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紫英的話剛出口,旁邊的眾弟子,除懷朔兩人外,紛紛怒喝起來:“好哇!慕容紫英,你今日這般古怪,原來早已自甘墮落,做了妖孽的同黨!”

“這小子平日裏裝的一本正經,想不到和當年雲天青一樣,也是個勾結妖邪的貨色!”

“我算是看出來了,他們師徒四個就沒一個好人!”

“可惡!我們饒不了你!”

紫英麵容沉靜如故,兩隻手仍是保持著作揖的姿勢,抬起頭來,雙目定定地望著元虛,元虛怒哼一聲,冷笑道:“慕容紫英,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麽嗎?”

紫英沉聲道:“師兄,請你們離開這裏!”

元虛望著他,驀地長笑一聲,發狠道:“好啊,慕容紫英,看來你早已與妖孽勾結,背叛本門了!如今我們要為老掌門和十九年前死去的同門報仇,你既然敢背叛本派投靠妖孽,那麽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用再假惺惺的了,這就出劍吧!”

紫英麵色大震:“師兄……!”眼前白光閃動,一聲輕響,轉瞬間,兩人的長劍已然相交,這一擊元越用上了十成勁力,紫英卻頗有手下留情,一下子竟抵擋不住,隻得撤劍閃避。紫英見他竟如此絕情,不由感到一陣心寒,長吸一口氣,打起精神,再不敢有絲毫容讓,全力抵敵。

那邊眾弟子見元越動了手,也不等兩人分出勝負,當即仗著人多勢眾,竟向夢璃三人圍攻過來,天河和菱紗哪裏看得下去,當即和他們鬥在一起。

一陣刺耳的兵刃撞擊聲中,隻聽見懷朔惶恐的呼喊:“等一等!你們別動手!不可以動手!那是、那是紫英師叔啊!還有雲師弟他們,都是我們瓊華派自己的弟子啊!大家有話好好說啊!”

然而那些人又豈會聽從懷朔的勸解?

隻見元越與紫英緊緊纏鬥在一起,此刻兩人相距極近,元越的劍招如狂風驟雨般攻來,紫英的仙術道法已來不及使用,隻得在劍招上奮力化解元越的攻勢。元越一占先機,當即得勢不饒人,劍上的招數越來越狠辣,論及修為,他原本遜紫英一籌,但此時竟似拚了命一般,一招一式,盡是致人於死命的殺招。高手相爭,首重氣勢,以元越此時氣勢之盛,便是修為高深如紫英,也不由得一時間落了下風,情勢頗為凶險。

好在兩人用的都是瓊華派嫡傳劍法,彼此對招數知根知底,以前也有過幾次切磋,紫英雖處於劣勢,卻也能冷靜應對,元越的一招招殺手都被他化解了開去。

元越數十招不勝,心中惱怒之餘,也不由暗暗發怵。

他極是忌憚紫英的修為,劍法越使越快,縱然殺不了紫英,也要讓他無法騰出手來,施展派中那些高深的仙法。紫英見他劍勢中殺意彌漫,自忖我與你無怨無仇,縱是我袒護妖類,你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他心下黯然,手上卻是絲毫不懈,連連拆解元越攻來的劍招。又見元越招數過於求快求狠,自身防禦上漸漸少了關注,猛地閃身讓開一招,同時長劍疾揮,正指向元越劍法中的一處破綻。元越大驚之下,回劍防了一招,就這一瞬之間,攻勢不知不覺地停頓了一下,紫英得此空閑,凝神反擊,又是十餘招過去,雙方已是互有攻守。元越見紫英已有反擊之力,更是心驚肉跳,氣勢大餒,劍招中漸漸慌亂起來。

轉眼間,又是近百招苦鬥過去,紫英終於逐漸占了上風,但見元越仍是拚死相抗,沒有絲毫罷手之意,心知此戰不分勝負,終無可能,清嘯一聲,真力至處,長劍周身劍氣竟陡然間暴漲數寸。元

越一驚,也催動劍上真氣相抗,然而他力鬥之下,內力已消耗過半,抵擋不住紫英仍是極為銳利的劍氣,隻覺心口一涼,胸前的衣衫已被劃開了一道口子,肌膚間微微有血絲滲出。

紫英縱身後躍,凝望著他,沉聲道:“元越師兄,不必再鬥了!請你們回去吧!”

