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秦為一直不是太清楚自己對於梅雨是何種感情。他曾經認為那是一種不想辜負對方的期待的感情：當對方把一切希望都押在他的身上時，他無論如何也不想辜負對方。
因為他害怕失去,害怕失去別人的期待。
梅雨其實並不是他的初戀,秦為最先喜歡的是自己穿越前的女老師。
如果按照一般的狗血橋段,他必定會為了博得老師的好感而發奮努力,創造奇跡之類的。可惜沒有,因為這位老師負責的科目是他一看到就頭疼的英語。
“愛屋及烏”這種事對他來說有點難,哪怕那位老師在他眼中再美麗動人,再溫婉可親，那一個個英文字母都像是讓他煩躁的垃圾,激不起他半點興趣。
盡管如此，這位老師似乎對他格外地器重，總是有意無意地點他回答問題，多次和他談話……可惜他的英語還是沒有半分提高。老師對他的期待卻也是沒有半分減少。最為直觀的表現就是秦為每次上交的英語試卷她都改得格外認真,甚至還有一些提示性的批注，若不是如此，秦為必定早將試卷當垃圾一樣扔了。
而這無條件的期待被秦為自己給破壞了。那一次英語作業是一張試卷，他趕時間，恰好每一題基本都是選擇題，於是他瞎填了。
瞎填倒不是太要緊，要緊的是他一個沒留神，將一一題看錯了位置，那題的答案直接就錯位到緊接著的一個英文段落前的空格處了。一下子，他一直以來心不在焉的狀態暴露了。
這一次，他清楚地看著女老師給他的批改就隻到了那一題。一個大大的紅勾後麵是戛然而止的黑白試卷。前半段還是詳細的標注修改，後麵一點紅色的痕跡都沒有了，這麽一張試卷還是很讓人震撼的，至少秦為看到的時候心跳漏了一拍，腦袋空白了幾秒。
“啊……玩完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女老師已經看穿了秦為的本質，不再對他抱有期待。見麵時，她依舊會對秦為微笑，但那微笑中少了一絲鼓勵，一絲期待，多了一份失望和秦為主觀上感覺到的疏離。他和女老師唯一的交流就這麽戛然而止了。
那一次，他突然明白，原來失去是這麽的容易。
後來，他穿越了，穿越了很久後才遇上了第一個和自己一樣的現實世界中的人——梅雨。
梅雨得知他的經曆後就認定了他是一個極為聰明，很有本事的人，當即伸出魔爪拍拍他的肩膀：“大神，我以後就靠你罩著了！”
當時，他沒有回答，對方以為他默認了就開心的跑開。實際上，他隻是在陡然接收到梅雨那雙信任，滿含期待的眼睛時突然想到了當初那位女老師，兩人的眼神突然重合了。
在梅雨看來，秦為是個很聰明的人，總是能把所有事都考慮到，把所有事都辦得很好，無所不能也無所不為。秦為清楚地知道這些，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並不像梅雨想得那樣強大。
應該說，正是因為梅雨這樣想了，這樣期待了，他才會拚命做到這些：他不想再看到別人對自己的失望了。偶然他也會失敗，但這時總有一個人會搶先給他找借口，然後依舊那樣信任，期待地看著他。
他忽然覺得這樣就好了，他隻要一直回應著梅雨的期待，一直為了回家而努力就好了，盡管他自己實際上並沒有梅雨那麽強烈的願望。
可惜他終究迎來了世界無法解封了的一刻，那時候他的絕望不比梅雨的少，他甚至覺得就這樣變成劇情人物，就這樣在二次元裏生活，就這樣妥協似乎也很好。
每當這個時候，“大神，我以後就靠你罩著了！”這句話就像是魔咒一樣出現在他腦海裏，女老師那曾經的鼓勵和期待的目光也會閃現。而此時的梅雨那一臉的絕望，無力也讓他無法就這樣放棄。
但是不放棄又能怎麽辦呢？他費勁心思，左思右想，同時還得拚命表現出一副決不放棄的樣子，頂著梅雨的期待抗下一切。
終於，他想出了那個破壞世界和穿越者會合的辦法。
這個辦法一提出來，梅雨就像以前一樣不停稱好，並表示為了提高效率，還是兵分兩路分別破壞世界來的好。秦為很驚訝，梅雨一直以來就和那些動漫人物走得太近了，連情感上都是把對方當成了和自己同一個次元的人。
這樣的她，真的下得了手嗎？
