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後

佟妃懷孕這件事,就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湖麵,讓順治的後宮頓時波濤暗湧,皇後打翻了醋壇子,雨夜闖太後寢宮,哭訴自己受到的冷落。

而其他妃子們各個開始卯足了勁,希望皇上臨幸自己的時候也能一舉得子。

可惜自從除夕宴後皇上又變了,福臨他不再臨幸後宮,仿佛開始清心寡欲起來,多後宮的熱情消失轉而一心撲倒國事上,眾多妃子被他視若無睹,自此後宮又恢複到了表麵的平靜。

然而對於皇上的再次改變,莊太後卻是真的起了疑心,對於乾清宮的動向更是時時關注。

黃昏時分,皇城的宮殿在暮霞中漸漸變成深色的剪影,寂靜的宮廷似乎也透露著一股無法言喻的憂鬱和惆悵。

乾清宮,西暖閣

福臨扔到了手中的奏折,斜躺在龍榻上,心頭萬般滋味難言,無法排遣,堵在心口,想發脾氣都沒有精神。

陪伴著奏折落地聲小太監們都趕忙停止動作,不知所措地望著皇上,榻上的福臨有氣無力地看他們一眼,揮揮手讓他們下去。

福臨緩緩閉上眼,斜躺著一動不動,可是他的思緒卻隨著另一個人飛走了。

從除夕宴過後,又過了三個月,三個月以來,福臨的心像是一直在沸水中煮著,日日煎熬。

對於自己後宮中越來越多的嬪妃,他並沒有多大感覺,對於那些妃子的明爭暗鬥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唯一能讓他牽腸掛肚的,隻是安郡王嶽樂。

他原以為,兩人可以這麽平淡溫馨相處,即使這樣的感情無法坦言,但這麽日日陪伴也算以另一種廝守。

可沒有想到,堂兄卻是突然要娶妻,心中那忽如而來的疼痛,才讓他意識到他對堂兄的感情已經到了他無法控製的地步了。

他無法容忍,無法容仍堂兄碰別的女人。

而當堂兄背著他向母後請旨賜婚時,理智更是被憤怒和暴虐掩埋,他恨不得直接告訴堂兄,自己對他的情感。

因此,他霸道的將烏雲珠許配給了博果爾,以為這樣能將堂兄拘在身邊,可是,這樣不但沒有解決問題,更是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然堂兄誤解。

兩人冷戰變得越演越烈,加上堂兄的淡漠,更是讓他心痛難忍,失去理智。

然而賭氣般的頻頻臨幸後宮後,堂兄的眸中的清冷平靜更甚,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了以往的溫情,深深的無力感席如同暴風劇烈的席卷福臨的神經。

然,上天像是仍覺得不夠,佟妃竟然在此時,懷孕了。

這樣忽如而來的驚喜,讓他不知所措,也讓他不知如何麵對堂兄,兩人以往的溫馨不再,仿佛隻是單純的君臣,他再也無法從堂兄的眼中讀出任何情緒。

兩人每每視線的接觸,福臨都會狼狽的敗下陣來,心顫不已......

原來讓人痛徹心脾、卻無法放聲哭泣的,不是冷漠的對立,而是徹底的無視,他們不複往日溫情,隻餘下淡漠的對立,曾經的甜蜜美好仿佛才是自己虛構的不真實的夢境......

想到這,福臨隻覺鼻子一酸,眼中一陣濕意。

就在此時殿內的大門突然被推開,吳良輔跪在地上,驚慌說道:“皇上,不好了,佟妃娘娘被水嗆著了,現在人被救上來了,正在景陽宮內昏迷不醒呢!”

“大呼小叫什麽!人不是還沒死嗎!”福臨不悅睜眼問道:“她好端端的怎麽會落水?”

“回皇上,奴才們都打發到別處去了,有的拿椅子,有的端茶水,有的取喂魚的餌了....佟妃,當時怎麽掉下去的,奴才們也沒看清楚。”

聞言,福臨皺眉:“朕就問你,到這會了怎麽一個人都沒有,這節骨眼兒上都死光了嗎?到底怎麽回事兒,啊?”

“奴才不敢說。”

“說!”見他瑟縮欲言又止,福臨吼道。

“中宮娘娘。”

整件事都順著劇情發展著,佟妃懷孕讓的皇後氣急敗壞,她支開侍從們,把在湖邊喂魚的佟妃推入水中。

佟妃被救後驚恐萬分,好在胎兒無恙,雖然她堅持說自己記不清如何落水。

不過皇上已經起了疑心,對於這個皇後,福臨早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整個後宮中除了這個刁蠻囂張的皇後,又有誰敢在太後和他的眼皮子底下幹出這種事。

兩人對質問,皇後又哭又鬧,更是說早不想住在坤寧宮了。

既然如此,福臨冷笑,那就不要住好了。

第二日,弘德殿,議完朝政,皇上便宣布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決定:廢除皇後。

滿朝文武皆是震驚不已,有大臣跪地建言,福臨直接打斷,看了一眼眾臣中的嶽樂,言道:這不是讓你們議的,聽著就行。詔書擬就之後,著安郡王代朕審閱,務必盡心竭力,事後前往養心殿來匯報。

說完也不再看眾臣們如喪考妣的臉色,一甩衣袖走下了黃金龍椅。

下朝後,福臨剛回到養心殿沒多久,嶽樂便來求見。

看著眼前這個讓他受盡煎熬,有時時牽掛的人,福臨強忍著內心的酸楚,問道:“安郡王,你來可是為了廢後一事?”

“是。”嶽樂被灼熱的視線盯著,仍是平靜開口。

“常人都可以休妻,朕為什麽不能?”

