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0章 番外亂世 39

“吳婉月,你簡直失心瘋!”

靳梓汐一邊查看江少卿的傷勢,一邊回眸冷然看向吳婉月。

可這個瘋女人依舊不依不饒的狂笑著:“是我殺了他,是我的功勞,離雲一定能重新接納我,一定能重新接納我……等著瞧吧,總有一天我也會親手殺了你,將屬於我的一切都奪回來!”

“你還真是瘋了……”

看著這樣的吳婉月,靳梓汐甚至想不起初次見到的那個溫婉女子的模樣,而這時,江少卿也緩緩抓住了她的手,細若遊絲的露出了一絲笑意。

靳梓汐原以為被匕首刺中,以江少卿的功夫不會有事,哪知此時卻見江少卿麵色蒼白,唇齒發黑,疑心吳婉月是在匕首上塗了毒,一時更加憤怒。

她知道江少卿是必須死的,甚至曾經想過要親手殺了他,可如今,看著他捂著腹部的傷口倒在自己眼前,靳梓汐心裏突然有種天崩地裂的感覺,這種感覺就跟母親去世時一樣,不是因為她對江少卿有著多少感情,而是相識一年,如今這些人都在眼前一一逝去,先是侯夫人,又是江少卿,如果江離雲找不到解藥,下一個便是江齊天!

為了一個天下,犧牲這麽多人值得嗎?

這一切到達是天意,還是自作自受呢?

她突然不明白活著的意思,然而此刻,江少卿便緩緩開了口:“我是輸給了你……不是輸給了他……勞你替我問問父親,他心中的好兒子究竟是什麽模樣……來生來世,若是我能做到他心目中那樣的……他是否還願意接受我這個兒子……”

靳梓汐來不及說任何話,就看著江少卿嘔出一口黑血來,她從未見過一個人是這樣含著笑意離開人世,那種感覺,好似真真正正的解脫!

帶著吳婉月和江少卿的屍首回到鳳華城之時,江離雲也回來了,看著江少卿的屍體,他握緊了手中的藥瓶,眼中亦有不舍。

也是這時,靳梓汐才回過神來,抓住他的衣袖問:“你拿到解藥了?”

“嗯,幽冥神教的人不像我們想象中那麽難纏,也不像白神醫形容的那般恐怖,看來幾十年風雲瞬息變化,即便被中原武林稱之為魔教,也不見得都是壞人,有一位女子出手相救幫了我,我看她在幽冥神教中有幾分地位,麵慈心善不像是壞人,所以我就將解藥帶了回來,應該是真的,我還是趕快拿去給白神醫驗藥吧。”

說完這話,江離雲便憂心忡忡的去找白神醫,正巧看見吳婉月被春花秋月等人帶回來,一身狼狽,花容盡失。

瞧見江離雲,吳婉月想也沒想就大喊道:“江離雲,我幫你殺了江少卿,這些都是你欠我的,你不仁不義,為了一個靳梓汐,你犧牲了我,你想要犧牲我!”

這個時候院子裏梨月夫人正同幾位將領在商量要事,驟然聽吳婉月的聲音遠遠傳來,心裏唯一一個念頭便是糟了。

而靳梓汐自然也聽到了吳婉月的聲音,從袖中抽出一封書信交給嚇人之後便離開了鳳華城,悄然回到了朝陽宮。

她所能做的事都做了,也是時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後來,春花秋月也回到了朝陽宮,靳梓汐沒有問鳳華城的消息,她們也沒有提,隻知道江離雲在看到靳梓汐留下的書信後,整個人都變了臉色,她們隻知道在短短三天之內,江齊天體內的毒素清楚了,但因為救治的時間晚了些,他從此以後再也無法像一個正常人那般行走,於是散盡家財,讓他的妻妾自尋出路,有些人是走了,但有些人卻留了下來,楊芸似乎比靳梓汐所想的更為重情義,她最終還是留在了江齊天身邊,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還有另一件事,便是江離雲不費一兵一卒奪得了帝位,當然,這裏麵吳婉月也出了不少力,她沒有坐上皇後之位,卻被封為了貴妃,和靳梓汐留下的那封書信內容差不多,她告訴江離雲,要想天下百姓安居樂業,就不能再次發動戰爭,借助吳婉月這步棋也不錯,但可惜,最終沒能如吳婉月所願,她隻是當了貴妃,卻也隻有一個空有頭銜的貴妃罷了。

