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玄霄輕蔑地哼了一聲,大袖猛地一拂,夙瑤立足不穩,登時摔倒在地。他神色凜然,高聲斥道:“強者為王,乃是天經地義,如今他們或臣服、或懼怕於我,又哪裏還會聽從你半句話!”越說越是激動,眼中閃動著憤怒的光芒,怒喝道:“我玄霄竟被你這無能之輩冰封十九年,實乃平生大恥!你今日最好給我閉嘴,不然休怪我對你不客氣!望舒劍之事,我根本不屑與你合謀!你在禁地門口對雲天河他們說了不少多餘的話,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夙瑤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聽著玄霄已形同威脅的話語,心中氣苦,眼前一陣發黑。旁邊人群中忽然擠出來一個嬌小的女弟子,跑到她跟前,驚叫道:“掌門!”

眾人定睛一看,隻見那人一身月白色單衣,竟是璿璣。

她道行甚弱,夙瑤點名來此除妖的弟子中原本無她,隻是她少年心性,生平最是愛湊熱鬧,好奇心上來,也不管有何凶險,便偷偷跟在眾人身後,剛到這卷雲台上,便聽見玄霄對夙瑤的怒罵聲,心中不勝驚駭。眼見掌門摔倒在地,旁邊弟子竟然無一人出手相扶,極是不解:“玄霄前輩為什麽突然生這麽大的氣,還要對掌門動手?這些師兄們怎麽不勸勸他們兩位,還眼睜睜看著掌門摔倒,也不扶一扶?他們究竟是怎麽了?”不顧各人臉上怪異的表情,急匆匆地奔過來扶著夙瑤,想幫她站起身來。

天河等人看見璿璣,想到懷朔之死,心中又是一陣劇痛。

玄霄望她一眼,神情中微有不豫,夙瑤被璿璣攙扶著,勉強站起來。

玄霄轉向天河,從懷中取出一個淡藍色的寶珠,微微笑道:“天河,你說過想找夙瑤要水靈珠,她卻不允,你的事,大哥一定替你作主!我如今把它取了出來,便送予你吧。”手指輕彈,水靈珠緩緩飛到天河麵前,落入他的掌心。

天河低頭看去,隻見水靈珠澄澈得如水晶一般,隻是沾上了自己掌心流出的幾縷鮮血,原本明淨的靈珠上,竟平白沾染了幾分如山嶽般沉重的殘酷感。

天河驚訝地道:“水靈珠……”

一旁夙瑤氣得全身發抖,大喊道:“不可!玄霄,你瘋了?本派寶物豈容你如此糟蹋?!”她明知道此刻玄霄已掌控大局,自己徒擔著一個掌門的虛名,已是無力抗爭,但畢竟這十幾年來一直在派中掌權,現下眼睜睜看著派中至寶就這樣被拱手送人,仍是禁不住大為惱火。

玄霄冷目射來,眼神中充滿了凶狠:“多話!給我滾!”

夙瑤被他目光一視,立時感到一股刻骨的寒意,饒是她這些年來大風大浪經過無數,當此情境,心中仍是湧起一股無法抵擋的恐懼,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雖然極是憤怒,卻不敢再說出半句話來。急低下頭,又連退了幾步,退後時腳步不穩,險些又是一個趔趄,多虧一旁的璿璣及時扶住了她。

玄霄見夙瑤害怕情形,麵上神色又是得意、又是憤恨,咬牙切齒地道:“夙瑤,昔日你將我冰封,令我日夜痛苦煎熬,時常想將你千刀萬剮!如今我破冰而出,礙於情勢,要與你共使雙劍,但你最好識相,凡事隻管點頭去做,不然我連你都殺!”

