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代價

午餐時間,變化成皇帝的莎拉又一次向侍女拋出溫情的暗示。

“如果沒有你的嚴厲監督,我想我是不會享用午餐的。”

皇帝是體質特殊,即使長時間的不接受食物,也能維持滋潤的皮膚和光華,他的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能從空氣以及任何一個地方得到養料。

隻需吸收空氣中的養分便能維持生命,所以,進食也隻是為了享受食物的滋味。但是侍女們並不知道這個秘密,她們將勸皇帝進食視為義務,能讓皇帝進食的侍女,是同伴們羨慕的對象。

侍女的臉有了紅暈。

雷蒙格走進的時候,正看見這一幕。

臉紅的侍女和若無其事用輕佻玩弄侍女的“皇帝”。

“你先下去。”

首相的冷酷讓侍女隻能收斂,退下了。

“又有什麽事情?”

懨懨的看著首相,莎拉對這個男人始終無法喜歡。

“至今為止,陛下身邊不曾缺少男人或是女人,但是不管是怎樣的情人,都隻是一個過客,沒有人會嫉妒別人的存在,因為他們都是平等的,每一個人都平等的和陛下交往,平等的走向分手,每一個人都是過客,沒有人會成為特例。”

“是的,因為隻有一個人能得到他,而那個人沒有回到他的身邊。”

莎拉看著雷蒙格,一百五十年前的糾纏,他也是見證者之一。

“但是你的行為卻會給皇帝帶來困惱。皇帝的身邊不能存在特殊的人,他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資格成為他的唯一!”

雷蒙格的偏激,更接近嫉妒。

莎拉明白這一點,所以她用尖刻回敬。

“如果有一天,皇帝的身邊有了唯一,你又將怎麽做!我們都隻是皇帝的臣子,我們沒有資格過問皇帝的私人世界!”

“為了愛情,一個人能做到什麽樣的地步,你不是不清楚。迷戀愛意的男人,是瘋子,一句戲言,喪失理智,這樣的事情,並不是沒有發生過!皇帝是帝國的統治者,我不允許他用他的帝國和他的臣民為代價,獲得一個也許會葬送他的一切的情人!”

“嫉妒的男人是醜陋的,這句話真的一點錯也沒有。”

不屑的笑著,莎拉走到陽台處,可以看見鬱鬱蔥蔥的樹蔭中,貴婦人們在喝茶,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女們,也向她的方向眺望。

“我應該怎麽做才能合理的利用這個身體?”

白抬起頭,一隻黑色的蝴蝶飛來,落在指尖。

蝴蝶的觸須在風中顫抖,他不免有了憐惜之情。

但是很快,這份憐惜變成了痛苦。

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他看見了,在蝴蝶的翅膀的扇動中,看見了:站在峭壁前的女人,風掀起她的長裙,黑色的女人,轉身,看見開在山穀深處的黃金紫蘭草,於是——

義無反顧的走下去,像回到情人的懷抱一般的甜美,微笑著,走向山穀深處。

而後,飛翔了。

像蝴蝶一樣,飛走了。

輕盈的身體化為蝴蝶飛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但是也得到了永遠的幸福。

她將前往一個很美麗的地方,那裏開滿了黃金紫蘭草,是個美麗的地方。

白比任何人都明白,將女人刮走的風是那個神秘的男人帶來的,可是他無力阻止,當那個男人的意誌占據他的身體的時候,他不能反抗。

因為心被一種寂寞的傷痛占據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經被同樣的痛苦占據。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將他的所有情感都拖入黑暗與痛苦?

白思考著,身體竟有被炙烤的痛。

為什麽會感受到炙熱!

難道——

曾經,自己也被同樣的炙熱包裹,是……

滾燙的火焰,看不見的火焰,將他的身體包裹了。

(“好熱!”)

無法發出的哀鳴。

熾烈痛苦的火焰,誰能幫助他!

誰能將他從火焰中拯救!

向虛空呼喊,用心呼喊著!

(“救救我,幫助我!”)

(“承諾了永遠會陪伴我的人,請你幫助我!”)

…… ……

有微微的濕潤撒下來。

睜開眼,身體被一個水膜包裹,清涼的空氣就這樣透過水膜傳到白的身體裏麵。

“這裏就是將薩卡孕育的塔,他在這裏生活了十二年,你與他有同樣的呼吸,應該能夠感受到他的存在。”

那個曾經占據他的意識的男人站在他麵前,背對著他,手邊是一個精致的匣子。

他抬起身體,打量著房間。

房間保持著過去的格局。

他從沒有來過這裏,卻知道這房間的布置還是過去的布置。

不論是灰白的牆壁,還是白色的木門,用石頭砌成的房間,冰冷的房間,卻依舊有淡淡的暖意,因為心而暖的那種暖意。

一塵不染,已經很久沒有居住者的房間是一塵不染的,因為這裏被愛守護著。

背對他的男人,帶著懷戀,傾訴著。

“每年,我都會來到這裏,看著這裏的一切,想念我們的過去。”

我們?

