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如果別人問我,世界上什麽地方最熱?

我一定會告訴他:赤道線上是最熱的地方。可是現在我們的星球上最熱的地方,轉移到了南極圈外,一條圍繞著南極的熔岩地帶,把移居南極的人類困在了裏麵。

如果現在從沒有星星的外太空看地球,就會發現,現在的地球像一個下半部被細細啃過一圈的蘋果,從北半球到南半球,溫度越來越高,最後接近南極圈,溫度又驟然下降,真是個古怪至極的世界。

……

告別了小安和地下避難所中的朋友,我們一行人順著來時的路,向海岸邊上的諾亞方舟走去。

一路上,我驚奇地看到,隻要自己踩過的沙地上的腳印中,都會慢慢生長出像鬆樹針葉一樣的植物。

我總覺得在哪裏見到過這東西,卻又想不起來,這讓我迷惑不解。

“小夥子,不用管這些草。”

坦根老人揚起眉毛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對我說:“這草很沒見過吧?這東西在我們這裏也是最近一年才出現的,用火燒都燒不死,好在不會傷害人,每天這個時候都會長出來。”

“是嗎?真是了不起的植物。”

要知道這個沙漠,這種溫度下,駱駝草都徹底幹枯掉了,有植物存在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第一次見到這麽稀奇的植物,忍不住想扯下一株,想留作紀念。

“孫,快點跟上,小心掉隊。”依諾開始在前麵喊了。

我把針葉狀的植物放在水壺袋,趕忙追了上去。

一路上我邊走邊觀察著這株植物,以前我都以為植物都是怕火的。

卻沒料到,這種不起眼的草,大火居然都奈何不了它們。

我拿著植物的手,突然感覺很油膩,仔細一看,原來這珠草正在分泌出一種棕色透明的**,將它的根部塗滿塗嚴了,才停下,隨後凝固。

我大概知道這家夥為什麽不怕烈火了,應該是它對周圍環境的溫度超級敏感。

隻要稍微升高幾度,它就不斷分泌出透明**把自己包裹起來。

這層凝固後的**很難被燒透,大火隻能把它的表皮烤糊而已。

而裏麵的組織卻不會被破壞,而且真菌、病毒還有昆蟲對它無隙可入,好頑強的植物。

隨即為了印證,我點燃了火柴去燒。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燒焦和蒸發掉的地方隻是那層凝固的**,而且隻要保持高溫,它就會不斷產生這種**。

我把這個發現告訴了其他人,大家都很感興趣。

於是,大夥都邊走邊摘踩過的腳印中慢慢生長出來的、不怕烈火焚燒的植物。

我收集了一小袋,打算以後在諾亞方舟上再好好研究一下。

因為這種植物給我的感覺實在是太熟悉了,肯定見過,可是現在被熱的頭暈腦漲,實在是記不起來。

其實,根據達爾文的進化論,在這種環境下,有不怕火燒的不死植物也不奇怪。隻不過是這些物種在黑暗、高溫、火焰極其漫長的考驗下的進化過程中,逐漸形成的一種超乎我們人類想象的自身保護能力而已。

……

微風,早已經在這片沙漠停息了;針葉狀的小草支支直立,有如銅絲,在空氣中振顫。

像是一絲絲發抖的聲音,愈顫愈細。

我們在這些小草的陪伴下走在塞內加爾沙漠中,大約又過了一個多小時。

在這段時間裏,坦根老人所帶領的十名族人中,已經有兩個年紀較輕的孩子開始說自己的腳走得痛了。

我們停下一看,確實,都已經打泡了。

看的出來這兩個孩子正在暗暗埋怨自己,心裏在想:唉!怎麽這麽不爭氣。

兩個孩子咬著牙,忍著痛還是跟我們說可以堅持,我一看他們穿的破草鞋。

心想,穿這樣的鞋子走沙地,腳能不受傷嗎?

又走了十多分鍾,坦根老人看到他們一陣陣的痛,越來越厲害,隻好讓我們停下來,用所帶的繃帶簡易的包紮了一下。

接著對我們說道:“我看這樣吧,我們先到以前北麵不遠的舊貨市場歇下腳,那裏還有幾個棚子,我順便也跟我的老朋友們告別下。”

“這附近原來還有人啊?”我迷惑地問。

“不是活著的,是已故的朋友。”坦根老人壓低聲音說,“市場後麵是塊墓地,那裏埋的,也有我們族裏小孩的親人,都是我們在這幾年中不幸遇難的同胞,你去了就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好吧。”我跟自己另外的六個同伴解釋了一下,他們也都同意了。

離原路向北隻有一刻鍾的路程,很快我們就到了坦根所說的,以前的舊貨市場。

沙地上殘留著一些被破壞的建築物,應該是以前的小商店,上麵還掛著招牌,我們就在這些建築殘骸裏歇息。

我依稀還可以分辨出以前小商店裏的古老窗子,用手觸摸,還可以感覺到上麵極其細致而繁複的花紋。

休息的時候,老人又開始和我們說關於他們土地上發生的事,原來這裏以前是個富裕的村落,因為偏居在塞內加爾的最西端,多少年以來,它一直能躲避整個非洲大陸上的戰爭與侵襲。