元越驚怒交集,看著胸前傷口,卻是不敢上前再鬥。

另一邊,圍攻夢璃等人的眾弟子長劍與懾天劍一相交,便覺手臂酸麻,內息混亂,隻得避到一旁不敢迎戰。菱紗展開小巧身法,兩柄短劍穿梭其中,眾弟子以她是武功低微的“女賊”,心中先存了輕視之念,結果稍一大意,手臂穴道便被菱紗刺傷,全無力氣揮舞兵刃,隻有掉頭逃跑。眼看這六七人竟要被天河、菱紗兩人殺敗,眾弟子中一個精明的眼見不是雲韓兩人的對手,見夢璃全神關注著天河,時不時用仙術從旁相助,全然沒注意自身安危。忽地大喝一聲,縱身向夢璃撲去,手中長劍疾變四五個淩厲的殺招,直欲一擊將夢璃斬斃劍下。

菱紗在一旁看見,驚呼道:“夢璃,當心!”隻聽錚錚兩聲脆響,那弟子長劍已被擊飛,雲天河的寶劍離他頭顱僅有數寸,一旁的慕容紫英不知何時飛身上前,架住了他的長劍。

天河望著紫英,見他緩緩搖了搖頭,恨恨地歎了口氣。那弟子死裏逃生,嚇得腿都軟了,空著手沒命地逃遠了,紫英歎道:“讓他去吧。”轉頭問夢璃道:“夢璃,你沒事吧?”夢璃感激地道:“紫英,我沒事,謝謝你……”

突然,一道金色的光劍從身後疾射過來,正是“化相真如劍”,遠處的元越右手捏著劍訣,陰冷的目光中透著掩飾不住的自得之色,惡狠狠地望著慕容紫英,他這半天一直畜力待發,趁著紫英分神的這一瞬,猝然出手,這道光箭是他全身的真氣所聚,紫英便是全神對敵之時,隻怕也不易抵擋,更何況是此刻!

“紫英!——”

旁邊是韓菱紗驚恐得失去了血色的麵容。紫英也已發覺,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眼看光劍去勢快如閃電,紫英不及閃避抵擋,就要被穿心而過!

“唔……”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那道光劍飛至距紫英不到五尺的地方,竟是被什麽東西擋住了,眾人隻覺得方才那道耀眼的金光前,忽地出現了一道白影,伴隨著一聲低沉的痛呼,那道光劍金華一燦,倏忽不見。

一個白衣弟子僵立在光劍消失的地方,麵色慘白,怔怔地望著元越,臉上是十二萬分的驚恐和不解之情。右臂微微顫動,努力想抬手捂住胸口,忽然間砰的一聲,仰天倒下,心口處緩緩沁出一圈鮮紅,染在雪白的道服上,觸目驚心。

他是懷朔!

一瞬之間,在場眾人全都愣住了。

元越愕然望著倒地的懷朔,雙手微微發抖,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懷朔會為一個瓊華派的叛徒擋劍,他是不是瘋了?

