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6章 番外亂世 35

一場大戰即將一觸即發。

鳳華城中,無論是武林人士,還是百姓,全都從家裏翻出了盔甲和長槍。

靳梓汐看著一家老小穿著戰袍走出家門,頓時傻了眼:“那位老大爺這麽大把年紀了,還要上戰場?”

江離雲笑著擺擺手:“你誤會了,要出征的是我們,而這些百姓得留下保衛家園……這些行動都是他們自發的,你根本阻止不了,若是同他們講道理,他們反而還會跟你講一大堆道理來,不信你去問問。”

靳梓汐點了點頭:“其實不用問我也知道,小時候母親帶我周遊天下,有一次途經無雙國,那時候無雙國內亂,女子想要反抗當家做主,若不是親眼見識,我也想不到會有女子上戰場。可我記得,她們連像樣的武器都沒有,卻照樣上戰場殺敵,同那些男子廝殺……你是沒有見到當時的場景,她們為了當家做主,先是伏低做小,情願做歌女、舞女、潛入各種下賤肮髒的地方打探消息,最後在一句反攻!我也問過她們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猜她們怎麽說?她們說,任何一次反抗都是白骨累累,沒有犧牲,哪來成功?”

說到此處,靳梓汐便是一笑:“其實老百姓圖的也不過是安居樂業,他們並不希望有戰爭,但有一天,當有人掐住他們的喉嚨,當有人拿著刀威脅到他們的生命,他們還是會奮起反抗的。”

“這位姑娘說得對,是到了我們奮起反抗的時候了!”一位老者碰巧聽見靳梓汐的話,不由附和著響應,“南湘皇帝殘暴不仁,當年內亂,抓了我們多少人去充軍!又搶了我們多少銀子去充當軍餉!可自從我們追隨公子之後,公子沒有要求我們充軍,也沒有要求過我們出錢,甚至還出人出力幫我們種莊稼,教我們種莊稼!原以為是收了糧食做軍糧,沒想到公子隻要我們一成的糧食,原來我們上繳給朝廷的可是五成啊!”

“是啊,公子對我們這麽好,為什麽我們不擁護他做皇帝?!”

“這一次,一定要讓我們當家做主!”

人聲鼎沸,豪情高漲!

靳梓汐完全可以感受到他們的熱情,心情也漸漸變得激動起來:“大家放心,這一戰,我們絕不會輸!”

當天傍晚,江少卿便派人來進行和談,靳梓汐暗自覺得好笑,為什麽江少卿做事總喜歡拐彎抹角,這一次竟然還先禮後兵。

江離雲拿到和談書的時候,也是一臉冷笑:“不去,戰爭一起,無論輸贏都是我們先挑起紛爭。去了,擺明了是鴻門宴,我這大哥倒是越來越精了。”

“不如讓我去。”大堂之中,江齊天悠閑自在的說出這話,“以使者的身份去,沒事也就罷了,有事……便是他的過錯。”

這算是如今能想到最好的法子,盡管江離雲有一百個不放心,也不得不為之。

“我也去!”靳梓汐拍了拍手,“我也想看看這江少卿到底還要搞出什麽名堂來!”

“好了好了,就大哥那樣的人,有什麽花樣我全都明白,你要一去,他不知道多高興,而且那又不是什麽龍潭虎穴,靳姑娘你也犯不著舍命陪君子。”

聽了江齊天這番話,靳梓汐不由一笑:“三哥,認識你這麽久,頭一次發現你這麽會開玩笑,就你也能稱得上是君子嗎?”

江齊天聽了這話也不惱,反而微微皺了皺眉,抬袖起身:“若是靳姑娘不打算做我四弟的皇後,這聲三哥也不必叫了。”

說罷,江齊天便率先離去,怕是為明日和談的事做準備去了。

靳梓汐狐疑的看向江離雲,隻見他也是滿臉愁色,靳梓汐以為他還在擔心明天和談的事,便笑著安慰道:“放心吧,不會有事,談不攏就打一場唄,有的時候武力說不定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暗沉的黑眸緩緩抬起,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張靈俏的麵孔:“真的不願做我的皇後?我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了。”

“你知道,我不喜歡被困在同一個地方。”

“我不會限製你的任何行動。”

“那就別說讓我做你皇後那種話了。”

氣氛不知何時徒然緊張起來,最後江離雲隻得無奈搖頭歎氣:“我不逼你,早些休息吧。”

不知道為什麽,靳梓汐發現每個人提起這件事的時候眼神都很奇怪,侯爺如此,江齊天如此,江離雲更是如此,難道她非得入宮為後嗎?

當年君狂和白如煙也有機會坐穩江山,可他們卻逍遙了一生,最後兒子打下了天下,憑白得了一個太上皇和皇太後的名號,可如今這兩人在哪裏逍遙快活,根本沒人知道,她又何必進宮受罪呢?