他原本神態十分鎮靜從容,便是方才與歸邪那等妖界高手相拚時,仍是優容灑脫,談笑間破敵製勝。然而此時說到憤怒處,不覺勾起往日痛苦回憶,雙手憤怒地在空中揮動著,俊目中

殺氣四溢,全身上下如沐火中,迸發出暴烈炙人的聲勢。

身後眾弟子看到玄霄這般憤怒情狀,隻嚇得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夙瑤遠遠地避在一邊,默默不語,一雙鳳眼黯然垂下,麵容中流露出不甘之色。玄霄掃視場上眾人,見他們畏懼神情,又是一陣仰天狂笑,伴著呼嘯山風,遠遠傳去。

此刻已是殘陽夕照,落日的餘輝斜照在眾人臉上,人人麵上的神色都是昏暗無比,平日裏的種種偽飾猛然間消散開去,各人心底不可告人的陰私霎時毫無保留地顯露出來。天地間一片灰黃,說不出的蒼涼悲烈。

紫英望著狂怒的師叔,畏縮的掌門,惶恐的眾師兄師弟,心裏隻覺無比的憤懣,他轉向璿璣,大聲道:“璿璣,你過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璿璣抬頭看去,驚喜道:“紫英師叔?!”

剛想奔跑過去,忽地手腕一緊,被人硬生生扯住,璿璣一驚轉頭,隻見掌門陰沉地望著自己,一股惶恐驀然間湧上心頭,失聲道:“掌門……”

夙瑤麵上冷冷的,一言不發。

紫英憤恨地看著瓊華派眾人,揚聲高叫道:“璿璣,你可知道,懷朔他已經死了!就是死在你們身旁那些同門的劍下!”

霎時間,璿璣像是聽到了這個世上最可怕、最不可置信的事情,嬌小的身軀如遭雷震電擊一般,便如一個去了線的木偶,死死地僵立在當場!

“師叔,你——說——什——麽?!”

璿璣的耳邊轟鳴著慕容紫英悲憤的聲音:“懷朔他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死了!!!……”

她緊緊捂住兩耳,那聲音卻已深深地刻入腦海,刻入靈魂。心底一聲清脆的音響,如珠零玉碎,震撼而傷痛。“不,為什麽——?!”

璿璣全身發抖,看著紫英和天河沉痛麵容,驀地尖叫一聲,兩眼一黑,昏倒在夙瑤身上。夙瑤眉頭一皺,將她隨手推給身旁一名弟子,望著紫英,輕聲哼道:“慕容紫英,你今天的話未免太多了些。”

玄霄不知何時停止了狂笑,冷冷地看著這一切,轉向天河,臉上又恢複了方才的親切,溫言道:“天河,你要用水靈珠救人,大哥已經給你了。還需要什麽,盡管開口!待那些俗事了卻之後,便與我一同飛升吧!”

天河望著玄霄親和的麵容,心中忽又燃起一線希望:“大哥、大哥他不應該是這樣的……”淒然喊道:“大哥,你知道嗎?當初我娘她……她最喜歡的人其實是你啊!”

玄霄麵容一緊,忽然間神情又舒展開來,悠悠道:“罷了,過往之事,何必再提……”

天河大聲截斷了他:“不對!那天在禁地裏,你明明說過的,你說很後悔傷了一個人的心,可是那個人已經死了,你再也沒有機會說對不起,那個人……就是我娘吧?!”

玄霄暴喝一聲:“雲天河!你煩是不煩!”

天河全身一震,如同見到一個陌生人一樣,怔怔地看著他,玄霄喝道:“我邀你一同飛升成仙,你卻盡提些前塵舊事,令人不快!”

天河心中最後一絲幻想終於湮滅,緩緩搖了搖頭,悲聲說道:“大哥……我當初不該幫你……這是我最後一次喊你大哥了……”

玄霄勃然變色:“你?!”

天河黯然歎道:“你說,你已經控製了羲和劍的力量,我卻覺得,你

這個樣子,好像爹說過的心魔深種,已經完全不是你了……”

咬了咬牙,大聲道:“你我從此再無關係!你把望舒劍還給我,我不能讓你再害菱紗!”

