縮成了一團。

……

淩晨四點過,徐沛沛泡了特濃咖啡走進總裁辦公室。

裏麵燈光黯然,隻有藏在夾層的燈幽幽亮著。

葉璟琛坐在舒適的黑色的皮衣上,身後落地窗外那片流光閃動的夜景將他略顯頹廢的身影勾勒得更加孤寂。

他仰靠其上,若有似無的微光模糊了他的五官表情。

扶在椅子邊緣的指尖亮著一點煙火,煙灰已燒了長長的一截,他卻陷入難以自拔的沉思。

徐沛沛腳步一頓,手裏那杯傷胃的咖啡送不出去了。

回到公司後她就給黎正商打了電丨話,沒想到他也不知道葉璟琛和安昕發生了什麽事。

若是連他都不知情……

沉默轉身走了出去,再回來時手裏端著二十一樓餐廳送來的簡餐。

來到葉璟琛跟前,他指尖那支煙早就滅到盡頭。徐沛沛把吃的放在辦公桌上,還沒開口,就先聽他用一種很蒼茫,很恍惚的聲音問,“如果她做了一件我無法原諒的事情,我該怎麽辦?”

她一愣,總裁這是……在向自己求救?

把咖啡換成簡餐已經是她逾越了,怎麽再好問安昕到底做了怎樣不能原諒的事情。

良久,徐沛沛才試著問,“能不能為她找開脫的借口?”

葉璟琛眼底流轉著無可奈何的笑意,沒有回答。

他無法再說服自己任何,甚至不知道該怎麽麵對。

徐沛沛再問,“她有沒有跟你道歉?”

葉璟琛的笑容擴大,戲謔意味更濃。

對不起是最沒用的詞匯了,哪個天才發明出來的?

做了錯事之後說一句‘對不起’能減輕負罪感?還是讓聽的人能好受些?

看出他進退兩難,想了想,她忽然笑了起來,道,“那看來還是舍不得的啊,舍不得就是有感情,既然感情在,一切都好說。”

葉璟琛望向她,“你是這樣想的?”

徐沛沛不確定的眨眼,結果是反問他,“難道不是嗎?”

葉璟琛徹底失笑,“算了,你出去吧。”

話罷餘光落在掛鍾上,竟然這麽晚了,他下意識先想到的是……她吃過東西沒有?

可神思再一晃,醫生對他說的話尤響在耳邊,霎時又對她恨之入

骨起來。

徐沛沛第一次見葉璟琛這個樣子,事實上自從她所向睥睨的老板遇到安昕之後,整個世界就天翻地覆,不同往日,他也變得更有人情味了。

依著以往對安昕的了解,她人都走出去幾步,又停下回身說,“會不會有什麽誤會沒說開,還是好好談一下吧,要是因為這樣有了矛盾就太不值當了,而且……”

葉璟琛抬起深不見底的眸淡淡看她,見她猶豫不決,他又開金口,“說。”

徐沛沛問得直接,“你想過和她離婚嗎?”

這回是葉璟琛怔忡得不輕。

看他是這個反映,徐沛沛就都清楚了。

她莞爾一笑,篤定道,“既然沒想過,那就是還有轉圜餘地的,你沒有拋棄她,和舍不舍得其實也沒多大關係。”

辦公室的門再度被輕輕的合上,裏麵隻剩下葉璟琛一個人的呼吸。

離婚……

彼時他才後知後覺。

想過要將安昕碎屍萬段,要讓她萬劫不複,讓她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錯了’!

哪怕不計尊嚴的跪在他麵前求他,把他在她那裏被踐踏的臉麵和真心統統都要回來!