“我也想……做點事情的……不想一直看著隻有你一個人那麽辛苦。”梅雨真誠的話語讓他意識到原來不隻有他一個人在努力。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計謀上做不了什麽的梅雨一直在獲取各種力量上麵格外上心，到實施這個破壞世界計劃的時候梅雨的技能已經很強大了。麵對如此堅決的梅雨，他發現自己同樣無法拒絕。
隻是那擔心也同樣沒有減少半分，他無時不刻不擔心在沒有他的時候梅雨會放棄穿越，主動成為劇情人物，於是他在梅雨的身上動了一下手腳，並且每隔一段時間就和對方聯係，保證她還在。
最終他的那個手腳還是用上了，那是秦為在梅雨的靈魂上放置類似遠程監控一樣的東西，連梅雨本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位於她靈魂深處的東西。當梅雨變成劇情人物的那一瞬間，這個儀器就提醒了秦為這一點。
這也算是他的一個無望的實驗，試驗看看這個儀器能不能從靈魂層麵喚醒穿越者的意識，讓其從劇情人物再次變回穿越者。他無法控製梅雨的意誌，也就隻能用這種事後補救的方法。
可惜這個儀器似乎還不夠精密，在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試驗者身上就出了問題：秦為遲遲不能從儀器那獲知梅雨的信息。
直到有一天，他耳中憑空出現了模糊的聲音。觀察了周圍後他就確定這一定是儀器開始運轉而傳回來聲音信息，隻可惜聽不清楚。但音質明顯地在慢慢改善中，等到後來，他已經可以清楚地聽到梅雨那邊傳來的聲音了。
最常聽到的就是一個溫柔的女聲，應該是梅雨所變為的劇情人物的聲音，可惜他沒聽出來到底是誰，倒是別人對她的稱呼讓他明白了梅雨的所在——《叛逆的魯魯修》世界。他打算馬上前往，然而電話簿上沒了代表這個世界的號碼。
他悟了：可能是有別的穿越者進入或者是世界被破壞了。特意花費話費查詢之後得到的結果卻是這個世界被嚴重破壞了。
秦為認真地隨時聽取著那邊的情況，時不時地點開電話簿看看能不能穿越。
就在這一過程中，他突然聽到了一個有些即視感的女孩的聲音，他確定那個聲音曾在不久前聽過，但一下子回憶不起來。
那個聲音說：“你現在變成了娜娜莉嗎？真是的，非要變成一個殘疾人，這讓我殺你都殺得不夠痛快了。”
危險的字眼讓秦為立馬緊張了起來，同時瘋狂地搜索這個聲音的主人。
娜娜莉那驚慌的叫聲也讓他很是揪心，可是他卻無法進入那個世界。
那個聲音好像嫌還不夠折磨人，繼續長篇大論著：“梅雨，你知道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很討厭你。不過你好歹也算是我的前輩，不多利用下你怎麽行呢？真是要謝謝你幫了我這麽多忙，不過你現在已經變成了劇情人物。我不想浪費資源，所以你安心地去死吧！我會接收你的全部能量的！對了，還有你那個戰友……貌似比你的利用價值更高呢！”
“前輩”這樣的字眼終於讓秦為想通了，原來這個聲音是曾經通過手機聽過的李君的聲音！他一直想要什麽時候抽時間去見見這位智慧值高達九十多的穿越者，哪曾想再次聽到她的聲音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還是聽到這種讓他莫名其妙外加憤怒的話語。
那邊的聲音還在持續著，娜娜莉的驚慌的聲音突然變成了嗚咽，也是不斷傳來。最終聲音突然停止了，就像當初那批注戛然而止的英語試卷。
這一次，他失去了一個人。梅雨已經被李君殺死了，死的連靈魂都沒有了，所以也就沒有聲音再傳來了……
他無比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些，但似乎沒有親眼看到的震撼強烈，或者說……沒有實感。好像自己一天沒找到梅雨，梅雨就還沒有死一樣，好像自己聽到的隻是幻覺，或者是聽錯了。
矛盾的是，如此逃避現實的他卻在拚命思考那最後的話語。他不明白，明明剛剛還在《k》世界互相扶持的二人一下子變成了這樣。他也不明白“我不想浪費資源，所以你安心地去死吧！我會接收你的全部能量的！”這句話。
他明明知道梅雨是在《叛逆的魯魯修》世界，卻在這個世界已經恢複後還遲遲不去，反而是按照原先的計劃一個個的破壞世界，找到穿越者。
直到他到了《魔法少女小圓》這個世界，並且被丘比找上……丘比的話讓他好像抓住了李君的話的重點。
