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慈安

慈安

話說,李倓來到這個身體中的時候這個身體實在是太小,直接導致他隻能像個吃奶的娃娃一樣,硬是什麽都不能做。不過,過了一年之後,也就是他對外七歲實際年齡是五周歲半的時候,他終於可以和師父學習一些所謂的治國之道,明明帝師教那些迂腐的東西早就已經理解,卻偏偏還要裝作不懂的樣子重新學習。不過,他也終於可以不著痕跡的給一些剛進宮不久的小太監們施加恩惠。

其實以幼年的身體在這個皇宮中以皇帝的身份生活是很辛苦的事情。

倒是沒有曾經那被大臣們背對著上朝的屈辱事件,但每次麵對著大臣們這迂腐和保守膽怯的想法他都一肚子氣,卻硬是沒辦法說什麽,誰讓他現在所能做的事情隻有一個,那就是——忍。

在慈禧太後完全掌控了同治時代之後,她在宮中的勢力已經如同紮根的萬年大樹,完全沒有辦法撼動更別說拔出了。

這些年,他在宮中把自己扮演成一個貪玩沒有才學的調皮小皇帝,暗中卻總是仗著自己的武功好,出去尋找能為他所有的外在勢力。

沒辦法,誰讓慈禧太後那個女人心機深沉且野心勃勃。要是一直平庸下去還好,若是稍微被這個慈禧太後女人發現他是個有才學且有野心的,還不知道會不會直接找個理由廢了他,到時候找個更加聽話的皇帝,比如他的前任皇帝同治皇帝。其實有的時候李倓也會想,為何慈禧這麽有野心還要找什麽傀儡皇帝垂簾聽政,幹脆直接自己效仿武則天,自己當個女皇帝多好。不過,每每看到那個對慈禧笑得一臉溫柔的女人慈安太後,李倓似乎隱隱明白了什麽。

光緒七年,慈安太後大病,不在垂簾聽政。慈禧太後雖擔憂慈安病體,但卻仍舊堅持上朝,畢竟國事大過天。

那日下朝,慈禧太後在慈寧宮之中處理奏折,本來還在和師父念書的李倓便看到一個小太監說慈安太後想見他。

李倓有些詫異,這慈安太後對他一直都不冷不熱的,從來不關心他,也不和他多說話,他甚至有的時候都覺得,在這個慈安太後麵前,他就是個透明的人。如今,慈安太後得病了,卻點名要見他,總給他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心中各種猜測著慈安太後找他的原因,李倓終究還是到了慈安太後所住的鍾粹宮之中。

此時的慈安太後披散著頭發躺在**,明明已經病入膏肓卻臉頰發紅,就像個無病無災的好人一樣。也不知道是真的病愈了,還是……回光返照。

慈安太後看到李倓之後便對他招了招手:“載湉,來,和哀家說說話。”

李倓是真的不明白這慈安太後怎麽態度對他特別好,但卻也裝的一臉孩童的天真樣子湊了過去,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倒是顯得非常可愛。

慈安太後輕輕摸了摸著李倓的那半禿瓢的腦門,笑著問道:“載湉,哀家問你,做皇上好嗎?”

李倓其實很不明白慈安太後為何這麽問,但考慮到他這個身體的年紀和閱曆,李倓仍舊裝作小孩子的樣子對慈安道:“做皇帝很好呀,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玩什麽就玩什麽,就是先生有些討厭,每天都讓我去背那些不好背的東西。”

慈安太後被這孩子的回答弄的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他輕輕的戳了下李倓的額頭:“果然還是個孩子……記得以後要自稱朕而不是我,你呀,可是這萬人之上最尊貴的皇帝,與那些平民百姓自然是不懂的。”

“朕明白了。”李倓點頭,但眼中卻呈現出了懵懂。

“乖,倒是有悟性的孩子。這國家啊,可都交到你身上了,這繁榮還是亡國,都得看你,將來會走什麽路了。”李倓把這份不解和懵懂表現的過於明顯,讓慈安太後有些無奈,似乎還有些失望,隻想著多說一些,好讓這孩子能別和同治一樣,走了一條路。

