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諾船長就像是在施展著《天龍八部》裏慕容複的壁虎遊牆功,運用肘、踵之力使身體緊挨著石灰岩甬道的洞璧左側移動,速度不快,和背著重殼的蝸牛有得一比。

並不是正常的走動,而是貼著甬道洞壁蠕動。

而且他竟然在一片漆黑中行動,沒有使用手電照明。

我手裏離子手電的光柱照在他前方的路上,依諾船長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照樣一點點往前移去。

身形緩慢地蠕動著,在他眼裏好象隻有這道洞壁,其他事物全然視而不見。

我心突突隻跳,暗想不妙,這夢遊樣的動作,搞不好真是中邪了。

我趕忙加快步子去追依諾船長,走到他跟前我才發現,他的眼睛上蒙著白色繃帶,難怪對手電光沒反應。

我這時候非常擔心依諾船長現在的精神狀態,用手猛地拍了拍他的右肩膀,同時大吼了一聲:“依諾船長!你在幹什麽?”

哪怕是依諾船長這樣臨危不懼的人,也被我這一聲大吼嚇得身子一哆嗦,然後大聲喊道:“是誰?”

我一聽,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依諾船長還能依照自己的身體反應作出回話,那就證明肯定不是中邪,或是被海盜的亡魂上身了。

但我還是有些不太放心,用離子手電的白光在船長臉上晃了一晃,隻見他的臉色和眼瞳並沒有什麽異樣,和以前一樣。

我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解釋道:“我看你剛才的古怪動作,還以為你被海盜的亡魂附身了呢!所以才吼出那麽大的聲音。”

依諾船長先是楞了一楞,解開了纏在眼睛上的繃帶。

慢慢地轉過身來,一見是我。

他一把就將我的手電拔開了來,抹了抹臉上汗,長長地噓了一口氣道:“孫!你發什麽神經啊?想把我這個船長嚇死嗎?”

我聽他這麽說,也沒覺得有什麽內疚的。

看見他那種無比異常的動作,無論換誰都會采取些措施。

我接著反問道:“你擺出那種姿勢幹嘛?夢遊嗎?還綁個白繃帶裝瞎子,我還以為你被海盜的亡魂附身了!”

依諾船長苦笑道:“我倒是還沒被什麽海盜的鬼魂附體,不過已經被你這小子給嚇掉了一半魂。”

我問道:“你到底在幹嘛呢?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依諾船長把手上繃帶重新纏攏來,放進了自己的荷包。

隨後,跟我解釋道:“我正在排除視覺上的幹擾。”

我心念一動,問道:“你是不是也認為這是日本忍者的幻術?瞳術?月讀?”

依諾船長不解地問:“日本忍者的幻術?月讀?那是什麽東西?”

看來,他與我想的並不是同一件事。

不過,我依然對他剛才的行動很感興趣。

因為,他一定是發現了這個陷阱或是機關的關鍵位置。

我問:“當我沒說好了。你是怎麽想的?幹嘛要排除視覺幹擾呢?”

依諾船長反問道:“孫,你還記得我們在沙斯塔火山裏是怎麽上當的嗎?”

我想了下,回答道:“當然記得。吸血鬼當時是用全息影像投影出一個被炸毀的基地,專門引誘我們上當。”

依諾船長點了點頭,本來緊鎖著的眉頭,這時候攥得更緊了。

“是的,的確是全息影像。”

“我們現在……難道也是被全息影像營造出來的虛擬環境跟騙了?中世紀的海盜可以做到這點嗎?”我雖然口中這樣說,但心裏還是暗暗在想,如果說是全息影像的話,倒真比我那個幻術、瞳術要靠譜得多。

“我隻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嚐試破解了一下而已。”

“效果怎麽樣?”

“沒有任何破綻。”

說完,依諾船長轉身退出了自己剛剛摸黑繞完一圈的甬道,在甬道裏沒走幾步的我,也跟著船長退了出來。

在這個時間,並不是隻有我和依諾船長沒有睡早,剛才我在甬道口的幾聲大吼,聲音響徹了整個溶洞。

在這樣的環境裏,肯定有人被的聲音給吵醒了。

臨時居住區那邊爬起來一個人,朝我們走過來,到劃定的生活圈邊緣,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到我們這裏看看到底怎麽回事。我用手電晃了一下,是一臉沮喪的修勒元帥。

負責最後一輪守夜的雅格布上校,居然還在埋著腦袋睡覺。

但這一點可以得到我們的理解和原諒的,長期負責巡邏、戒備工作的雅格布上校是太累了。

雖說雅格布是個軍人,但他畢竟也不是鐵打的人,也和我們一樣需要休息。

所以,他這時候完全沒什麽反應,也是很一件很正常不過的事情。

……

“你們在幹什麽?”修勒元帥睜著他那朦朧的雙眼問道。

手電的白光在這位元帥的光腦袋反射出的光,好像比手電本身的光還要強。

我們被閃得有些絢暈,依諾船長示意我熄了離子手電筒,接著說道:“我正在和孫想出去的辦法。”

修勒元帥頓了一頓,卻問我:“孫先生,你說說,你們之前為什麽走不出去?”