盡管心意已決,但到了晚上靳梓汐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總是能想起傍晚的時候江離雲看她的眼神,黑暗沉靜的像一片死水,叫人回想起來沒來由的心頭發顫,漸漸的有些心煩意亂。

和衣起身,靳梓汐隻好到院子裏去散散步,忽然聽見一陣笛聲緩緩從遠處傳來,伴隨著清亮的嗓音唱著《相鼠》。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這是一首諷刺統治者卑鄙無恥的衛風,靳梓汐聽著唱歌的人像是江齊天,而背景笛聲悠揚,靳梓汐便猜測是江離雲吹奏的。

待她聞聲走近時,便瞧見百姓和武林人士都圍坐在江離雲和江齊天身旁,唱起了《鴇羽》。

“肅肅鴇羽,集於苞栩。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蒼天,曷其有所?

肅肅鴇翼,集於苞棘。王事靡盬,不能蓺黍稷。父母何食?悠悠蒼天,曷其有極?

肅肅鴇行,集於苞桑,王事靡盬,不能蓺稻梁。父母何嚐?悠悠蒼天,曷其有常?”

唱到悲慟之時,甚至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恨意。

和當日靳梓汐在侯府所唱的情意綿綿相比,這一首反對徭役的歌更能夠引起眾人的共鳴。

很快,靳梓汐便也附和著唱了起來,她的聲音空明而悠遠,很是細膩,剛和進來就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徐徐晚風中,她華麗的紫色裙衫隨風舞動,名紙糊的紅燈籠映照著她白皙的臉頰,越發顯得明眸動人。

眾人漸漸停止了歌聲,雖然今天已經有不少人見過了靳梓汐,但對於她的身份卻並不了解。

“來。”

江離雲放下手中玉笛,笑著對靳梓汐伸出手來。

待靳梓汐走近後,江離雲方才對眾人介紹道:“這是我夫人,朝陽宮宮主靳梓汐。”

單單隻是“朝陽宮”三個字便足以震懾眾人。

一來江湖上極少有人知道朝陽宮的宮主是一位女子,二來其中認識靳梓汐的人也屈指可數。大多見過她真容的都是一些江湖上頗有名望的前輩,而這些前輩幾乎都已經隱世,身份行蹤比靳梓汐還要難以捉摸。

眾人見她氣度非凡,本就料到不是一般人,這時聽她是朝陽宮宮主,又是江離雲的妻子,一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愣了半晌,才有一些江湖人士走出來,朝靳梓汐拱手施禮:“原來是靳宮主,失敬失敬。”

“誒,既然是公子的夫人,稱呼靳宮主會不會太見外了?”

“各位不知道,我這位弟妹心氣甚高,說什麽都不願追隨四弟豐功偉業,日後入宮為後,到現在我都隻敢喊她靳姑娘,不敢再叫她弟妹,生怕她一個不高興,一把刀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江齊天笑著說完,語氣裏也帶著幾分抱怨,江離雲原以為他不會當眾說出此事,沒想到江齊天竟然還是說了,叫他一時尷尬不已。

“俗話說人各有誌,我不想當皇後有我的理由,你這麽說,更像是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做這個皇後。”靳梓汐也不生氣,隻是微微挑了挑眉,似乎還有幾分得意。

“誒,你又不是我的夫人,你做不做皇後不關我的事,隻是四弟好脾氣,才會問你願不願意做皇後,若換做我,你就是再不想做皇後,也會直接將你綁到宮裏去!”

雖然兩人說著玩笑話,卻也道出了一個事實,靳梓汐發現江離雲的臉色整晚都很難看,心情也越發不好受起來。

不就是個皇後之位嗎,為什麽大家都這麽計較?

靳梓汐悶悶不樂的回到了廂房,沒過多久江離雲也尾隨著她回來了,兩人站在廊下相對無言,靳梓汐也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麽好。最後反倒是江離雲淺笑著先開了口:“你不用擔心,三哥剛才那麽說不是為了針對你,隻是想給我提個醒,你別放在心上。”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單純的隻是不喜歡一直待在一個地方,這個世間還有許多事需要我去做,而且我也認為以我的性格做什麽皇後不一定適合,你還是選一位大家閨秀出生的女子比較好。”

“阿靳,這件事不是這麽簡單,你是我的發妻,如果你不願入宮為後,我情願讓中宮後位懸空,也不會迎別的女子為後。”

他淡淡說著,廊下火紅的燈籠照著他晦暗的雙眸神色不明。

靳梓汐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麽,江離雲就已淺笑著離去:“早點休息,如果你明天真想跟三哥一同去和談,切記不要掉以輕心。”

“等等!”頭一次,靳梓汐追上他的腳步,拉住他的衣袖,“我睡不著,你今晚陪我好不好?”