玄霄臉色鐵青,怒喝道:“你說什麽?!”

天河斬釘截鐵地道:“你做的不對,我不要你當我大哥了!把望舒劍還來,我不想借你!就這麽簡單!”

玄霄雙目陡然睜圓,天河感到方才那股凶烈的殺氣竟已向自己湧來,又是悲傷、又是憤恨,仍是放聲大叫道:“你把望舒劍還給我!我不許你再危害菱紗!”

身旁慕容紫英急呼道:“天河!快退後——”

天河隻覺陡然間熱風拂麵,整個人如同站在火爐中一般,一股焦臭味從腳下傳來,鞋底處竟然微微冒出煙火,他悲憤欲絕:“你要殺我,那就殺好了!”全身竟是動也不動,忽然身周一涼,隻見不遠處玄霄神情惱怒,眼中殺機卻已淡去。

玄霄看著天河倔強麵容,心下憤恨苦悶已極,驀地怒極反笑,恨聲道:“哈哈哈!好、好!雲天河,你三番兩次頂撞,我本不該姑息!隻是我還記得在禁地說過的那些話,你助我良多,玄霄永誌難忘。如今紫晶石既已足夠,我就再讓你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現在妖界束縛已除,妖界之主的命也送給你吧!”

瞪視著天河,冷然道:“你不願修仙,愛去哪裏便去哪裏!隻是要將望舒劍歸還,卻是萬萬不能!”猛地一抬手,遠處空中懸浮著的羲和劍飛回手中,用力一揮,天河二人腳下的光橋登時緩緩消失起來。

玄霄看著天河兩人,冷笑道:“請便吧!”憤然轉身,長笑聲中,身形漸漸遠去,一旁的夙瑤強打精神,緩緩隨在他身後,眾弟子也跟在兩人後麵,魚貫而去。望舒劍握在夙瑤手中,搖搖晃晃,漸行漸遠。天河眼睜睜看著他們遠去,眼前一陣模糊,遠遠望去,但覺望舒劍淡藍無瑕的劍身上,竟似蒙了一層鮮紅,幻作鮮血滴滴滑落。

那是菱紗的性命啊!

“把劍還我——”天河再也忍不住了,從光橋上猛衝下來,衝到一半,奮進全身力氣,縱身一躍,竟足足躍出了三丈有餘!借著下躍之勢,直奔到夙瑤身後,眼看望舒劍就在眼前,天河大喝一聲,左手長劍斜劈夙瑤肩頭,右手徑直向露在她手外的劍柄抓去!望舒劍劍柄本就甚短,被夙瑤握在手中,露出的部分僅有數寸,天河這一抓,實已冒著極大風險,若是握住的地方稍有偏差,夙瑤隻需略微用力一帶,以望舒劍的鋒利,自己一隻手掌立時廢了。但天河當此情急之時,早已管不了那麽多,右手如疾風般猛遞而至,拚著斷指之險,也要奪下這柄事關菱紗性命的寶劍!

天河這一下暴起而至,夙瑤大吃一驚,本來以她修為,縱被天河猝然出手,她也盡可及時閃避開去,可是今日她被玄霄突然發難,一番羞辱斥罵之下,早已心神大亂,銳氣盡失。見天河突如其來,一時驚慌失措,慌亂中隨手揮劍擋去。眼看兩劍就要相交,天河不依不饒,左臂加勁,右手拚力去奪夙瑤手中的望舒劍,他這番不顧性命的一擊,能否奪劍奏功,盡皆在此一舉!

突然間,眼前劃過一道暗紅色的光華,一道電閃般的白影來勢奇快,天河隻聽得鐺的一聲巨響,長劍上一股巨力傳來,直透入全身經脈,一瞬之間,身上力氣盡失,腳下渾不著力,輕飄飄地向後倒飛了出去。

未完·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