“常人休妻是私事,您要廢後則是國事。如此貿然的提出來,文武百官措手不及,難以接受還在其次,倘若舉國皆知,百姓會怎麽想?”

福臨聞言冷笑道:“朕就不信,朕廢個皇後他們會接受不了,換個朝代換個皇帝他們都能接受得了,他們還有什麽受不了的?”

“皇上,廢後詔書一下,順民們會惶惶不可終日,而刁民也會蠢蠢欲動,更何況還有南方的敵人。”嶽樂抬眸看向小皇帝問道:“皇上,廢後一事,您和皇太後商量了嗎?”

“朕自己的事,為什麽要和別人商量。”福臨俊秀的臉色,冰冷一片:“這個皇後朕是廢定了!”

看到他目光中的倔強,嶽樂躬身行禮,退下:“既然如此,臣明白了,微臣,告退。”

“慢著!”福臨急忙起身將他叫住,掃了眼殿內的宮人侍女,沉聲命令:“你們都退下”

嶽樂眸光再其中一個麵生的宮女身上停留片刻,回身問道:“皇上,不知您還有什麽吩咐?”

“堂兄!”福臨明亮的眼睛,深深地凝視著嶽樂,仿佛要看到他心裏去:“堂兄,你是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

“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請聖上明示。”

聲音淡漠讓福臨的心中更加酸苦,澀澀的漲疼:“三個月了,這三個月來,我不知道我是怎麽混混噩噩的熬過去的,每次下朝後我就把自己窩在西暖閣裏,哪兒也不想去,誰都不見,喪魂失魄的......\";

“皇上。”嶽樂打斷道:“皇上,您若是沒有其他吩咐,臣就先告退了。”

見嶽樂轉身要走,福臨大驚,猛地衝到近前,一路碰倒了兩隻圓凳,碎了幾隻玉碗、翡翠瓶,一把背後抱住他:“不,不要走,我不準你走。”

緊貼的背部傳來陣陣顫抖,嶽樂身形一頓,房間內一片安靜,隻餘下一顆坎坷的心跳聲。

片刻後,嶽樂掰開了扣住他腰上的手,感覺到堂兄的決絕,福臨掙紮著,嗓音帶著哆嗦:“堂兄,你不要這麽對我,不要這麽對我,你生氣也好,冷漠也罷,可是你不能這樣不理我。難道我們多年來的情感,你都不在乎了嗎?堂兄!你不能這麽對我,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我快瘋了.....瘋了。”

“湯瑪法曾對我說過,夏娃是上帝當年從亞當身上抽出那根肋骨,所以我將來,要像愛自己一樣愛著心中那人。”福臨唇邊泛著苦笑,那化不開的苦澀從口中蔓延開去,纏繞開去,直至束縛住了整個心髒。

“可是我想,也許上帝當年從亞當身上抽出那根肋骨時,他就想到了,你愛的那人永遠都可以要你的命.他可以讓你生,也可以讓你死,因為他曾經是保護你心髒的那根肋骨,他可以保護你的心髒,同時也可以刺穿你的心髒。

“堂兄,現在我的這顆心髒已經痛得不能呼吸了......”

背後的衣襟被福臨緊緊撰著,仿佛抓著些什麽,福臨才能感到一絲心安。

“堂兄,我愛你,我們在一起好麽?......”眼眶微紅,強忍著淚水,福臨聲音帶著嗚咽:“你不要這麽對我,我以後,不會再任性了.....”

嶽樂歎了口氣,慢慢回身,抱住了含淚小皇帝:“我不走,皇上,您別哭。”

福臨被圈進熟悉溫暖的懷抱,渾身輕輕顫抖起來,淚水因為這久違的溫柔中是仍不住落下。

他將頭埋入嶽樂的胸膛,無聲的抽泣著,像一個受了無限委屈的孩子,悶悶地低語著:“堂兄,堂兄......”

“不要難過,皇上。我說過,會永遠陪伴您的。”淚水濕透了嶽樂的衣襟,嶽樂微微無奈,抬起他滿是淚痕的臉,伸手溫柔的為他逝去眼角眼淚。

“好...”

福臨輕輕應了一聲,男子雖沒有答應要在一起,可如今待他又恢複以往溫柔,也是讓他心中十分高興。

加上傾吐了許多日子以來鬱積和愁悶,心內也感到一種莫名的輕鬆。

仿佛洗了一個澡,通身又疲乏又舒服,他就這麽靠在嶽樂的懷中,不知不覺的便睡著了。

嶽樂將他輕柔的放在龍榻上,凝眸地觀察著福臨頭頂那,日漸衰弱的龍氣,許久後,愛憐的摸摸他的憔悴的麵孔離開了養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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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吳良輔一直在恭敬在養心殿外候著,看到嶽樂從殿內出來連忙上前行禮:“主子,您出來啦?人,奴才已經扣住了,要不要帶上來?”

“帶上來吧。”

語畢一名清秀的宮女被帶了上來,嶽樂修長的手指扣住她的下巴,挑眉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叫噶裏。”

噶裏?聰明伶俐麽?好名字。皇太後能把你安排過來,定是也看中了你的伶俐乖巧吧!“

”奴.....婢,奴婢,不明白您在說什麽。“那名宮女眼神微閃,連忙低下清秀的臉,不敢與那雙透徹人心的眸子對視。

”倒是個忠心的,也罷。”嶽樂輕笑,手指微動,直接對著她施展了高級傀儡術。

隻見宮女渾身一顫,目光立刻變得呆滯,一道道反複的咒文沉沉浮浮,在她周身被真元纏繞,片刻後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莊太後,會知曉兩人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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