江離雲緩緩吸了口氣,獨自居住在鳳華城的這幾個月,他每天都希望靳梓汐能陪在他身邊,而如今她說出這番話時,他卻有些不敢相信,垂眸看見她扣住自己手腕的纖纖玉指,緩緩露出一絲笑意。

“好。”

次日一早,江離雲命人伺候靳梓汐梳洗,靳梓汐不知道為什麽大家看他們的表情怎麽突然會變得這麽奇怪,江離雲也是淡笑不語。

臨行前,江離雲一邊幫靳梓汐整理衣服,一邊囑咐:“雖然我知道以你的本事,此行斷不會遇到任何危險,但江少卿是隻老狐狸,難保他這次又會玩什麽花樣,總之小心為上。”

“我知道。”

出了院子,江齊天坐在馬上,看著靳梓汐和江離雲一同出來,不由微眯起了雙眼:“看你們紅光滿麵,該是小別勝新婚吧?”

“三哥真是越來越會開玩笑了。”江離雲說著就扶靳梓汐上馬,“你們要知道,這次絕不是和談,江少卿會想方設法激怒你們,如果他提出退讓……”說到此處,江離雲便看向靳梓汐,神色不明,“必定不安好心。”

“放心,隻要他敢耍花樣,我就把昨天找到的刀拿出來,問問他怎麽回事,就算不能讓他退兵,讓他頭疼頭疼也好!”

說完,靳梓汐便騎馬而走,江齊天與江離雲相視一眼,方才追隨靳梓汐走出城門。

漫天黃沙之下,江離雲站在城樓上微蹙著鋒眉凝望兩人離開的方向,回想起昨晚每一幕溫存,心中感慨萬千。

她到底是留戀自由,更愛策馬揚鞭,背影是如此的瀟灑自如,好似一副水墨潑灑的畫卷,天地間所有一切都為之相容。

他到底是留不住她一輩子的……

而另一邊江少卿的軍帳中,吳婉月正靜靜翻閱著行軍地圖,侯夫人則坐在一旁悠閑自在的喝著茶。

“婉月,你說當初江離雲裝瘋賣傻到底為了什麽?究竟是為了逼我們一次又一次的對他下毒手,還是為了那位朝陽宮的靳梓汐?”說到此處,侯夫人幽幽放下茶碗,微眯著眼睛看向吳婉月,好似想從她那張平靜的臉上看出些許端倪來:“其實你……也知道在想這件事,對吧?我知道你是他的人,曾經對他也是刻骨銘心,可如今事情的結果就擺在眼前,他到哪兒都帶著那個女人,盡管那女人一直不承認,但是真是假,相信你也看得出來。”

吳婉月沒有作答,但聽了這番話後,眼眸卻是一暗,素手翻過地圖,半晌後方才看向侯夫人:“婆婆,我願意幫少卿,是因為我是他的妻子,但您也別忘了,您口中的那個女人也是跟江離雲拜了堂的,女人的心思,您還不懂嗎?”

“懂?懂什麽?懂他們之間是真是假,有幾分感情?你派去的人不都說了嗎,靳梓汐在朝陽宮,江離雲在鳳華城,表麵上看他們是相互護持,平日裏毫無聯係,但實際上這次我們的人剛一出發,她就立即和江齊天一同前去鳳華城……”侯夫人冷冷一笑,高挑著眉毛,“你若不信,隻管等著看,他們的關係也許比你想象的還要堅固。”

“婆婆,您說這麽多話,無非是想激怒我,讓我徹底對江離雲失望,從此以後不再想著他這個人,一心一意的協助少卿。”吳婉月淡淡撥弄著燭火,眸光中含著幾分冷笑,“我雖然出身名門,卻不懂什麽兵法戰術,也不懂得爾虞我詐,隻是如果一件東西不再屬於我了,我便棄之如履,如果屬於我,我怎麽著都會搶回來。”

聞言,侯夫人不禁目瞪口呆,心想就算吳婉月心裏還想著江離雲,也斷不會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她,這話裏必定有深意。

隻聽吳婉月淡淡說道:“您想要當太後,我便想要當皇後,總之大家有同樣的目標,便是一條船上的人,我爹也是看重了這背後的好處,才打算同你們合作。若不然,即便我是少卿的人,我爹也不會單單隻是看重這門姻親才答應幫忙,說到底,誰不想身在皇家,坐擁天下?您說是嗎,婆婆?這番若是順利,相信過不了多久,您就貴為皇太後了。”

侯夫人一聽這話便笑得合不攏嘴,不過片刻之後又是滿臉愁色:“話雖如此,但你也知道那個靳梓汐不是好對付的,上次少卿又在她眼前演了一出苦肉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