坦根老人沒完沒了地閑扯著,仿佛今天這裏的市場和平時一樣,蔬菜、瓜果、鮮花、肉類這些都即將在店鋪裏被叫賣。

過了段時間,坦根老人見我們都開始閉目養神,就沒說話了。

自己輕輕地叫上了族人,走了出去。

卡卡精力旺盛,見他們都走了出去,就跟在後麵想看看他們要幹什麽。

我擔心卡卡年紀小,不懂事,語言又不通。

怕會和他們發生衝突,畢竟人家是去墓地,就把卡卡叫住,說跟他一起走。

……

這個墓地沒有榕樹或者古鬆的蔭庇,墓上也沒有迎春枝蔓,連荊棘野草都沒有一根。

隻有被刻上名字的幾根鐵柱矗立在沙地上,直指天宇。

沒有特殊的裝飾物,還是讓我感覺到了這裏的森嚴肅穆。

“天父,您無所不知,甚至在我們還沒要求之前,您就應允了我們的願望。我的朋友們,你們的靈魂一定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願我們同心協力,幫助世界上一些不幸的角落。我的主,蒙您的恩典,請記得在非洲這個角落的我們,希望您所有的子女都能安全度過黑暗。”

坦根和他的族人們不斷地低聲念著這段禱告文,沒有如鉛液般沉重的哀樂,空氣中依然充溢著悲壯和肅穆。這時候,我突然發現瑞亞不知何時來到了我身邊,她的手上捏著一朵紙製的小白花,慢慢地走了過去……

人,隻不過是一根葦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東西;但它是一根能思維的葦草。我知道,這是法國著名的數學家布萊士·帕斯卡(Blaise·Pascal)的一個比喻。

小瑞亞跪在沙地上,把自己折的白色紙花插在了墓前,然後慢慢地退了回來對我說:“你們地球人肯定也有靈魂,隻要是生命都一定會有的……”

“是嗎?”我對瑞亞說,“我不知道,不過到是希望能那樣。我們中國人相信人死後,會轉世投胎,重新以另外一種方式開始生活。”

“很有意思,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瑞亞眨了眨眼睛,我看見她的瞳又變成了紫色,“不過我們那裏的說法更有趣一些,想知道尼洱星上是怎麽解釋生命的死亡的嗎?”

“不就是沒有生命跡象嘛,還有什麽更好的解釋?”我挑戰似地反問。

“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你應該聽說過超弦理論吧,地球上是叫這個名字。”

“沒錯,是有這個理論……怎麽了?……這個難道也和死亡有關係?”

“對,關係大著呢。你們地球的超弦理論認為宇宙有二十六維,我們星球上的科學家,不斷地根據這個理論修正,簡化到了十一維。”

“貌似聽起來很厲害,但是這跟死亡我沒看出有什麽太大關係。”

“聽我說完嘛!”

“好的。”

瑞亞裝成一副大人的模樣說道:“……我們星球上認為十一維空間中的四維,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空間,長、寬和高,再加上時間維度。另外的七維被卷曲在一個極小的空間裏,它們都是更複雜的空間維度,你們地球的數學語言可以用來描述。這些維度隻有在極高的能量狀態下才能打開,而且可能不穩定。”

“所以?”我稍微有點點好奇,就問瑞亞。

“你猜這個可以打開其他維度的能量是什麽?”

“靈魂?難道就是所謂的靈魂?”我試探著說,“這就是和死亡的關係嗎?”

“沒錯,就是靈魂,”瑞亞說,“隻有死後的靈魂所創造出的能量狀態,才能到達更高維度的空間。”

我驚訝地問道:“難道,我們現在所能擁有的各種能量,都不能到達那個空間?”

“不可以,就算碰巧打開了,也會馬上坍塌成我們現在所感受到的世界。”

我聽完瑞亞深入淺出地解釋後,心頭有種茫茫然的感覺,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立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究竟自己的未來要的是什麽,還是一個不知。

“我想生命也許是永恒的吧……可能死亡隻是生命過程中的一站,之後隻是存在的方式不同而已,你說呢,瑞亞。”

“或許真是你說的那樣。”瑞亞朝我笑了笑。

坦根老人他們結束了禱告,老人向瑞亞走了過來,向她表示謝謝www。qb5200。Com,說一個外國人能夠做到這樣是非常罕見的,對他們的族群而言,這樣才算是友誼。

沙坡上的沙石,這時簌簌地沿著墓地後陡峭的坡麵緩慢的滾落,石落聲中,墓地本身卻顯得寂靜,那朵插在沙地的白紙花,似乎是在微笑,似乎是在對這片沙地中的亡者竊竊私語。

我低頭伸手觸摸自己的皮膚,感覺到的還是生命肌體的溫暖與彈力,還有血脈的跳動,我知道自己還是生活在這個三個空間維和一個時間維的古怪世界裏。