三天之後,江離雲便用奇門遁甲之術來到了朝陽宮,問及靳梓汐的下落,春花秋月道靳梓汐已然閉關,怕是要生產之後方才會出來,那個時候,江離雲聽到這番話隻覺心急如焚,從來沒聽說過哪個女人獨自生孩子的,偏偏靳梓汐異想天開,他隻好天天都來打探靳梓汐的消息,可惜朝陽宮的禁地隱秘,隻有一宮之主才知道禁地在何處,就連春花秋月此時也不知道靳梓汐的下落,無奈之下,江離雲隻好敗興離去。

盡管如此,他還是每天忙完朝政的事後,便用奇門遁甲術趕來朝陽宮,等候靳梓汐,細數著日子,一天,一個月,三個月,半年……直到靳梓汐抱著剛出生的嬰兒出現在他眼前……

這八個月的等待春花秋月看在眼裏也覺心酸,見靳梓汐終於帶著剛出世的孩子出現,四人忍不住幫著江離雲說好話,說什麽江離雲登基之後根本沒有納妃的打算,每天都會出現在朝陽宮等候,說什麽姑爺情深意重,讓靳梓汐考慮要不要隨江離雲入宮。

建國鳳華,建都鳳華,這些都是靳梓汐後來才知道的事,春花秋月絮絮叨叨的說著,反而江離雲一語不發,隻是看著她手裏的孩子。

“我不願做皇後,自然也不會讓我的孩子做太子,你明白嗎?”

像是看穿江離雲的心思,靳梓汐淡淡說出這話,江離雲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如此說一般,隻是平靜的點了點頭:“無礙,三嫂也懷有身孕,如果我無後,可以讓他們的孩子即位。”

聽他這麽說,靳梓汐反而有些不是滋味,卻也沒有再說什麽,便抱著孩子去了清輝島。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江離雲果然就如梨月夫人當年所說的那樣,天天都來朝陽宮清輝島,陪靳梓汐吃一頓飯,或是喝一杯茶,逗逗孩子,從未聽他再說讓她入宮的事,也沒聽他提及立誰為太子。

隻是三年後,吳婉月突然上吊自盡,不堪江離雲的冷漠慘然離世,靳梓汐才回想起過往種種,也不知是對是錯。

入夜時分,她哄著孩子睡去,江離雲卻遲遲沒有出現,心想這個時候他估計是不會來了,也許是國事纏身,也許是吳婉月的離世令他有些無措,不過不管什麽原因,靳梓汐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陪誰一輩子,也沒有誰會和誰相守到老。

三年時間,他也應該厭倦了,看透了。

不料,這一夜,江離雲還是帶著一身疲憊來了,靜悄悄的坐在軟榻邊,輕撫靳梓汐的睡顏:“對不起,阿月一走,大臣們便亂了陣腳,他們是知道你的存在的,有的說讓你入宮,有的說讓我納妃,可我總覺得這樣其實也挺好,看著你和孩子相安無事,快快樂樂,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朝陽宮,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不想再求別的事……阿靳,你是明白的對吧,孩子已經叫我爹了,如果不是你這樣囑咐他的,他怎麽會叫我一聲爹呢?其實三年前你抱著孩子出現的那日,提起太子一事,隻是想告訴我,你生了個兒子對不對?我一直知道你是怎麽想的,皇宮內苑是非之地,我們已經失去得夠多了,不能再讓孩子去那龍潭虎穴,也許我一早就該將所有一切交給三哥,常留朝陽宮與你相伴,若是也能像你一樣習得琦年華功之術,像白神醫和他夫人,或者像白如煙和君狂那樣長長久久,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天下帝王都想習長生,你也不例外。”聽到他的話,靳梓汐緩緩睜開眼,在黑暗中迎上江離雲詫異的神色。

“三年了,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思嗎?”