這個單詞說出的時候,他的心不由的一顫。

忍不住的問出了:“告訴我,我們到底是誰?為什麽被無常的命運強留在這裏?”

為何會說出這句話,為何自己的思考超出了自己的理解,為什麽?

可是還是摔倒了,痛苦讓他無力更多的思考,隻能被絕望抓住。

原以為不會得到回答,卻不想——

“我們都是薩卡的孩子,雖然我並不認可這個父親,但是我們確實都是他的孩子,我們的生命因他而得到,並且繼承了他的力量。”

男人轉身,他的指尖流出一個光球。

光球飄入,裝飾精美的匣子打開了。

無數光球飛出來,五彩斑斕的光球,在空中飛舞。

白知道,每一個光球都是一段記憶,薩卡曾將自己的記憶取出來,放在光球裏麵。

光球中包含的是怎麽樣的記憶,竟會讓薩卡選擇放棄?

白的手指伸出,觸碰著。

(“你會將我引入死亡!”)

強烈的感情!

這是——

“這是麥耶爾給薩卡的記憶,他們最終還是走向了決裂,薩卡不想永遠墮落,麥耶爾卻隻想著墮落,隻想著毀滅。最終,離開麥耶爾的薩卡,也放棄了和麥耶爾在一起的記憶。”

所以自己才會不能記起更多關於他們的部分,麥耶爾放棄了記憶,於是自己也不能記起更多關於麥耶爾和薩卡的部分!

命運無情地將他們帶到了岔道,永遠不能相交了。

(“我殺死狄奧柯萊,因為我將他視為痛苦的源頭,我相信,隻要他死了,薩卡就會回到我的身邊,我們就能在一起。我不滿足與每一天的幽會,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緊緊地抱在一起,永遠都在一起!”)

為什麽那麽痛苦!

為什麽殺人!

“德蘭尼亞的混亂源於王妃的瘋狂,他殺死了國王,又縱火燒毀王宮。”

仿佛漠不關心的話語,讓白感到寒冷。

卻也因此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告訴我,我們的母親是誰?”

白想知道,是誰將他們孕育。

“沒有女人,我們的薩卡並不需要任何的女人,他是我們的父親,也是我們的母親,是他將生命賜予我們,他是父親,也是母親。”

“我不懂!”

他想再問下去,可是那個人卻不想再說了。

“給你看一封信吧,這封信雖然被薩卡封印了,但是沒有被銷毀,因為是麥耶爾的信。”

手指輕彈,匣子裏麵飛出數封信件,不需要仔細分辨,信自己飛到白的手中。

這是對薩卡而言是很重要的東西,可以嗅到書信上被附加的永久保存的魔法,但是薩卡從沒有打開這份信,信上麵的蠟封從沒有被打開。

白打開了信封。

手拿著信紙,於是聽見了寫信的人淩亂而痛苦的心。

“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為我們的關係找到了永恒的解決辦法了。

我一直在猶豫,一直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寫這封信,我的心充滿了淩亂,文字也會因為心中的迷惑而淩亂。

你恨我,離開我,不願意再見我,我卻是厚著臉皮向你寫了這封信,我的心中所有的痛苦,隻能向你傾訴。

我知道你對我的憎恨,不管我用什麽借口再一次與你接觸,我們的關係還是不能回到從前。不,當我的父親射出奪走你的父親的那一枝箭的瞬間,我們的一生便已經被毀滅。如果不是無常的命運將你帶回我的身邊,我們是不是真的能永不知曉彼此的存在,就此一生?

我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為什麽我的父親是你的仇人,為什麽狄奧柯萊要讓我們再一次見麵!我是愛著你,可是我們卻被注定了不能相愛。

當你從以撒拿歸還的那一刻,我已經清楚的看見,你的心丟失了,你的心中最重要的部分給了以撒拿。

而且,我更清楚的知道,很久以後,你也許還會愛上另一個人,勝過對伊洛格的深愛,可是那個人絕對不是我,你不會愛上我,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追求的隻是墮落和浮華,你借用我忘卻傷痛,你不曾將我當□戀的對象,你隻是……

請不要怪我如此直接,我看得出,你用頻繁的身體接觸忘卻以撒拿的傷痛,我成了你的工具。

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接受,我愛你,我想與你有更多的接觸。

我做了許多傷害你的事情,以憎恨的名義。

但是我要向你坦白,知道父親死去的消息的時候,我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悲傷和憤恨。從與你成為朋友的那一天開始,我的心中,一直在期盼父親死去,因為我愛你,我想和你有更多的接觸,可是父親成為了我們之間的障礙,我——

我像個女人那樣嫉妒,瘋狂的愛著你。隻要想到你也許會離開,我的心就會痛!