也許是李倓所扮演的皇帝身份過於懵懂,卻給了慈安太後一種傾述的願望。

從秀女到妃子,從妃子到皇後,再到垂簾聽政的太後,這些年之中她在後宮磕磕絆絆的發生了太多太多,卻無人可以述說,也沒用人有資格聽她述說。

慈安太後早就屏退了眾人,麵對著小小的李倓,她笑得溫柔:“哀家知道很多人都不理解哀家這個東宮太後怎麽會容忍一個西宮太後,這輩子又怎麽混的如此……悲哀,明明是個身份尊貴的皇後,先皇去了之後也是宮中身份最高的東宮聖母皇太後,怎麽就偏偏要把權利都交給慈禧這個西宮太後。有的人以為是皇帝對她偏寵偏愛,其實他們都不知道,先帝曾給哀家留過一道遺詔,隨時可以廢了慈禧的遺詔。但是哀家卻當著她的麵撕毀了,後世之人也許會以為哀家是被那丫頭的花言巧語給騙了,但是那時候的哀家,卻是心甘情願的願意把一切都交給她。”

聽了慈安的話,李倓心中大驚。慈安太後突然對他說心裏話他可以理解,畢竟在慈安太後心裏,他就是個不懂事兒的小孩子,就算聽了什麽,也是聽不懂的。但是這話的信息量好像有點大,若是當年他會以為是什麽姐妹情深,但是……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他卻覺得這份感情有些不單純了。

這不,慈安可不管李倓心中的震驚,開始絮絮叨叨的講述當年的故事:“當年哀家剛入宮的時候,她是哀家身邊的一個丫鬟。哀家不會爭寵不被皇上喜歡,奴才們也踩低捧高的,隻有她一直護著哀家,哀家就想啊,哀家將來要是有了出路,一定會讓她享福。”慈安太後的臉上出現了懷念一樣的笑容,她喝了一口水繼續道:“在這個冷清的地方一直有個人護著是個幸福的事兒,每天都看著爾虞我詐,有個人陪著,總不會失去本心。後來皇上看上了她,臨幸了她,她哭著求我不要怪她,我心中雖然酸澀但更多的是安慰——她成了皇上的女人,就會一直呆在這宮中,哀家就能一輩子和她在一起了。後來她受寵,還懷了一個太子,因為皇上隻有太子一個兒子,可皇上卻也說她心思深沉,讓哀家防著她,怕哀家鬥不過她,還給哀家留了可以廢除她身份的遺詔。”

說到這裏,慈安太後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苦澀:“先帝駕崩之後,她一直待我很好,好的就像當年她還是宮女的時候一樣。哀家以為我和她會一直這樣下去,就當著她的麵撕毀了那保命的詔書,可卻沒想到她狼子野心,曾經的所作所為都是欺騙……可就算是欺騙哀家也認了,哀家隻是不懂,她為何不以自豪欺騙哀家,到哀家死呢?”

慈安太後的表情太過於悲哀太過於痛苦,可李倓卻不知道如何安慰女人,隻能一言不發的抬起手擦掉慈安太後眼角的淚水。

慈安太後也好像才發現自己哭了一夜,用力的擦掉了眼角的淚水,從懷中拿出一個東西放入了李倓的手中:“罷了罷了,不說了不說了。這是先帝留下的印鑒,是當年先帝偷偷留給哀家的,你用這個印鑒就可以調動皇城所有的禁軍,哀家能給你的東西也就隻有這個了,哀家辜負了先帝的囑托,沒能將同治那孩子培養成好皇帝,哀家也隻能期待你非池中之物啊!”話音剛落,慈安太後就倒在了**閉上了眼睛,她的臉上有著安詳的笑容,可眼角卻有淚水劃過。

李倓把印鑒收到懷中,推開門走出去對門口剛剛趕來的慈禧太後道:“慈安太後斃了。”

慈禧太後的表情如同被點穴一樣定住了,心中閃過千萬種思緒,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她那長長的指甲刺破了手心,滴出的鮮血都掉落在了地上:“她……又沒有說什麽?”

李倓想到慈安回光返照的時候對他說那些話,心裏就酸酸的。於是他難得沒有裝作天真單純的樣子,而是冷冰冰的說:“她說,她死之前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看到你。”

被慈禧太後抱在懷中的兔子掉在了地上,那是一隻活了好多年還一隻活著的兔子。李倓蹲下身把那個兔子抱在懷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那兔子歪這頭瞧著這個抱著他的小皇帝,他總覺得那個一直傻兮兮沒什麽心機,比起它這個真兔子更加像兔子的小皇帝,今天看起來有點帥氣,那個本來就和他皇兄幼年很像的臉,這次連氣質都有百分百的相似了。

不過……假如這個孩子現在真的是皇兄的話……那半禿瓢的皇兄真的好好笑啊,他該慶幸他現在是個兔子不是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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