“明白,你說這麽多不過是想要琦年華功罷了,無論出於什麽原因,看在你是孩子父親的份上,我傳你琦年華功心法。”說完這話,靳梓汐便和衣起身,點燃燭火,立於案前,提筆寫下琦年華功心法,可剛剛落筆,那紙張就被江離雲扯了去,盡數撕爛。

“你笨,尤其是在感情這方麵,真是笨得徹底,我等了你三年,你就當真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現在沒有逼你入宮,是想舍去帝位留在你身邊,難道你這樣都不能接受?”

難得他如此激動,靳梓汐緩緩抬眸看著他:“你不能舍去帝位,這三年來你所做的一切,天下百姓都看在眼裏,即便你三哥也能善待百姓,可你有沒有想過一點,經曆了這麽多事,你三哥的心境已是大不如前,如果連你都不能做到心無旁騖,他如何做得到?照我說,你想讓你三哥的孩子即位也不行,楊芸現在雖然安安心心留在你三哥身邊,可她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落井下石,攀龍附鳳,原來她跟著侯夫人為虎作倀,要是讓她當了太後,隻怕以前的麵目還會一一展現。你若是當真不願娶別的女人,好,我會同你再生一個孩子,到時候讓那個孩子為太子,即位,由你和當今月太後親自教導,我相信他日後必定能成大器!”

聽靳梓汐這麽一句,之前她對他所做的誤會江離雲都不想管了,隻是呆呆問她:“你當真願意同我再生一個孩子?”

“是,反正現在為了照顧孩子,我不能離開朝陽宮,倒不如與你再生一子。”

像是閑來無事才做出的打算,她說得風輕雲淡,但江離雲卻萬分開心。

“阿靳,這是你自己說的,日後可不許反悔。”

看到此處,朝陽緩緩一笑:“這個靳梓汐,還真是遲鈍,這麽好一個男人擺在眼前,竟然還推三阻四。不過我也理解她,怕是小時候見到母親因父親的死而黯然神傷,傷心離世,她也怕嚐到那份苦楚,所以才不敢愛吧。”

天宮之上,已是夜深人靜,聽到朝陽的話,夜墨也緩緩闔上了手中的竹簡,奪走了她手中的書,用絲帕蓋住了夜明珠的光亮,拉她去休息。

“夜墨啊,我還沒看完呢!”

“也許,我們也該還要一個孩子。”

“什……什麽?”

“這位靳梓汐的故事頗多,你今晚怕是看不完了,留著日後再看吧。”

說著,便大手一揮,一片耀光之下夜墨便變作了玄冥的模樣。

朝陽愣愣看著他,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以夜墨的模樣出現,如果不是為了應付旁人,斷不會變作玄冥的模樣,照他的話來說,夜墨的模樣較為好看,方便爬床……不,是方便與她親近……可這時突然變成玄冥的模樣,卻讓朝陽有些奇怪。

屋子裏,隻有被蓋住的夜明珠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他含笑看著她,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天父說得對,一個孩子繼承魔界,一個孩子繼承神界,我們也應該有兩個孩子,就像靳梓汐和江離雲的長子繼承了朝陽宮,幼子繼承了風華國主之位一樣……”

“誒,你怎麽知道結局?”

朝陽的思緒很快就被拉回,卻見玄冥淡淡一笑:“因為你剛剛提到了幽冥神教,不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嗎?”

“幽冥神教……幽冥宮……倒像是冥界地府的名字……”

“不錯,這幽冥神教位在西域,正是地府禁地之邊,冥皇就住在此方幻境之中,這幽冥神教便是由他一手建立,我看,當初贈藥給江離雲的人,恐怕正是冥皇的妻子唐心。”

“原來如此。”聽玄冥這麽一說,朝陽頓時恍然開朗,過了一會兒,不由會心一笑,“你這人平日裏話不多,今天倒是有幾分善言,還有什麽事我不知道的,你還不快告訴我?”

“朝陽。”他淡淡叫出她的名字,卻是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我是在討你歡心,你明白嗎?”

縱然歲月流逝,萬事更迭,可難得有人能像他們這樣,與天地長存,真正的長相廝守。

萬年不過彈指之間,他知道,他們沒有永生永世,卻至此一世,便足以地老天荒。

今生今世,有你有我。

天地有朝陽,便有他玄冥夜墨終生相伴,直至天崩地裂,天地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