難道說，殺死穿越者變成的劇情人物就能獲得李君所謂的能量嗎？恰好丘比能夠檢測和收集能量，秦為就帶上了它。事實確實如此，但穿越者似乎不具備收集那能量的能力。可是一想到李君有著233這個係統。一切都解釋的通了。233將這一秘辛告訴了李君，也隻有李君能在梅雨還沒變成劇情人物的時候查到她的所在，後麵更是讓233收集能量就行了。
看，他多貼心，連理由都替李君想好了。
想通這些後隻是讓他更痛苦，他不覺得那能量多有用，多可貴。可就是有人為了這所謂的能量連自己的同伴的靈魂都不放過。
他為梅雨覺得不值。當初梅雨為了幫助李君而向自己求救的時候，秦為很是為梅雨話語中的焦急自責而驚訝，感動。李君做的一切，李君對此的踐踏卻讓這一切變得可悲可笑。他更加憤怒的是，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無情無義，虛偽至極的人殺死了自己心愛的人。
直到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對梅雨有的不知是不願辜負期待的責任，還有那一直以來的愛意和依賴。因為有梅雨，他才能堅持這麽久，才能一直以那樣強烈的熱情向著唯一的目標前行。
從不知何時開始，他的心願就變了。起初那麽一點點的微小的想要回到現實世界的願望，早已變成了幫助梅雨回到現實世界，做到她希望的一切事。
在這個穿越體係中，梅雨早已成了他的全部。
可這個全部卻這麽輕易地放棄了自己，繼而被和自己一樣的穿越者徹底殺害了。他無法接受，他很憤怒，甚至是遷怒。原本在破壞世界的過程中激發的戾氣不斷爆發。他變得什麽都不在乎了，他變得越來越殘忍，弑殺。
他從沒有想過要主動去找李君，因為他已然決定毀掉一切，李君也是那一切中的一員，他更願意把李君當成壓軸的戲碼，給她以最殘忍的處罰。
所以偶然見到那個人時，他毫不猶豫地出手了，不給任何解釋，也不聽任何解釋。
直到最後一戰，他都是如此。也許他根本就連理由都不在乎。
可是最後，為什麽那個人要虛偽至此？居然到一切已成定局的時候還要假裝成關心他？是不是，有哪裏出錯了？就是這最後的疑問，讓他將自己的記憶全部遺留給了李君。
而這記憶讓李君想通了一切……
“233，我還記得，在《天使的心跳》這個世界裏，你和我吵架了。我一直以為是我對劇情人物的區別對待讓你生氣了，為此還很愧疚。可現在——哼，我還真是自作多情了。你，身為係統，恐怕是根本沒有感情的吧。那時候你並不生氣，你隻是需要一個理由從我身邊離開，然後去往《叛逆的魯魯修》世界。”
將秦為的那段重要的記憶反複查看後，她找到了“李君”的聲音出現的時間點。在《天使的心跳》的世界裏四處遊**，拚命回憶後，她驚訝地發現這與233突然生氣離開的時間產生了重合。
一個驚人的真相就這樣浮出水麵:233借機去殺了梅雨，還別有用心地裝出李君的聲音。這麽做的理由，李君也很快就推理出來了。
在那個時候，233已經嚴重地破壞了《叛逆的魯魯修》世界，世界會重造，沒有人會記得他的事情，連娜娜莉也被他殺死了。他完全沒有必要偽裝卻偽裝了，為什麽？因為他知道秦為會聽到！
這一點可以與他的動機結合起來。唯一的結論就是：
“那個時候，你，不,你和所謂的10086發現了秦為在梅雨身上動的手腳，所以為了防止出現bug，你就出手了，並且故意讓秦為以為是我殺了她！為的就是一口氣將我們兩個都殺掉！後來去《叛逆的魯魯修》世界時，也是你安排好的吧，為的就是讓我們兩個遇見！”
李君說得如此果斷，如此不留餘地。她甚至變幻出了自己手臂上的刀刃，擺出了戰鬥的姿態。然而，那雙眼睛卻像是在疑問，在乞求，她希望對方說出反駁的話，哪怕自己會以精密的推理來推翻！
可是233隻是淡淡地笑了笑：“我一開始就說過了，我和10086，是一夥的。我一直以來都隻是叫你宿主，而不是主人，你覺得我應該幫哪邊？”
那個時候，李君還在防備233的階段，她試探性地問對方和10086的關係，他玩笑似的回答李君一直沒有當真，沒想到這確實一句無比嚴肅的真話……
作者有話要說：( ⊙ o ⊙ )啊！感覺真的快要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