我心想:你自己還不是走不出去,隻不過你沒走過而已。

不過這位尼洱星元帥現在問的這個問題,還真讓我有些為難,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才好。

他是尼洱星人,對地球不了解,不能找出答案也就罷了。

但我們這些土生土長的地球人,呆了這麽長時間卻想不出一丁點辦法,那在異星人的眼中看起來,肯定會覺得地球人實在是非常的愚蠢。

因為,他們連自己星球上的三段甬道,都走不過去。

這是個如同魔比斯環一樣難以解開的神秘甬道,我在腦子裏整理了一遍,謹慎地說:“雖然你在昨天已經判斷出這個地方沒有任何血族生物存在,所以不太可能是吸血鬼布置下來的陷阱。”

依諾船長這時候也在旁邊認真地聽我說,修勒元帥則表示讚同地向我點了點頭。

我頓了頓,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我不是葛裏菲茲,沒有他那樣淵博的科學知識。所以,我隻能推測,我的推測是‘異常點’,我認為甬道出口的位置並沒有改變,改變的是我們這群人的位置。”

依諾船長疑惑地問道:“‘異常點’?那是什麽?我倒從來沒有聽過。”

“沒聽過也是當然的,”我回答說,“我知道你從來不看電視也不看書,這個‘異常點’的概念是在一部英國科幻連續劇中出現的。”

“這部英國連續劇叫什麽名字?”依諾問我。

“遠古入侵。它是一部投資巨大的科幻電視劇。裏麵的故事講述了尼克·卡特(NickCutter)教授和他的小組在迪恩森林(ForestofDean)調查時發現了引起時空異常現象的異常點,這種異常產生的副作用直接導致遠古時代的恐龍和許多令人難以想象的生物來到今天的地球。我更著看了三季,所以很熟悉。”

“那麽說,這個時空異常現象?”

“是的。”

“那是什麽?和甬道有關嗎?”

“我還不知道,也許有,也許沒有。總之,你們先聽我說完。”

“嗯。”

“在這部英國連續劇中,異常點的出現地點是不固定的,一旦進入一個異常點,就會從另外一個異常點走出來。所以,現在我作出了一種假設,如果在這個三角形甬道內的拐角處,存在三個固定不變的異常點,我們每次走進一個異常點的時候,就會固定的被傳送到下一個異常點。如果被我猜中了,真是存在異常點。那麽,就可以解釋我們現在所處的困境了。”

“很有道理啊。”依諾船長讚道。

“但這個解釋是我想像的,一點依據也沒有。我勸你也別抱太大希望。”

“嗯,我也覺得缺少點依據。其實——”

“其實什麽?”我問。

“其實我從前曾聽說過自然界有時會產生一些時空的彎折地帶,那樣的地帶裏,會有一些傳送點,把走進去的人或動物傳到另一處,可是我們的情況,用簡單的空間傳送來解釋,是說不通的。因為,我感覺自己走得很流暢,一點也沒有被傳送的感覺。”

我聽完後,無奈地聳了聳肩道:“所以說,我對自己的這個想法,很沒信心。”

關於“異常點”的一大段假設我說的是斷斷續續,一丁點兒自信都沒有。

連我自己都不會相信,我會這麽有預見性,隨便一個推測就會正中靶心。

可是,目前讓我來想的話,我隻想得出這樣的推測。

但更讓人絕望的是,就算這個石灰岩甬道真如我所說的那樣,就算異常點真的存在。

我們這群人現在也依然沒有一些靠譜的辦法來解決這個麻煩,走出困境。

依諾船長和修勒元帥兩個人這時候都沉默了。

我除了聽到周圍有些金碗銀罐從水潭中央蹦出時濺起又落下的水花聲外,溶洞裏剩下的聲音就隻有我自己的心跳聲。

像這樣的討論,如果是平時,討論的雙方一定興致高昂,說到關鍵處,眉飛色舞甚而配合手勢都是常有的事,可是你完全無法想像,在這個悶熱透頂的溶洞裏,在這種如果沒有離子手電的兩道雪白光柱,以及水潭中鑲嵌有名貴夜明珠的皇冠發出點點的微光就是絕對黑暗,並且連風和昆蟲的聲音都沒有的地方。

在這種給你一生都用之不盡的財寶,卻偏偏讓你死都走不出去的黑暗溶洞裏,我用盡目力都看不到溶洞的邊緣,更不用說看穿那詭異莫測的三角形甬道了。

好在有一個人打破了沉默,葛裏菲茲睡熟的時間並不長,我們在談論的時候,其實他早已經醒來了。

他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對我說道:“孫,你的想法很新奇,我沒有想到過,可是全息影像、日本幻術、幻象這幾節,我也考慮過。你現在的空間傳送理論和日本的幻術有著一個同樣的致命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