他有的是手段法子,總能叫她生不如死。

可是獨獨,他就是沒有想過要和她離婚,更別說從此一刀兩斷。

徐沛沛的意思太清楚,她不過是告訴他,哪怕安昕做了讓他無法原諒,找不到借口為隻開脫的事,卻還是沒有到他的底線。

如此而已。

……

安若玥是在四天後醒過來的。

這四天安昕一直在醫院,不是出於真心想做個孝順的好女兒……她實在無處可去。

前市長霍建茗的犯罪證據由一位神秘人物提供給警方,據說其罪高如山,重則死緩,從輕發落都隻能勉強求得終身監禁。

霍家樹倒猢猻散。

往昔的屬下紛紛被刑拘,相關二十多家公司企業的高層要麽潛逃,要麽轉做證人,還有的幹脆自殺,結束生命。

百態不一。

曾經享有‘第一名媛’美譽的c市女神霍婧兮,被人用手機拍到在機場逗留,海關不允出鏡的照片。

照片裏她和眾多被揚了家醜的名人一樣,帶著灰色的頭巾和能夠遮住半張臉的墨鏡,恨不得全世界都不要認識她。

仿佛她和海關在爭辯著什麽,從一張平麵的畫麵都能猜測,她一定是說,犯罪的是霍建茗,與我有什麽關係?憑什麽我不能出鏡?

隻看她形容狼狽,如同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形單影隻,女神也終於跌下了神壇。

諷刺的是,這和安昕全然無關。

第四天,也就是在安若玥醒來的那個早晨,霍建茗請律師轉達願意認罪,不做辯護。

有關向警方提供他罪證的神秘人物則受到了暗中的保護,雖然沒有哪家報社能拿出實質證據證明那個人就是葉璟琛,可就是市民在茶餘飯後的閑談裏都沒避諱的談論著。

都說,葉家這位三代單傳的獨子實在厲害!

自古商不和官鬥,他硬是把帶著偽善麵具的市長拉下了馬。

不愧是將門之後。

……

中午一點。

近來的天色一直不大好,昏沉陰鬱,不時就落起綿裏藏針的細雨,水霧繚繞,光線灰暗,連醫院外守候的記者都散去不少。

安若玥生命狀態穩定,但腦中的淤血未取,清醒過來也維持不了多久,大多時候都在藥物作用下安睡著。

有趣的是她睜開眼第一時間看到守在身旁的人是安昕時,掩飾不住的嘴角一扯。

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笑她沒骨氣的女兒。

終歸安昕沒解釋什麽,隻說霍建茗認罪了,恭

喜她大仇得報,還有三場大手術在等著她,要她好好修養,準備這場她一個人的戰爭。

最後,再告訴她複仇的代價——以後走路會瘸,和,永遠無法再說話。

安若玥的反映和安昕預料的一樣平靜,能活下來已是意外的獲得,身軀的殘疾總抵不過心口上難愈的傷。

出了病房,回到隔壁的休息室,裏麵電視還開著,正好在放送霍婧兮在機場出現的小新聞。

連播主播都落井下石,把曾經的女神貶低得塵埃泥土都不如,怨怪海關為什麽不讓這樣的人出鏡。

這樣的人……

安昕哭笑不得。

剛回到c市的時候,她滿身怨恨,大抵和決心為秦伯伯報仇的安若玥一樣,隻她沒那麽堅強,打著‘自我救贖’的旗號,就那麽輕而易舉的在葉璟琛的溫柔中繳械投降。

可霍婧兮還是被現實毀掉了,縱使與她無關。

安若玥的代價是終身的殘疾,那麽她的代價呢?

愛上葉璟琛,然後再與他決裂嗎?

……下午兩點,葉紹新的來訪讓安昕深感意外,這時她身為葉家兒媳的一點點自知才被提醒。

原來她還沒有和葉璟琛離婚,她還是葉家的一員,而眼前坐在對麵的人,需她喚一聲‘父親’。

可是對方是葉紹新,葉家退居二線真正的男主人。

她更深知,他的來到不會那麽簡單。

葉紹新和平常一樣,西裝革履,渾身都是平和的氣息,總會讓人覺得他是位不難相處的長輩,但對他的尊敬又是一定的。

坐定後他先將安昕探望了一番,沒有多餘的開場白,直入主題——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想你應該猜到今天我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