“懷朔!!”鐺的一聲,紫英的長劍落在了地上。

他單膝跪在懷朔身旁,將他的頭斜靠在自己身上,失聲痛呼著。天河、菱紗和夢璃也飛奔了過來,方才那一刻來的如此突兀,如此慘烈,三人如墜噩夢一般,睜大了雙眼,望著奄奄一息的懷朔,萬萬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懷朔微微睜開雙眼,看著師叔,忽然欣慰地笑了:“師叔……你沒事……太好了……”

紫英突然暴怒起來,痛苦地吼道:“你這是幹什麽?!你不要命了?!你——”原

本清朗的嗓音已因悲痛而喊得嘶啞。

懷朔聲音微弱,臉上全是滿足的笑意:“我不要緊……還好……師叔你沒事,不然璿璣她可要把我罵死了……嗬嗬,我總算也保護了師叔一回……以前下山,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是師叔保護我們的……”

天河痛苦道:“懷朔,你先別說話!我們馬上給你療傷……”

柳夢璃急把他脈搏,過了片刻,神情中僅存的一絲希望也漸漸黯淡下去,秀目泛起了淚光,悲痛地搖了搖頭,忍不住抽泣起來。紫英雙眼赤紅,拚命向懷朔體內輸著真氣,然而懷朔心口為光劍刺穿,體內真氣已然渙散,經脈亦將枯竭,紫英強輸進去一點真氣,無異杯水車薪,又能支持多久?

懷朔微笑著輕聲道:“師叔……你們不用白費力了……我知道的……沒用了……那一劍正中心脈,就算是大羅金仙也醫不好……”

他強自說話,牽動了心口傷處,猛地劇烈咳嗽起來,又咳出了幾口鮮血,聲調仍故作輕鬆,氣息卻是漸漸微弱下來。天河等人隻覺得自己心上,也如被人插了一劍一樣,痛得說不出話來。

紫英怒喊道:“你、你為什麽要衝出來?!”聲音中極是痛楚,懷朔似是被紫英的喊聲嚇到,頓了一頓,才輕聲地道:“師叔……我、我隻是個無用之人……隻要師叔你沒事就好……”

紫英生氣地截斷了他的話:“什麽無用之人!不許你這麽說!”

懷朔輕輕搖搖頭:“師叔,我是說真的……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師父帶上山修行,村子裏那麽多小孩……隻有我一個人被劍仙看中……大家都很羨慕我……”

菱紗眼中淚水盈盈,淒聲道:“懷朔……你、你先別說了,歇息一下,等你的傷好了,要說多久都可以……”

懷朔搖了搖頭,繼續道:“不……讓我說吧……以後……再也沒機會了……自從上山以後……我常常想念親人……尤其是……在家鄉的小妹……快十年過去了……她大概也有璿璣那麽大了吧……”

雙眼望著紫英,怯聲道:“……我想回家去看一看……可是……我不敢辜負師父,還有師叔你的期望……好多年過去……修為……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紫英悲痛道:“你、你為什麽不早說……你在同輩弟子中,已經夠好了……我早應該讓你回家看看的……”

懷朔又是輕輕一咧嘴:“嗬嗬……師叔,想不到你也會說謊騙人……我死了以後……師叔……請你……把我的骨灰……帶回故鄉……你們不用難過……其實……這樣也好……你們不要怪罪其他人……我但願來世……不要再修仙……過最平凡的日子……”

“懷朔……”紫英傷痛已極,不能言表。懷朔掙紮著望向瓊華派的方向,微弱的語氣中透出了某種不安:“隻是……對不起璿璣……她得自己……照顧自己了……如今……恐怕沒有幾個師兄弟……能再照顧她了……自從掌門出關……不少弟子……受不了本門……行事……都……下山……去……了……璿璣……她……她……”

懷朔說到璿璣時,語音已經越來越低,呼吸也是微弱之極,當說到第二個“她”時,聲音幾乎已微不可聞,他嘴唇最後又動了動,紫英等人側耳傾聽,卻是什麽也聽不到了。隻見他的那雙清亮的眸子,仍是一動不動地遙望著妖界外的瓊華派,似乎便在注視著那個活潑淘氣、嬌俏可愛、尋了自己無數開心、也讓自己費了無數心思關心照料的小師妹,臉上最後的神色,仍是定格在與天河等人初遇時,那份對璿璣關切而無奈的麵容。

未完·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