我知道這樣的我是著了魔,但是,隻要想到你會離開,我便不會害怕!

即使使用暴力,即使毀滅我的良知,我也要將你留下來!

即使這樣做了以後,我將得到痛苦的結果。

隻要可以把你留在我的身邊,不管是怎樣的代價,我都願意付出。

但是,我們沒有未來,永遠也不會得到未來。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德蘭尼亞的囚籠已經在燃燒,我用火焰結束我錯亂的一生,我隻希望你能永遠記住我,在你漫長的近乎沒有止境的生命中,曾經有一個人,用身體的毀滅換取你心中的一點位置。

沒有了身體的負擔,我將化為精靈,永遠追著你,再也不必痛苦了……”

後麵的字句已經模糊得不能辨認,想必是寫信的人一邊書寫,一邊流淚。

“麥耶爾的最後,到底是什麽?”

白想知道結果。

“他死了,他殺死狄奧柯萊,而後放火燒毀整個王宮,他在火焰中歡樂地舞蹈著,這是他得到自由的唯一機會。”

冰冷的語句,白閉上眼,他看見了。

火焰包裹了整個王宮,隻有麥耶爾,激動而亢奮地在奔跑。

他自由了,終於自由了。

火焰呀,盡情的燃燒吧,將一切都燒毀!

狄奧柯萊追上來,抓住他。

“你瘋了嗎!”

麥耶爾轉身,微笑著,看著這個將他一生都扭曲的男人。

“是的,今天的我非常快樂。我終於如願了,我如願得到了我想得到的一切。我燒毀這裏,我快樂。”

“為什麽?”

“狄奧柯萊,你是個瘋子,你得了病,可是你是國王,沒有人會認為你有病,他們接受你的病,將這作為尊貴,你的病傳給了每一個人,所有的人都生病了!隻有薩卡,他是健康的,他不會被你的毒氣汙染。”

“為什麽這樣的恨我!我將所有的尊貴都給了你,你還有什麽不滿足。”

不悅,被自己豢養的玩物反咬一口的不快表露了。

“愛我?將我變成現在的模樣,是愛?哈,哈,哈!你唯一愛過的人是莉莉絲公主!”

“住口!”

麥耶爾沒有停止,他走到狄奧柯萊的麵前,淩亂的金發不能掩蓋他的容貌,隻是美麗的眼睛深處,隻有恨意。

“你並不愛艾麗絲公主,你隻是喜歡與艾麗絲公主在一起時得到的禁忌快感,擁抱艾麗絲的時候,仿佛將莉莉絲公主占有了。你對我寬容,隻因為你想吮吸我身上沾染的薩卡的氣味。你擁抱剛剛和薩卡享受一夜的歡樂的我,因為你隻愛過莉莉絲公主,你隻是愛著她!”

“住口!”

“莉莉絲公主是你心中唯一不能侵犯的女人,因此你不會侵犯她的兒子。可是你有欲望,你的身體有欲望,於是——”

麥耶爾伸出手,撫摸狄奧柯萊的臉龐。

“但是,你不能抓住他。薩卡不屬於你,你永遠也不能得到他,我也不能將他束縛,他去了一個你我的力量永遠也不能到達的遙遠所在,隻有我們兩個人,留在這裏,寂寞地守著彼此。”

“所以,到最後,隻有我們兩個是天生的一對,你——”

笑容成為了猙獰,狄奧柯萊低下頭,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小腹:汩汩的鮮血流出來,刀刃完全沒入,他的同謀,麥耶爾微笑著,蘸滿血的手指塗紅了嘴唇,雙手捧起他的臉,給他一個吻。

“所以,我贏了,親愛的。”

死亡的吻留下,血凝幹的瞬間,將唇印永遠留下。

大陸曆二二二年,公爵的婚約也不能暫時抑製米德領主的擴張野心,而王妃殺死國王,放火燒毀王宮的行為,也將德蘭尼亞的矛盾激化。

後世將麥耶爾王妃視為一個將男人毀滅的妖女,卻很少有人知道,他不是女人,在華衣之下包裹的靈魂,又是怎樣的病態與瘋狂。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音樂是《孽子》的插曲《楊柳》,依照舊例,點擊播放

我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可能這一章虐得有點突然,希望大家能接受

畢竟我晚上加班十點下班,十點半才到家,還沒有吃飯就爬來更新,不可能會心情很好的

本來今天心情還不錯,寫了點H,想今天更上去的,結果回來一看,這一章的留言更少了

已經很多章節的留言沒有20個了,我都鬱悶死了

所以今天就不更新了,明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